晚上,他們睡在同一個房間,因為賣馬的錢看起來並不夠的樣子,“你們要進城的話花的還會更多,兩個房間太浪費了。”好心的店主勸說他們,準確的說是他自己才對。“你說的沒錯,他就是這樣,一個人習慣了。”“我有個傻孩子也是這樣,不過到時候他們就不一樣了。”那個老婦人用慈悲的眼光看了看他,“你們來我這裏算是來對了,其它的地方的房子都破的不成樣子了,但還是收一樣的價格!對我來說那可是要下地獄的!”老婦人帶著他們到了那個房間,雖然在這個房子外麵都是石頭,但那石頭似乎隻是起了一個裝裱的作用,房子裏麵的各個房間的都是木頭做的支撐,木頭上還散發著鬆油的氣味。但這個氣味貝拉德聞著並不熟悉,盡管他是從森林中出來的。房間裏有一些漂亮的配飾,掛毯,床上看起來也又溫暖而舒服。而貝拉德最多隻是看看而已,因為這房間隻有一個床。“謝謝你,這裏幹淨極了。”“當然,好好休息吧。”艾拉將老婦人打發走了,她轉過身,看著他,而貝拉德則跪在地上,他在仔細看著地上鮮豔的地毯,用手摸那些細細的紋理。“你在幹嘛?睡覺?”“恩。”貝拉德說,又一種又被人看的無知的感覺,然後一下子躺在了地上。“怎麼不脫衣服?”“一定要脫嗎?”貝拉德問,他覺得這個步驟是完全可以省略的,尤其是在這個時候。艾拉表現出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隨便你吧,反正我可要脫了衣服睡覺。”她幾步衝到床邊,而貝拉德慌張地看著她,隻見她剛要將裙子帶起,看見他的注視又突然停了下來。“你不會是沒看見光著身子的女人吧?”貝拉德咽了口口水,然後搖了搖頭。“好吧,反正我就這一件衣服,脫了就全沒了。”她說著,然後靜靜躺在了床上,“你還是別躺在地上了,入了夜會冷的。”“沒關係。”貝拉德說,“我習慣了。”“你習慣躺在地上?”艾拉從床上抬起頭,驚異地說道,“你被你爹媽虐待嗎?”“沒——沒有。”貝拉德難過地說,對於艾拉而言,他的表現顯然太不可靠了,他不過隻是想編造一個理由讓她脫身,可是現在發覺謊言想要延續下去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不過,好在艾拉並沒有追究下去,她似乎若有所悟,然後笑笑說,“我穿的還是有點少,我擔心我可能一個晚上都睡不著。”“為什麼呢?”“因為我習慣了在男人的懷抱中睡覺,你知道——習慣不好改,畢竟衣服最多隻能維持一段體溫,可是另一個人的身體卻……”貝拉德的感到自己的額頭已經開始出汗了,他苦著臉,不知道原因,也不知道該怎麼做。“額,你那是什麼表情?感覺要死了一樣!”艾拉吃驚地盯著他,“我又沒有逼你做什麼,你怎麼能這樣?”貝拉德慌了,將心情平和下來,然後讓臉部盡量舒展一下,“對不起。這樣好多了吧?”“是不是你已經有了妻子呢?”艾拉說,“說起來,我對你還不了解呢,我們可以趁著這個夜晚聊到天明,怎麼樣呢?”他終於趕到一股黑暗降臨,不僅僅是心狂跳不已,還有一個便是選擇的問題。他不想跟她睡覺,也不想說自己的故事,但相對而言,前者顯然更能讓人接受。於是,他木訥的站起來,然後靜靜走到床邊。“你要幹嘛?”艾拉說。“我們不要談那些問題了,早點睡覺,明天好趕路。”“哈哈,好。”艾拉說道,然後從床上騰出一塊空地。貝拉德躺下,“我隻有一個問題想問,希望你能誠實回答我。”他說。“說吧,什麼問題。”“你為什麼這麼做?”“因為我喜歡呀!”“為什麼喜歡呢?”“老實說吧,你有一張獨特的臉,是這張臉吸引了我。”貝拉德已經忘記了自己何時看過自己的模樣了,他的印象還在曾經對自己的記憶中。“哪裏獨特?”“當然,說來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簡單說,就是讓人見了很想湊近看看的那種。”艾拉說著,然後一點點靠近,貝拉德下意識地閃躲了一下,接著她便開始伸手觸摸起來。“我覺得你肯定生活在富貴人家,你的臉看起來就跟女人一樣,甚至比某些女人還要白嫩。隻是——摸起來,卻有一種硬邦邦的感覺。怎麼搞的?就跟摸到一塊骨頭一樣。”貝拉德仿佛被嚇到了一般,用驚悚的目光看著她,這種距離讓她可以看到對方臉上的細毛、嘴唇上的褶皺、眼睛深處的闌珊和紅色線條,當然,還有幾顆在她臉上鼓起的疙瘩,盡管貝拉德心裏麵想看到艾拉更為完美的一麵,但眼前的這一點缺憾卻並沒有真正影響他的心情。他發覺自己被一種力量吸引著,但最後他還是皺緊眉頭,用力握拳,努力控製……“哈哈,騙你的,瞧你被嚇得模樣。