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初展,雲霞揭開半邊天。聖女神殿大門猶如趕著太陽的步伐逐漸拉開。兩個女守衛聽見聲音瞬間挺直身軀,一股虛無縹緲的氣息過後,她們才發現原來出來的這個人並不是索尼婭公主。如聖光降臨,她們的身體堅持不住似的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女王陛下!”聲音是如此純粹響亮,原因十分清楚,因為從來堅守在這裏的衛兵都沒有見過女王的真麵目。“起來吧。”輕柔的聲音如這清晨的風被加熱了一般,兩個士兵起身,心中顫抖地注目著這位神奇的女人,振奮、驚喜再加上一點點恐懼在兩個人心中升騰起來,盡管女王並沒有看她們任何的一人,她的眼睛隻盯著那太陽被抬出來的位置。“今天我們這裏要同時到來兩位客人。”瑞卡麗娜說道。“需要我們做什麼嗎?女王陛下。”“去告知你們的姐妹們,今天大家可以休息一天,可以玩耍,盡情出入此地。”兩個衛兵目瞪口呆地對視了一下,話並不是不明白,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這種事她們又怎麼能說出口呢?在她們眼中,公主一直是她的傳信之人,倘若是她們召集大家來傳達這個指令,這些姐妹們甚至會猜疑她們有反叛之心。所以她們隻覺得這是比徹夜守衛宮殿更難的任務。“不止今日如此。”女王優雅地向前跨了幾步說,“在這裏的人可以完全自由地選擇,離開或者居住在這裏,我的身份將與各位平等。如果你們不嫌棄的話,也可以叫我姐姐。一直以來,我都隻是讓你們知道生命存在的意義,你們卻並不能從生命的存在中獲得快樂。所以,這權當是我給大家的補償吧。”她說著,轉身離去了,兩個人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消失在被陽光投射了一半的宮殿的光影中,當然,這一次門沒有關。她們也是頭一次這麼愜意地去注視這宮殿內部的情景。她們互相看了看,然後一邊向下麵的台階邁進,一麵回頭去看女王是不是會在突然改變主意將她們召喚回來。不過沒有,空曠的宮殿大門打開,兩個士兵已經有些迫不及待看著姐妹們蜂擁而進的情景了,然而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把女王陛下叫做姐姐?瑞卡麗娜很久沒有坐在梳妝台上這樣打扮自己,她的不同能讓她在任何時候保持神采奕奕的光彩,長久的生命並不是唯一,她可以一直保持這樣的年紀,皮膚不會衰老,頭發不會變長、變色。她可以選擇吃些什麼,不過也隻是嚐嚐味道,一杯美酒下肚,她就好像什麼都不喝一樣。神性總是將類似這樣的人看作是一種帶有肉體的死亡狀態,然而肉體卻隻是掩飾,瑞卡麗娜明白,自己和有著真正血肉的女人之間的區別,但也有著一個區別,就是——她的身體中流淌的並不是血液而是魔法能量。她將自己頭上的木藤王冠卸下,這東西陪伴了她太長時間,甚至於假眠的時候,她也會讓它與她相伴。光滑的彎曲樹枝古老而堅固,而且正合她頭的大小,即便有不合適的地方,它也可以根據她的需要進行變幻。不過,瑞卡麗娜喜歡它最原始的樣子,彎曲的木環上有七根短小的樹杈,在樹杈的尖端還有一抹淺綠。富有的女人一生從不會缺少首飾,曾經瑞卡麗娜也因興趣收集了很多,當她認為不需要的時候便將其放在這個房間中,盡管時間的漫長給她足夠的時間收藏整整一個宮殿的東西,但她現在留下的卻隻有那麼一抽屜而已。