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陛下,我們已經進入泥水城城外了。”蒙度隊長向阿裏克斯曼所在的位置過去,他這一次騎著馬,狀況十分明了地展現在他眼前。隻是他原本告訴蒙度到達城外停頓一下,因而才會有這不該存在的對話。“隊伍暫且駐紮在這裏,先帶幾個人進去查探一番。”蒙度一副困惑不解的表情,他們眼睜睜盯著泥水城薄弱的幾乎無解的防禦力量,城市沒有城牆防禦,可說的最多不過是城邊的一條河,木橋狹窄,而河流能夠攔住一部分人的腳步,但對於騎兵來說直穿過去沒有任何問題。而對於所謂的正門而言,則是一片能辨識出是道路的土道,騎著馬能夠長驅直入,而城市貧窮的隻在房屋密集的區域鋪了石板道路。蒙度也許是帶著戰鬥的目的來的,此刻的阿裏克斯曼也是如此,但是今日天氣汙濁,視線能夠直接深入到林立的石牆石屋,街道上冷冷清清,若不是強加注意,並不能從其中看到這還是個活著的城市。不得不說,這是阿裏克斯曼最擔心的情況,混亂是否讓這些野蠻人將民眾殺光,以求得他們在心裏勉強存在的慰藉?他見到過這類如果無法管理,便將其盡數毀滅的人,而這尚且是一個被認為是有識之士的決定。對於這一群什麼都不懂的人,聽憑自己的感覺,行之任之自然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他們來侵犯,目的應該就不是這些人,而是這個空存的城市。“是。”蒙度答應了一聲,他示意部隊可以坐下來休息,憑借城外林子的遮蔽,會讓這部隊的大部分蹤跡被抹掉,但對於個人而言,他們的眼睛仍舊可以滲透到城內之中。在這樣的城市裏,大概不會有埋伏吧?阿裏克斯曼覺得疲憊感快影響他的思考,甚至他已經不記得自己這些天究竟來過這個城市幾趟了。可這又能怪誰呢?都是他自己造的虐,隻能讓自己來承擔。幾個被蒙度抽出來的人從部隊中離開,他自己好像也困惑不解地跟了去。看著他漸行漸遠,阿裏克斯曼油然而生一種幻覺,想要將他召喚回來,但是他太累了,連喊句話的力氣都沒有。臨近的士兵注意到這種狀況,從馬鞍上卸下一塊東西,包袱打開,他將盾牌拿出來,“陛下,您坐這個休息一下吧。”阿裏克斯曼靜靜看著這個年輕的士兵一眼,突然發覺自己深居陌生人之中,凜凜的寒意催蝕他的內心,但他仍舊沒有任何表露,隻淡淡地說了聲謝謝。等待的時間很長,長得讓他快從樹的依撐下睡過去,泥水城果真是個陰暗的地方,連靠著的樹木也讓他感覺到不舒服,就仿佛他趴在地上,被冰冷的雨水敲打背部一般。但這隻是他睜開眼睛時的感覺,也許這感覺隻是他的想象,也許他做了一個讓人心緒涼透的夢,隻不過一覺醒來,他已經將自己方才所想全部忘記了,甚至連自己是不是睡著了都難以確定。“陛下,蒙度隊長回來了。”一個人輕聲說道,他也沒有在乎是誰說的,隻見蒙度確實回來了,大概是為了讓彙報更加真實,他還帶來了一個泥水城居民。阿裏克斯曼慌忙從地上站起來,倉促之間還好險摔了一跤。“陛下——”蒙度的腳步看起來比他還要倉促,而那居民看起來像比他矮了一半的樣子,拚命追趕,卻總是落那麼幾個位置。“我,我在城市裏看到了十分詭異的一件事——”不知為何,阿裏克斯曼覺得對方好像被什麼嚇到了,他的表情並不是接受一件可能失敗的戰鬥的表情,即便是以弱戰強,蒙度也一向表現的興致勃勃。