你太瘦了,僅此而已,或許需要長時間補補身子。”貝拉德回過頭,不再看她,他的眼睛凝望著屋頂,看那些被割斷打磨過的木板,在燭火的輝映下改變了原有的顏色。意識則逐漸往外飄,感覺還沒到出逃這個屋子的時間,它就已經身處在一處虛無縹緲的境地了。那是個沒有模樣,無法描述的地方,隻有各種感覺在交織圍繞,每當靈魂飄過一個地方,這種感覺就變了一下。直到最後他的心口突然跳動,他才緩過神來,隻是艾拉的手已經伸了進去。“天呐!我的身邊睡著一邊木頭,沒有情感,也沒有溫度——”艾拉做戲的模樣讓貝拉德無法言語,隻能選擇看下去,“真是一個悲慘的女人,明明兩個人睡在床上,卻絲毫感覺不到對方的溫度,就讓我在這深夜裏麵凍死好了!因為向來女人就是這麼孤苦又無依……”貝拉德的眼光中充滿了詭異,這又是什麼?他隻知道這應該不是艾拉的正常狀態,那麼這又是怎樣的她呢?艾拉深呼吸了幾口氣,眼睛炯炯有神,她將她的裙子撥開,然後一條腿張了過來。貝拉德被嚇得向床沿挪了幾次,結果第第三次就掉在了地上。貝拉德用雙手支撐,半躺半坐在地上仰望,而艾拉也在低著頭看他,看了一會兒之後,她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哼,一個傻瓜。”這樣被艾拉一說,貝拉德心生沮喪,然後回到自己剛剛想要睡覺的地毯上去了。“哎?”艾拉驚叫了一聲,“你怎麼又回去啦?”貝拉德坐在那裏,眼睛中充滿了疑惑。“好了好了,我不鬧了,回來吧。”於是,他又一步一步地走了回去。這一次,貝拉德依舊如同死屍一樣躺在床上,眼睛睜著也如閉上了一樣。艾拉靠近他的耳朵,悄悄說道,“你就這麼討厭女人?還是單單討厭我呢?”“我不討厭任何人。”貝拉德及其正式地說道。“那,你是什麼都不懂咯?”“這些我明白——”艾拉瘋狂地拍打了他的胸膛一下,“那你就是在裝傻?”“姐姐說……”貝拉德有些猶豫,“第一次見麵就想要跟你睡覺的人,多半是騙子。”“噢,原來是這麼回事。”艾拉說,“如果這樣的話,你可以拒絕我,而且如果你知道我是個騙子的話,你也可以離開我啊,你覺得憑我的腳步能追上你麼?”貝拉德以無可奈何的目光注視她,“我已經對你許下了一個承諾,所以我要把你安置好了再離開。還有,我現在的狀況也是被逼無奈,因為不管怎麼說都是你有理,我因為不想解釋所以隻能選擇服從。”“還有呢?”艾拉問。“所以我不能拒絕你。”“為什麼?”貝拉德最害怕她問出這句話了,“因為——因為我不想讓你不高興,如果是別人傷害你的話,我至少不會太責怪自己,但是如果是我自己的問題,我——我就總覺得……我不想再背負更多了。”他沒有對艾拉說更多的東西,從她的眼神裏仿佛可以看出她聽懂了,但貝拉德還害怕她聽懂,如果讓她知道自己是一個拋棄家庭不顧的人,因為他的存在,讓自己的親人都走向了滅亡,那麼她——她的目光變得柔和起來,這種目光對他有著莫名其妙的殺傷力。她伸出手,試探性地撥開遮擋在貝拉德額上的頭發,然後順勢撫摸下來。“好了,我們睡吧。”說不明白,貝拉德十分感謝對方沒有再計較下去,不然他難以從這種狀況下尋找平衡,差一點,他就要丟下對方不管了。不過,艾拉的行動似乎並沒有結束,她又把手伸向了他的胸口,他正打算害怕,對方卻隻是攥緊了一下他的衣襟,然後就直接搭在上麵了。貝拉德感到這重量正合適,就像身體被一張溫暖的棉被包裹,不是巨石砸下來的那種。她的臉還是湊了過來,身體也拉近了些,直到確定兩人之間已經沒有再拉近的餘地了,艾拉才逐漸放鬆下來,大吸了一口氣,說:“你能不能調整一下姿勢,這樣你不難受嗎?”貝拉德看了她一眼,然後將擱在兩人之間的右手抽出來,艾拉枕在了上麵。她嘻嘻笑了兩聲,然後將氣息調勻,微弱而溫暖的空氣吐在了他側臉,他向下看去,看見艾拉正盯著他看,向他的臉上吹氣。接著,她又不看了,貼在他的胸口,用手環抱著,身體顫抖幾下便不再動彈。貝拉德用眼睛注視了整個屋子一會兒,然後不知不覺地將視線拉近到了那扇門,門上貼著一幅畫,是一個全身發光、身材高大細瘦的女人用手杖指著下麵的一群跪拜的人。她的眼中充滿了堅毅的眼神,仿佛底下的人並非她的仆從,而是敵人一樣。他隻看了一會兒,感覺那些光刺的眼睛酸痛,於是他便閉上了眼睛。最後讚歎了一下畫師的技藝,感受著艾拉的體溫逐漸從衣服中穿過、滲透過來,便一點點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