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燭焰-第144章：反思

“不，不可能——”索尼婭慌張起來，她再保持不了自己平時的那平靜的麵孔，她心想自己現在一定很難看。“可我當時根本沒有任何這種想法的！我當時隻不過是意誌憔悴了一些，我沒有辦法！”女王安靜地注視她，讓她將話說完。但索尼婭照舊看著女王說，“我根本不會這種魔法的不是嗎？您現在讓我把隨便一個人變成石頭我都不可能，我根本不知道——”她的話停住了，她看著女王死灰般的麵孔，仿佛她將這種魔法施給了女王，讓她變成了一個雕像，不過女王很快將麵孔變了回來，索尼婭這才知道這隻是自己的想象而已。“有人為此事責怪過你嗎？我的女兒？”女王問道。“沒有。”她說著，鼻子裏酸酸的。“那你又在為自己辯護什麼呢？”“我，我隻是覺得自己殺了一個人，所以——”她不敢說下去，她看到女王的眼睛便很恐懼。“讓我提出兩個假設，當我將這件事交給你之後，你是否指望過你的父王來解決這件事？即使你很明白他一旦出手一定會動用武力？你是否也指望我親自出手？即使你明白對我來說這將是更大的困難？”“我沒有！”索尼婭腦子裏一團糟，但這句話她卻咬得很堅定，隻是堅定過後呢？“索尼婭。”女王搖搖頭看著她，“你很聰明，但是我似乎太過溺愛你了。我沒想到你會變得如此驕傲——”“女王，女王陛下——”索尼婭哭了出來，“您告訴我您到底是在說什麼啊？求求您，您告訴我究竟錯在哪裏？”“一個人的死亡，對於他來說，誰殺了他並沒有意義。但對於你來說卻存在著不同的解釋，好好想想吧，索尼婭，如果你覺得將這個人的死推出來更容易讓自己全身而退的話你大可以這樣做。”女王說，她的臉上不再有平日裏溫柔的麵孔，而在她的眼裏也閃爍著幾滴淚水似的。“這對你來說是一個很好的休息場所，當你真正靜下心來的時候，饑餓會離你遠去，冷熱也不會去影響你。你聽好，索尼婭，我對你的失望並不是因為你做錯了什麼，隻是你的想法——你似乎並沒有真正擺脫你公主的身份，你的想法讓我開始質疑自己將你從幼年的你帶出來也無濟於事。”女王走了，石門緊緊閉上了。索尼婭感到從未有過的傷感和無力，周圍被一片灼人的光亮籠罩。迷惘濕潤了她的雙眼，絕望成了包裹她不再對堅硬的椅子和有棱有角的桌子有任何埋怨棉被。女王所做的一切都是有原因的，索尼婭很清楚這一點，突如其來的變化的確讓她有些承受不了，於此，她隻能接著傷感之力想象這是女王本就決定了的東西，而引她來到這裏，隻是要她供認自己的罪狀而已。索尼婭趴在桌子上，疲憊在這個時候變成了另一種模樣，經過一些傷痛和不可理解的添油加醋，她的淚水就像河流一樣不問理由地向外奔流。她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臉，並不刻意去阻止眼淚從眼睛中流出來，她沒有動手去擦眼睛。畢竟現在唯一看著她的隻有這些書而已，或許在外麵還有一個女王，無論她做什麼都逃脫不了她的視線，也正是由於這一點，女王懲罰了她，為她那些不忠的思想。我究竟錯在哪裏？索尼婭想象不出來，現在的她也根本不想去思考這些問題，因為在此之前她需要尋找一個理由將淚水止住。可是想了半天，竟然沒有這樣的理由，所以，淚水依舊在嘀嗒嘀嗒地向下掉，猶如陰沉的天在降落冰冷的雨水，並不知出於什麼緣由。“傷痛之時，或者感覺自己被深深傷害之時，女孩總是不太關注周圍的事物的。她總是喜歡陶醉於自己的世界中，她總是在用一顆精致的心來感受這份情感，來自上蒼賜給生命的禮物，然後再賜給這世界上對此癡迷的男人。”索尼婭學習了不少教團的精髓，她們也有自己精心編撰的書籍，隻是她所想到的這一條並不是出自最基本的那本書。《生命》是由她們拚命向大家講解的，而《自然的女兒》往往是她們自己學習的東西，當然，女孩們私下裏對這本書的學習並不認真，因為雖然裏麵的東西有助於她們認識自己，但畢竟這本書裏的東西沒什麼用。大概說這些會讓人們以為她們在發神經，在自大地發表什麼言論，或者是將少女的天花亂墜的情感像細雨一樣灑向人群總，結果總是容易將人們澆得亂七八糟。索尼婭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起了這本書中的這樣的一句，隻是因為情景提醒，所以她將這一句想了起來，若讓她徹徹底底將整本書都背誦出來，卻很有難度。於是，索尼婭站起身，她在想是不是這個屋子裏會有這本書。她踉蹌地從椅子邊邁開步，盡量讓自己不會踩到任何一本書。但是從哪找起呢？索尼婭決定還是從門的那邊，反正時間有的是，在找《自然的女兒》的時候，她還可以順便將這些書整理一下。