而這一次,或許真如他所說,看到了一件詭異的事。“發生了什麼事?”“這個城市裏的——不,應該隻是那些入侵者,他們都睡著了……”初聽蒙度說道這件事,阿裏克斯曼還以為是在說這些人玩起的習慣,很快,阿裏克斯曼就不得不認定自己多想了,事實顯然並沒有這麼簡單。“快,帶我過去!”阿裏克斯曼說道,這行動令人意想不到,至少在蒙度來看是的。他愣了一陣,仿佛是在為自己所準備的說法在抱怨。的確,平時的阿裏克斯曼總是會先問清詳情然後再決定怎麼做,今天的他顯得匆忙,匆忙得不太一般。由於匆忙,這一次他們直接騎馬進入,也因為匆忙,阿裏克斯曼將那個來解釋狀況的泥水城居民遺忘在了隊伍中。沒想到,就這樣,他們沒有顧及留在城外的隊伍,沒有顧及前因後果,便這樣騎馬快步奔跑了進去。進入所謂的城市之中,阿裏克斯曼隻覺得一種冷寂在侵襲著他,而這種冷寂與城外的還全然不同。畢竟,大概已經可以確定的是這裏是被死亡的氣息縈繞了太久,沒有生命擴散出來。“你說的那些人在哪?”阿裏克斯曼問道,他環視了一圈,除了死的建築物之外,他並沒有看到想要看的任何東西。“請跟我來,陛下。”蒙度起步向著一條小路走去,從他騎馬的速度來看,目標應該就在那條路後麵的不遠的地方,阿裏克斯曼此生見過許多東西,而這一次,他絲毫沒有懷疑地為自己做了全麵的心理準備。走入到那邊的房子的包圍圈中的時候,一部分居民從窗口探出頭腦,大概是聽到了馬蹄聲,不過,探出頭的也隻是孩子而已,在隻看過一眼之後,他們的父母便將他們拉了回去,敞開的窗子也瞬間關閉了。“顯然,這裏的居民也被嚇得不輕,陛下,如果您要看這一幕,最好還是做好心理準備。”當然,這一點並不需要你來提醒。阿裏克斯曼心想,在他的身上也曾發生過他們未曾想到過的詭異事件,而有時候,這種驚悚的事情就發生在自己身上。任他再怎麼明白,卻也擺脫不了。走到一個轉彎處的時候,蒙度停了下來,然後下馬,阿裏克斯曼隻比他下的晚了一小步。仿佛潛伏一般,他們輕輕向前走著。左邊是倚靠石牆的一間房子,房子雖然看起來十分規整,但裏麵靜悄悄的,相對的,道路這一邊的屋子也是,不過相對要小,且簡陋得多。而在這間房子與石牆之間,隱藏的應該就是所謂的答案。實際上,當阿裏克斯曼第一眼看到這些人的時候,其實倒並不感覺怎麼驚訝,而是表現出一種出人意料的平和。就好像心中隻感覺到不知不覺這個問題被處理掉了,他隻感到身體的放鬆,不太在乎屍體疊放在一起的混亂,亦不在乎他們身上所散發的氣味。蒙度似乎對阿裏克斯曼的鎮靜的表現感覺吃驚,然後便以肯定及敬仰的神情看著他,“據他們說,這件事發生在兩天前,本來城市還處於一片混亂之中,但是隻在一個夜裏這種情況就一下子銷聲匿跡了。不論是對當時已經睡著的還是處於精神亢奮的人,就在一刹那他們便都睡了過去。我覺得這種事簡直是天方夜譚,所以手下覺得,可能是泥水城的人聯合起來,將他們下毒致死,畢竟,我對他們身上也查看過,外傷倒是有,但都不足以致命,而且這樣的人很少——”“不必說了,蒙度隊長。”阿裏克斯曼將他打斷,然後他向著這人堆走去。這些人體是靠牆堆放,最高的地方比蒙度還要高。“你可曾聞過死人的氣味?”“當然。”蒙度說,“陛下您是指?”