她挑出一條長長的玉簪,將長發冷靜盤起,插進去。在抽屜裏選了兩個鑽石耳墜,也分別帶上。一條中間鑲嵌著幾十塊各色寶石的銀色項鏈,一提起來的重量就很大,她也係在了脖子上麵。對了,這裏還有好多串手環,戒指,她將它們一個個套在了胳膊上,然後在每根手指上都帶上一個自己認為最珍貴的首飾。她看看自己的手,又在鏡中看了看自己的臉,籲了一口氣,將除了那個玉簪之外的所有首飾都卸了下來,又放回了抽屜之中。沒人注意到,其實也根本沒機會注意到,在宮殿的某個房間中,還有一個被聖水盈滿的池子。如同瑞卡麗娜本人和她所穿的衣服一樣,這個池水並不會變質,盡管它是一潭死水。她將自己閃亮的外衣褪去,然後緩緩進入池水中。水麵先是占據了她的雙膝,接著吞噬了她的細腰,隆住她的胸部,最後停滯在她的雙肩上麵。她用足以看穿一切的眼光去看,仿佛這目光可以穿過屋頂,看向漫天的繁星深處。她發覺自己也需要一些溫度來維持體溫,於是她將誰加熱了,很快,水池就像沸騰了一樣開始向外彌散熱氣,直到連女王的臉都不能看清。今天她也穿上了一身普通女人的外衣,十分樸素,但並不破爛。青是這身裙子的主色調,暗紅色的彩線從衣服上跳躍編織,綢緞材質雖占了大部分,但蕾絲花邊讓她的白色皮膚襯托得更加完美。她所做的事為她找回了一些她年輕時候的感覺,不過在茫茫記憶麵前那幾乎隻是一瞬間的體會。沒有什麼東西能夠徹徹底底地影響她,即便是死亡。當她確認自己已經整理好了一切之後,便走出門去,沿著原來的路向前優雅地踏步。很順利,她覺得。原來更換了一套裝束可以讓她以這些人的眼光再次看待這個宮殿。不管怎樣,至少還是有一點新鮮感的。她又一次見到了朝陽,深深吸了一口氣,整個城池都沉浸在一片寂寞中。衛兵已經按照她的指示走遠了,到屬於她們的地方去了。瑞卡麗娜不在意在她們知道這些消息之後會有怎樣的討論,會不會讓這個隻存在女人的地方失去秩序。不管怎樣,她們對她來說都是孩子,及其稚嫩的孩子。在她們之間,還有高有矮,也有著年紀的區別。這並不可怕,她覺得。聖殿花園中四處洋溢著不同於宮殿內部的春的氣息,石頭將多數聖城的土地封閉,但這之中仍舊有一些生命冒出來,是普普通通的生命。花草,或者樹木,看起來是從土地或者岩石縫隙中生長,但沒有人知道其實在這些草木之下還有一層,那是瑞卡麗娜特意設置的一層,也是最有需要的一層。就像預知了春天一定會來一樣,瑞卡麗娜早早地就坐在了位於花園之中能夠看到直通向宮殿的道路的亭台上,那兩位本想去宮殿去見她,但她要在這裏截住他們。也正是在這個時候,阿裏克斯曼與拉赫曼兩人從聖城外麵向這個宮殿走來。這個國王抱著並不理想的打算來求見她,而拉赫曼則另有目的。但他們正在這個時候碰在了一起,就在幾句簡單的交涉後,他們決定同行。但是誰也沒有真正向對方暴露自己的意圖。“那邊那兩位!我在這裏!”阿裏克斯曼和拉赫曼同時轉過頭,用懷疑的眼睛看了看瑞卡麗娜,直到最後終於確定是她無疑之後,才匆匆走了過來。“女王陛下。”拉赫曼向她鞠了一躬,但阿裏克斯曼並沒有,畢竟他也是一個國王。“好了。”瑞卡麗娜並沒喲表現出任何介意的樣子,“沒想到你們今天會碰到一起,兩個老朋友,不知你們為何都板著臉呢?看來你們彼此並沒有思念對方。”兩個老年人被瑞卡麗娜說得並不開心,不知道說什麼,隻是額頭上開始冒汗。“不過盡管你們是一起來的,但我還是要一個個說,畢竟你們——應該並不是為同一件事來的吧?”他們點點頭。“讓我想想應該先找哪一個呢?”