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嘿，隨便你怎麼說，索尼婭，你的話不管是溫柔的，還是氣憤的，或者是——呃，這是什麼味道？這種氣味簡直讓人……”穆德林從她的頭上嗅著，也有意識地想要用手將她的頭發在鼻子上纏繞幾圈，但是他的雙手又舍不得那柔軟的肩頭，所以抬了抬又放下了。索尼婭依舊不動，但她的視線凝滯下來，她已經做了自己想象中的最大的努力，不論是以女王的身份征求這個城市的自由，還是設法將自己真正視為一個女王，結果都失敗了。她的心已發灰，鼻子卻還酸酸的，有幾滴眼淚就要流下，但索尼婭已經將其限製在自己的頭腦中。即便她遇到任何難過的事，她也不會哭泣，她被欺騙了，被自己的父親和那個一直在任何時候都包庇自己的女神欺騙了。“你有認真想過你的所作所為會收獲什麼樣的結果嗎？穆德林？”“結果？”他將自己正在吸食索尼婭清香的腦袋拉起來，“結果你會為我生下的是男孩女孩？”索尼婭一點都不想再說什麼了，她將兩隻手在腿上的裙子上抓著，大概是一種很自然的忍受，她告誡自己不會向誰呼救，不會發出任何聲音，但這一切似乎都被一個想法打亂，那就是——報複。她想要用自己的殘忍後果來報複她的父親，報複女王。當然，如果他們一點都不在乎她的話，她的忍受自然也隻如空氣中的煙氣一樣憑空消散，消散之後便再無痕跡了。但她抵不住這麼想，她對女王的仇恨似乎已經從最初命運的幻想，對悲慘之人的不管不顧，演變到現在對她命運的悲慘的欺瞞。“你肯定看見了吧？母親——”她想不到自己會在這個時候叫那位女王母親，不過似乎也隻有這樣的時候。“女兒要在你的境界中死去了。”索尼婭就這樣想到了死亡，目前看來自殺似乎是最好的方式，而關鍵是什麼時候，以什麼樣的方式自殺呢？穆德林的手開始逐漸擴大摸索的範圍，但他似乎有意想要延長這種過程似的，每一次，他行進路程並不多，嚴格來說，也隻是到肩膀下麵的一寸而已。接著他仿佛又被那股香味迷住，或者是發現了她身上的另一個神秘的寶貝似的，心突然歡喜起來，用摸不清的字符笑上幾聲。但見到索尼婭不再說話，反而這樣忍受他這麼久，他便鬆開手，微微思索了一會兒，然後說：“索尼婭，我認真問你，是不是你之前沒有得到過某個男人這樣的寵愛？”索尼婭一點都不想回答，事實上，她已經閉上了眼睛。“我想要好好看看你，索尼婭，站起來，讓我看看你精巧的樣子——”隻是她仍舊不動，“起來呀？我可告訴你，在之前我從沒有像今天這樣控製著我的耐性，所以你最好聽我的，否則你可能會受傷——”穆德林又奸笑了幾次，這一次，他從後麵抓住索尼婭的胳膊，然後將她從椅子上架起來，像挪動一個稻草人一樣將索尼婭推到了牆壁上，震蕩的感覺讓索尼婭不自覺地睜開了眼睛。“我喜歡你的臉，喜歡你的眼睛，鼻子，嘴巴，還有耳朵。這不僅僅是因為我不喜歡被拒絕，還因為我是會動情的。”穆德林盯著她的眼睛，“我知道你還小，但我想你一定什麼都明白。你知道順從或者反抗對你來說都沒有用，所以說又何必浪費力氣呢？但是你要知道用不了多久，你就會真心依賴於我，畢竟你們所宣傳的那些本就是什麼不切實際的東西。”“女王的確跟我們說過要愛惜自己的身體，甚至在某些時候要勝過自己的生命。”索尼婭說。“這樣你也能信？”“相比之下我更相信自己。”穆德林笑了笑，“這不就對了？”“我覺得我愛惜自己的身體要勝過女王所說，我甚至打算這一輩子都不會將自己獻給誰。”“哎呀！索尼婭，這真是你說的麼？”穆德林攤開手，是如此驚詫不已，“你又不是七八歲的孩子！”“你不會從你的所作所為中獲得任何快樂的，穆德林。你隻是被你腦子裏的幻想欺騙了而已。”“真是可笑，現在你又開始教育起我來了。是是是，我知道你是聖女堂的聖徒，也知道你對你們女王堅貞不移。不過，我得再告訴你一個秘密——”穆德林將臉湊近了她的耳朵，“你知道我最喜歡什麼嗎？我最喜歡你用這種神聖的口氣對我說話，這總是讓我犯癮，這讓我感覺我的全身都想要去玷汙點什麼。如果你認為你真的會保持這份純潔始終如一的話，我可沒什麼可說的了，因為無論你選擇怎麼做，或者我明天可能會遭到什麼樣的處置，我今天都勢必要完成一件心願，那就是看看你這身聖衣下麵隱藏的是什麼。”所以，我按照你的吩咐相信自己是個女王，然後就這樣遭到傷害？迷惑的索尼婭終於掉下了第一滴淚水，在她的強睜著的眼睛中。