但她知道這並不是自己為了挽回自己的所謂什麼樣的錯誤，也不是想借機討好女王，她隻是看著這些亂糟糟的東西煩心而已。《自然的女兒》內容並不多，通常在紙質書上刻印的字體大概都是小拇指那麼大的字體，她依據這一點推測出不同裝裱的書大概是在多厚。這樣的話有助於她在上百冊的書裏更快找到這本書。她首先將掉在門口處的幾本書撿起來，幾本書都沒有標題，裏麵都是跟她那次所看的書一樣的字體。如果是這樣的話，她就沒辦法對此分門別類了，於是，她便按照書的成色、破損情況、薄厚、價值大小、形狀大小來盡可能整齊地進行排列。就這樣進行了一會兒，她感到自己似乎出了一點汗，肚子裏有稍許的饑餓，但這並不影響她將事情繼續進行下去。而且索尼婭突然發現原來書架的一邊有一個暗箱，箱子的大小，和裏麵裝著的一個羊皮紙卷軸來看，其它的卷軸應該是散落在這些書堆中間。於是，她開始從書上頻繁跨越，先將這個事情視為重點。這樣，她將所有發現的卷軸都綁好之後放進了箱中，隻是填滿了一半的位置，她沒有多想，便開始按照正常的順序打理起來。她主動將厚重的書提前挑出來，輕薄的，甚至隻是串在一起幾張的本子她決定先放在一旁。在這之中，她發現了一本看起來近似於《自然的女兒》的書，但翻開之後，才知道原來隻是紙張的材料相近而已。於是，她將這本書安穩放好，便繼續尋找那些體型巨大的書。或許這些書太過金貴，不知是書頁的重量還是附著在上麵金屬的重量，幾本書讓索尼婭拿起來感覺十分吃力。這讓她想到了斜倚在牆壁上的那張書架，想要將它正過來是不可能的了，她真希望自己什麼時候能有一個男人那般的力氣，這樣的話要收拾這些東西隻需要一會兒的功夫就好了。索尼婭的呼吸漸漸急促，也漸漸深沉，她累了，並沒有倦意，她沉醉於勞動中，這個時候的她什麼都沒想。她讓自己專心感受這些書產生的不同觸感，還有將其抱在懷裏的重量。《自然的女兒》總是無時無刻不在教會一些女孩們裝可愛的把戲，它將女孩們說成是自然的精靈，然而許多人根本也不知道精靈是什麼樣子。隻知道是十分惹人喜愛的東西，會活動，每一個動作都會讓人產生驚喜。除此之外呢？索尼婭從那本書裏還學到了如何將自己的心境淨化，如何真正的了然於空。盡管想象起來很難，但索尼婭似乎天生就有這種本事，不管心情好壞，當她一個人的時候，她總會閉上眼睛，坐著或者跪在房間中。她想象自己在田野中與各種草木生靈嬉戲，它們是她最好的夥伴，盡管實際上索尼婭沒有見過它們任何東西的樣子，一切形狀都在她們的書以及別人的講述之中。不過這並不妨礙她的想象，她會將別人口中描述的東西想象成各種五花八門的生物，然後將其放在自己的想象中。她在自己的想象中向世界敞開懷抱，去擁抱那些陽光而美麗的事物，也讓陽光擁抱自己。不知不覺中，索尼婭將地上的書全部拾起，都裝回了書架中，而把那傾斜的書架都空了出來。她決定休息一下，盡管這些書仍舊有看著不整齊的地方。她用雙手托著腦袋，然後發現了自己雙手肮髒的模樣，盡管這些書看起來並不髒，但怎麼說還是會有些塵土的。相同的，她的裙子上也沾了一些，隻不過在這昏黃的燈光中不易發現而已。她閉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了幾口氣，有一點點塵土的氣味，也有一點各種書籍混雜在一起的氣味，而最濃的，還是那些書架的氣味。她用鼻孔嗅了嗅，然後便恢複平靜，她撅了撅嘴巴，睜開眼睛再次環視了一圈自己的成果，甜甜地露出笑容來。“為什麼呢？為什麼我會變成這個樣子？”索尼婭有些想不通，她想象自己曾經還是小女孩時候的樣子，再想想自己這些天變化的模樣，有些說不出的心痛。她也知道自己正在逐漸變壞中，令她心碎的是她竟然無法改變這一切，甚至在有些時候，她都沒有發現這種改變。就像天使被惡魔侵害，就像幹淨的絲綢被泥水玷汙，這一切來的如此突然而巧妙，讓人無法察覺。她的錯誤太多太多，已經不知該從何處反省。索尼婭渣渣眼睛，暗恨自己的無知，最後卻也天真地感到自己的無可奈何。就這樣再原諒自己一次吧，索尼婭，可是你以後不可再犯了知道嗎？帶著這樣的告誡，索尼婭重新從椅子上站起來，她打算從頭將第二遍的整理做完。然而就在她臨近門口的時候，卻發現原來門口有一條縫隙，從那個縫隙中能看到廊道另一邊的燈光綽約的影子。她將眼睛湊了上去，兩手一邊搭在書架上，一邊摸在石門上，隻聽一聲緩慢而徹底的響聲，石門打開了。索尼婭不可思議地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然後故作優雅地奪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