“兩天的時間了——這裏並沒有任何味道,有的隻是這些人本身髒亂的騷臭味。”“您是說,這些人還沒有死?”蒙度說,“他們的確已經沒有了呼吸!”“當然,他們肯定死了。從現在看來是必死無疑了。對了,這裏應該不是他們所有的人吧?”“是的,這裏的人解釋說城市中還有其它的棄屍地點,畢竟,城市還是比較大的,隻有一些有膽量的人來處理這一切,所以他們就近堆放,離死人堆比較近的居民也搬到親戚家住了,很多人都避免在外活動,好像說總覺得一旦自己走過頭,就會看到這些人。”“看來神秘的不可解釋的陰影還在籠罩著這些人,這也就注定了他們並沒有膽量將這些屍體運送到城市之外,或是集中銷毀。能有膽量碰他們的,恐怕也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這樣做的。”情形是如此難以描述,阿裏克斯曼知道在無知的人眼中,凡是遇到這種嚇人的謎團,他們第一想法就是躲避,寧可與這些東西相距越遠越好。不過,迫於現實,還是有些人不得不忍受著這些恐懼的熏染,沒有錢或沒有親戚,他們隻能在自己的家裏荒唐度日。“去吧城外的士兵們叫過來吧,看來我們有一項並不危險但十分簡單的工作要做了。對了,蒙度,對於處理死人的手段,你建議以怎樣的方式呢?”他的目光猶豫,似乎在為這命令感到犯難,畢竟迷惑還沒有解釋清楚,隻是阿裏克斯曼一個人知道怎麼回事,還是不能讓他們知道的東西。所以,他們還是要忍受與這些人同樣的迷惑或恐懼,希望他們對於廝殺的概念能讓他們輕易忍過這一劫,畢竟這要比他們拚殺後自己死亡要好得多。“如果讓我決定的話,我想火葬比較合適。隻是地點——”“讓他們把車上的物資卸下來,然後用車子將城市中所有的屍體運送到城外空曠的地點。都是死人了,沒什麼大不了的。”“遵命。”蒙度騎上了馬,而在這裏,在這恐懼的包圍之中,阿裏克斯曼感到仿佛自己被一些亡靈戰士保衛著一般,他十分安全,甚至也可說是自在安逸。這真是一種奇妙的想法,當他率軍決定攻打這個城市,勢必要殺死他們,一樣也有可能傷及無辜百姓,但他覺得這是正義的舉措。然而此情此景,卻讓他不得不對這些人惋惜,相應的罪惡感也浮現在他的心庭中間,他們的到來隻是來接受死亡,看來生命是如此的不值。很快,在士兵們的努力下,在日落之前,他們便將這些屍體運送出去,並火化掉了。火焰讓陰沉的天氣變得灼熱了一些,士兵們在火焰前觀察著這一幕,一群勇敢的戰士,在他們的心裏以為這是他們的一支先遣隊所做的傑作,或是這些泥水城居民終於領略到反抗的意識,將這些人送給了死神。幾乎沒有人表達過什麼異議,沒有人再過問過什麼,阿裏克斯曼喜歡這些人,他們的不說話會給他帶來許多清閑時光。“陛下,我在想這些人是不是死於一種他們所攜帶的疾病?”蒙度邊看著眼前嗶嗶啪啪的火焰邊說。“你是擔心士兵們不幸被染上了這種病吧?”“我——老實說,我的確有這種擔心。”“你可以看看他們。”阿裏克斯曼沒有為他指向任何人,他的意思是泥水城裏的人,“正義將好壞分隔兩端,你現在隻當這是神的賞賜吧,讓你們這些士兵不必去廝殺爭鬥,每個人都可以安全地回家見自己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