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未有過的恐懼籠罩了這片天空，城門緊閉，即使沒有看清實情的民眾也很快體會到這種壓抑感，那仿佛訣別式的眼神出現在站在城市放手邊緣的士兵們的臉上。未及多時，大地開始有頻率地顫抖起來，人們感覺到而非聽到了來自於地殼深處那倉皇的震動，在這一刻，土地也變得脆弱。全身遍布至黑石塊的巨石像引起了這種震動，這些個大家夥沒有腦子，有些連肢體都不健全。可是身體巨大得如同一座小山，黑石成為了它們的鎧甲，一不小心連它身邊的小卒都被碾碎在它那腳底下。可這不是什麼結束，黏在它們腳底的那些說不上什麼東西的小魔鬼們成為了它們身體上的一部分。是不是真的成為一部分了呢？人們不知道，他們也沒有時間思考這些，因為那些東西雖然被踩了進去，可那些用於爬行的爪子還在四處亂抓。抓個不停，從地上也是，有些有四隻爪子，有些有八隻爪子，都是黑油油的，好像剛從泥地裏打過滾，身體一抖動便有一堆泥塊掉下來，用爪子一撓，腦袋就掉了半截。一些小鬼像猴子般瘦小，身體上由黑色的仿佛金屬般透亮的黑色石筍支撐，形狀並不規則，骨骼當中還有縫隙。人們驚異於這種東西是怎麼連綴在一起的，但同時麵對那張幾乎占據了半個腦袋的血盆大口也麵生懼色。還有一些像身披鎧甲的獅子，四條腿有長有短地支撐在地上，在它們中間，幾乎沒有一個可以算作正常的。那些身體均偏向一側，前方、後方、左方、右方，整個身體被不像亂石也不像金屬的東西組在一起，背上馱著好像石盤一樣的東西。也許就是一個石板，人們無法將視線從這些古怪的家夥身上轉移開，於是，他們隻能想一想這些來安慰自己。這些鬼怪們在戰士的麵前站住腳，好像在用什麼東西打量著這些人，好像也不過是受了命令似的站在原地，搖動著那些未被明確定義的肢體，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浮躁的氣氛充斥著整個人群，卡蒂姆能夠感覺到士兵中間的那種騷動。一陣風吹過來，卡蒂姆聞到了一股騷臭氣。也說不上來確切就是這個味道，騷臭、腐朽、糜爛，仿佛所有他們想到的能夠影響食欲的味道都在現在混合到了一起。他們這時才發現在它們身上的那糅合在一起的泥塊看起來很潮濕，即使不借助鼻孔就差不多能夠看見那種氣味由那驅殼之內產生出來。而倘若他們震驚之餘能有時間思考的話，大概也會猜測那熏天的臭氣是成為構成那陰雲的罪魁禍首，即使事實並不是這樣。卡蒂姆首先將劍從劍鞘中拔出來，其餘士兵也一一讓劍出鞘。馬一直不停地跺著腳，他們用雙腿緊緊夾住馬腹，左手控製韁繩，身體搖擺不定。卡蒂姆想不通這些家夥是否真的那麼聰明能夠看明白對麵是一些恐怖的對手，他的馬麵對他都害怕的凶猛野獸都毫無懼色，如今它也動搖了。兩軍在土地上僵持良久，沒有人有先動手的嚐試。卡蒂姆不解，他坐在馬上徘徊了兩圈，然後用目光看向遠方，希望能夠找到一些線索。可是盡管原本彌漫在整個大軍周圍的黑色雲霧消散了不少，可是，在這些家夥周圍還是有很多難以讓人看清的灰塵存在。這些灰塵並不想霧滴那樣細小，反倒飛舞在眾多“泥石怪”周圍像蒼蠅一樣。卡蒂姆騎馬走到副官身邊，對他囑咐了幾句。副官頗不樂意地點點頭，確實，在這種情況下這種舉動的確很愚蠢，所以卡蒂姆自己才不想做這種事情。這個副官騎著馬向前垮了幾步，不知是因為忍受不了這種惡臭，還是因為心中的恐懼，他緊皺著眉頭，“對麵的——不管你們是什麼，不論你們有什麼目的。我以卡蒂姆國王之名警告你們，你們已經侵入了南部王國的國土，現令你們馬上離開。否則——”他回頭看了看卡蒂姆，卡蒂姆點點頭。“我們將對你們采取最後手段，將你們徹底粉碎，一個不留！”所有人關注著這一幕，所有“人”都關注著這一幕。