瑞卡麗娜的眼神在兩個人身上跳躍,帶著一絲女孩的調皮,但在這兩位之間,那隻會讓他們感到不自在。“拉赫曼,你先退下吧。”瑞卡麗娜說道,“你可以先去那邊的那對椅子上坐一會兒,順便仔細看一下這花園的風光吧。”拉赫曼深鞠一躬,然後離開了。瑞卡麗娜伸手讓阿裏克斯曼坐下,“看你的樣子像是遇到了麻煩。”她說道,對她而言這並不是猜測,而是真的已經知道這件事。“泥水城被一群野蠻人侵占了,它的國王已經死了。”阿裏克斯曼說。“要是我的話,就會把國王死這件事放在前麵,畢竟這兩件事是有先後順序的。我的老朋友,你的心裏似乎壓抑著一些事。”瑞卡麗娜說道,幾乎想把他內心的東西全部都掏了出來。“我這樣說是因為我對那個王國已經失望了——”“那你為何還要來找我?”瑞卡麗娜稚氣般說道,然後不慌不忙等待對方說話。“是因為我的小兒子,他也闖了禍……”阿裏克斯曼說完沉浸了一會兒,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改變主意的目的,另一點他猜測女王恐怕已經知道了一切,所以也不必將事情全盤托出。“我想,或許我們家的人都有一個毛病,就是多管閑事。”瑞卡麗娜微微笑了兩聲,不帶絲毫嘲諷。“所以以你這麼大的年紀來說,也會受到孩子的影響。你覺得你的兒子做的對嗎,阿裏克斯曼?”“說不好。”他隻能這麼說,他預料到跟這個人既不能裝傻,也不能裝聰明,不管怎樣,都會被對方識破。“好吧,我就不再為難你了。跟我說說你來這裏的目的吧?”她帶著一股早已預知一切的眼神,卻總是要逼他說出口。“那個野蠻人頭領想要您親自出麵,否則,他就會強占泥水城——”“現在這件事已經成為事實了,阿裏克斯曼,據我所知你是已經將它拋棄了才對,現在怎麼還突然回頭後悔起來了呢?”“因為——”阿裏克斯曼正要說,卻被對方打斷:“我不是要問你原因,我是在質問你,阿裏克斯曼!拯救不拯救那個城市是你們之間的事情,交給我的話那就叫‘淨化’了。”阿裏克斯曼心中顫抖起來,並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對方的話語如同審訊一般狠狠地打擊了他,尤其是對於一個擁有幾十年的經驗的老國王來說,一下子周圍人對他的崇敬都煙消雲散了。“我知道你的目的是什麼——”瑞卡麗娜突然安靜下來,“你是在為我帶走你的女兒尋找補償。”“不不不!”阿裏克斯曼這下才真的慌了起來。“沒關係,阿裏克斯曼,與其他人比起來,我們可是老朋友了不是嗎?我是萬人崇敬的生命女王,我又不是死神,你在怕什麼呢?”阿裏克斯曼深深呼吸了幾口氣,這種狀況快讓他感到窒息。“在你來之前我就已經做好了打算了,阿裏克斯曼,我會盡量回報你,以報答你把這樣美麗的一個女孩交給我。”阿裏克斯曼聽到這話感到一股莫名的酸痛,因為那是他的親生女兒。“不過——”瑞卡麗娜突然笑了起來,“想想還真是很有趣呢!你把那件麻煩事推給你的小王子,又把這件事推給我,算起來,你還真是這個世界最精明的國王。”他的汗水越出越多,為什麼他曾經並沒有預料到這一點呢?他是不知不覺做出這樣的選擇,那個時候根本沒有想到任何罪過,更沒想到女王會在這裏直接指出來。“如你所看到的,我今天穿著這樣的衣服,實際上也正是告訴你,我現在已經是普通人了。如果你真的需要幫忙的話,不妨去求助這裏新的女王。”瑞卡麗娜說道,微微的笑意中充斥著劍鋒。“索尼婭女王。”她補充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