穆德林正弓著腰，雙手撐在牆上，他大概以為索尼婭的香味是從脖子上出來的，因此，他將恨不得將整顆腦袋都鑽入索尼婭腦袋與肩膀形成的凹麵中，同時，那裏還夾雜著她的頭發，屢屢飄逸的感覺如沐春風。但也就是在這時，在索尼婭淚水滴落的一刻，她突然發現了那氣息的終止。就在那不可掌握的一瞬間，生命便從世界的這一邊傳到了世界的那一邊。她看看眼前如同天然存在的怪模怪樣石頭被穿上了衣服一樣，形神兼具，從頭到尾一直以髒亂示人的穆德林突然變得青白，通體成了一個顏色。他的頭發還如真實的人一樣纖細，在索尼婭不知不覺吐出的熱氣中被無情衝斷，猶如白石粉末一樣掉落到他腦袋中的縫隙中。索尼婭深深呼吸了一會兒，然後從他僵硬的身體空擋中下蹲，然後側著身子鑽了出來。她看著眼前這個人的樣子，猶如未見過陰雲的女孩突然見到了雷雨，之後，又像被雷電嚇怕了的女孩突然見到了晴天，她的心最終穩定，穩於安寧。這間屋子的木門被打開，索尼婭從門的正中出來。她始終保持著平視的角度，不論看到什麼，都仿佛看到幻象一樣虛假。但她的餘光仍舊可以將其他人看得清楚，當然，也包括那拋棄了帶有一身鄙夷的父親。“你們的首領試圖對我不恭，無奈何他隻能以這種方式作為‘平和’的陪葬。”門外的幾個莽漢顯然並不明白她所說的那些話，但當他們相繼將眼睛拋向屋子裏的石化了的人之後，他們顯然都懂了，帶著並不容易顯現在壯漢眼中的恐懼的目光，眼皮猶如跳動的麻雀一樣看著索尼婭。“我對你們的要求不多，盡管你們的首領拒絕了我的意思，我還是會留給你們一點機會，馬上離開泥水城。”於是，幾個人相互看了看對方，同時再次回頭看了看死去的穆德林，幾乎沒有一絲懷疑地向著天曉得的地方跑去，索尼婭看著他們離開的身影，發覺其實無論看起來再怎麼凶狠的人，逃跑的時候其實都是一個樣子。“索尼婭，雖然——可能我不該問，不過你，對他究竟做了什麼？”阿裏克斯曼的話讓索尼婭心痛不已，對他做了什麼？難道你就不擔心他對我做什麼嗎？怎麼會？在這一天時間裏，原本是聲稱這樣疼愛我，那樣疼愛我的兩個人居然都這麼對我？當然，他們的罪過不同。索尼婭意識到父親可能不知道自己會這種魔法的事情（事實上她自己也不知道），但女王肯定知道這一點。所以他們分別在兩個不同的地方欺騙了她，而唯一的目的就隻是為了利用她而已。“這件事我不想再提。”索尼婭說道，“那幾個人跑的行色匆匆，我想或許並不會將這城市中的侵略者一並帶走。所以有些事還需要你自己來做，是簡單的驅逐，還是把這個畜生放在城外展覽一下隨便你，總之我累了，我想回到馬車上睡上一覺。”就這樣，她甩下了她的父親。回到車上，索尼婭感覺心情似乎平複了一些，盡管如此，她還是不想去思考那些會惹她生氣的事情。她打消了自己先前想要回家看一看的考慮，但她依舊想起了她的弟弟和那多年未見的親娘，他們可還好嗎？他們是否知道父親這一次對她所做的一切？不對，她突然想起女王曾經說過，父親本是拜托她來這裏解決困難，隻因為她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做，所以才委托索尼婭來辦。那麼，是不是這樣想就可以斷定父親是無辜的？是不是作為將一切寄托於索尼婭身上的瑞卡麗娜女王來說也一樣是無辜的？索尼婭並不這樣覺得，但這想法確實讓她的仇恨減輕了不少，另外一點，她也確實覺得自己實力不足。在她確定自己已經被疲憊所困，需要用睡眠來滋補一下的時候，她想到了最後的一件事，原來我的眼淚可以殺人……她用手背揉了揉眼睛，眼淚潤濕了她的手，卻並沒有將她的身體腐化。而且，當她還是個小女孩時，哭泣也是常事，年長的姐姐曾給她擦去很多眼淚，而對方也沒有什麼問題。她覺得自己想錯了，即便她有這樣的一種能力，也不可能是天生賦予的，而是最近才得到的。除此之外還有另一種可能，那就是女王履行了她的諾言，保證索尼婭不會受到傷害，而以這種手段殺人的隻有女王有這個能力。不知為何，在那個叫穆德林的死後索尼婭並沒有感覺到任何心痛，其一大概是因為他本身就是個沒有靈魂的男人，她找不到對方在她麵前展現出的一絲優點；第二。大概是因為這種死亡方式很特別吧？沒有流血，肢體也沒有變得殘缺不全，在事情突發的一瞬間，就像一個人被突然被替換成了一個雕像，或者說一個吵鬧不停的人突然被捂住了嘴巴。總之，大嘴巴安靜了下來，惡人也不會再去做壞事。索尼婭通過這一點來壓抑自己身為少女的惻隱之心，實際上，當時的她的確被狠狠地震撼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