對麵沒有任何回音，實際上，不管聲音，他們對卡蒂姆的副官所表現出來的任何動作都沒有任何興趣。人們看不見它們的眼睛，所以不知道它們究竟在注視著何方。也許，他將它們看得太高級了一些，這些家夥隻是一些毫無頭腦和靈魂的東西，比任何擁有正常肉體的動物都要——正在這個時候，一個大約兩個頭大的全身由尖銳石片拚成的小家夥從它們當中脫身出來，它在地上爬著，動作如同一隻蜥蜴，十分緩慢，步伐也毫無節奏。它的小爪子每一次抓在草上，原本就已經失去綠色的草變得幹枯，莖斷，葉子上也染上了一塊塊病態般的黑斑。不過卡蒂姆沒有注意到這些，那位副官也一樣沒有。他們的眼睛隻發覺它走過的土地在變黑，就像被粗毛筆染過的畫布一樣。副官看著這個小家夥逐漸從遠處接近他，漸漸的，直到爬到他的馬蹄下，馬充滿震驚的抖動了一下身體，然後開始拚命往後退。而這小家夥抬著一塊帶有兩窟窿的小腦袋，好像在仰頭觀察著他。他勒住韁繩，“你就是是它們的頭兒嗎？”副官說道，“看來我說的話你都聽懂了，馬上帶著他們離開，否則——”他的話還沒有終了，這個小魔鬼不知從哪裏來的那麼大力氣，從地上一下子騰了起來，在所有人還沒來得及眨一下眼睛的時間裏它便用並不健全的四肢死死抓住了副官的腦袋。大概因為這種衝擊力的巨大，副官的身體被帶出了馬背，馬兒嚎叫著，在副官落地的一刹那它開始瘋狂地回頭跑。所有人都瞪大眼睛，這個小魔鬼在地上蹦蹦跳跳，副官則試圖從地上站起來。結果他才剛剛抬起頭，就被對方用突然斷開的石頭嘴巴死死咬住了盔甲頂部凸出的長矛鋒芒上。鐵甲發出執拗的尖嘯聲，魔鬼的牙齒似乎一下子便將這鎧甲咬的變了形。並且，這還遠遠不算終結。盔甲因為這種強力的噬咬而變了形，不止那個裝飾，而是整個頭盔的形狀都發生了變化。副官發出一陣難以忍受的尖叫聲，小鬼則仍舊咬住那盔甲不放。他還沒有讓自己從地上坐起來，身體便又被拖倒。魔鬼的爪子深深陷入地麵，它腳趾每一次觸碰過的地方都染上了黑色，而在它的指尖，因為時間的延遲那黑色越來越濃，地麵也仿佛越來越硬似的。它咬住盔甲，在不再跳動之後便開始拚命晃動起了腦袋。那奇異的小腦袋猶如被注入了十分強大的力量一樣，甩動兩下便將頭盔從副官的頭上卸了下來。這位副官從地上打了兩個滾，然後艱難地跪著，雙手撐著地。雖然畫麵並不是十分清晰，但人們都看到他頭發散落，臉上被染上了紅色。不需猜測，他們便知道實際情況可能要比他們所看到的要嚴重更多，而這個人——即將不久於世。卡蒂姆緊緊抓著馬，即使他大概能夠猜測出這個結果，可目睹這一情況的時候依舊難以相信。那隻不過是一隻小狗大小的東西！怎麼？難道它真的是那些怪物當中最強大的角色？他壓抑住自己的怒火，知道憤怒在這個時候是沒用的。他還在害怕，多年來未曾感受到的感覺在這個時候降臨在了他的身上。如果沒有辦法控製這種情況，他們必死無疑。像這個他平時並不怎麼在意，卻也不怎麼厭煩的副官一個下場。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部下在一堆怪物的前麵遭受折磨，他不想這樣，所有人都不想。可是他們能做什麼呢？卡蒂姆想要尋找一線轉機，唯有找出它們的弱點，這樣才——副官一臉苦相，他咽了口口水，從忍住頭上被盔甲刮出來的傷痕，那鼻子被蹭掉了一半，左耳感覺好像全被割掉了。他呲著牙，從未感受到的疼痛讓他很想狠狠地大叫一聲，結果身體卻湧不出任何力量。他從眼睛擠出兩滴悲慘的淚水，他還有自己掛念的人，還有戰爭獲勝的一些盼頭——這些東西伴隨著他的絕望一並消失了，他一邊顫抖著一邊轉過頭，此時，他的眼裏並沒有責怪。在嘴裏擠出了兩個字，“快跑！”聲音是如此低微，若不是他的意識仍舊清醒，他都會懷疑自己怎麼會說出這種話。可是，那話已經說出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