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因為天氣越來越冷,布洛寧親眼見到森林變成荒野,山依舊存在,但看起來都是光禿禿的多,老樹凋零的葉子鋪滿了地麵,他能想到的唯一好處隻有路相對通暢了許多。食物短缺是他們麵臨的最嚴重的問題,即使是貝拉德都公開宣稱自己在這塊地方搜不出任何可以食用的東西了。那他們應該怎麼辦?在吃了那麼多苦之後,布洛寧很懷念自己衣食無憂的日子,他回想他的父王母後,還有被瑞卡麗娜女王百般疼愛的姐姐——經過對比之後,總發覺自己那麼任性做這個選擇也許是錯誤的。倘若有他這番天不怕地不怕的精神,他甚至可以懇求女王和拉赫曼將必要的法術傳授給他了。“毫無疑問,我們需要挺過這塊地方。”貝拉德表現出一個引路人的模樣,站在一塊石頭上指指點點,重重疊疊的山上是幹枯的樹幹,下麵是枯黃的葉子和茅草。四周無論怎麼看好像都是一個樣子,布洛寧很想發言問他是不是走錯了路,或者至少問問他是怎麼判斷他們還在原來的方向上?這雖然是個很好解答的問題,可是,布洛寧沒有提,貝拉德也好像從來沒有讓他們知道的意圖。“怎麼挺?”艾力森說,“並非冒犯,但我們知道你不用吃飯就可以活下去,我們卻不可以。如今你說你找不到食物了,想必這就代表了我們注定的厄運。我們就直接死了算了!隨便找個地方好好睡上一覺,誰也不吃誰的肉,反正等到最後活下去的隻有你一個!”布洛寧安靜地聽著,艾力森最近是越來越過分了,也許是因為貝拉德曾經在眾人麵前排擠過他。不過這隻是他個人偏見的想法,大家都努力去尋找食物,為生存下去努力,唯獨艾力森還堅持著那種在什麼都不缺的家庭中才會養成的好吃懶做的作風。幾個人都很清楚這一點,布洛寧相信現在他們仍舊沒有麵臨徹底的絕境,而且幾個人的心地都很善良,否則一定會將他綁在某一棵樹上,讓他按照自己所說的話留在原地——當然,鑒於他有一張臭嘴,還需要把他的嘴也捆起來。他們沒有力氣去教訓他,但貝拉德跟他們不同,他對這種事並不能容忍,也不需要容忍。其他人的冷落他似乎一直都不太在乎,隻有當貝拉德的眼睛裏表現出比較嚴重的神色時,艾力森卻害怕了,誰不怕他呢?沒人清楚貝拉德最大能夠做到什麼樣的事情,隻是看到他對付他們所遇到的猛獸的那股輕鬆勁兒,便知道他們的層次相差太遠。然而,即便艾力森害怕貝拉德,卻還是時不時地會說些半真實半玩笑的話,他會看著貝拉德的眼色行事,而這樣的話在他看來好像很有彈性似的,既不必將這些話隱藏在自己心裏,又能在貝拉德生氣之後將話的尖端轉過來,到了最後,明明是侮辱的話,卻變成了維護貝拉德的、替貝拉德思考的話。貝拉德不可能看不懂這些感覺,布洛寧想不到為什麼他沒有發火呢?他可以用自己的生殺大權,大家都會支持他。不論是將他丟棄在這裏,還是直接解決掉他。布洛寧的想法因這環境改變了許多,他很少有時間去思考自己有些事究竟想的是對是錯,唯一能夠抓住的那一點思考時間隻讓他得到了一個結論,那就是他變得冷血起來。而縱然他總是在克製這一點,但他肚子裏的饑餓、勞累、望不見盡頭的山川還是讓他轉而變得情緒暴躁起來。暴躁過後,則是進一步的力氣的喪失。於是,他開始學著蒙度一路上的作風,少說那些不必要的話。貝拉德叫他們向前走,他們就向前走,叫他們停下來休息便停下來休息。這絕不是什麼有上進心的想法,但實際上卻能解決不少問題。所以,因為艾力森總是說一些無用的廢話,布洛寧和蒙度,尤其是萊妮對他已經采取冷視的態度了。他對他們說任何他們感覺是廢話的東西,他們都不去回答,裝聽不見,而在這個時候貝拉德還是回答他的,所以多半他有話都會跟貝拉德說。於是,當艾力森又進一步地指出了貝拉德將他們帶入到一個必死的絕境的時候,所有人都沉默著,等著他自己來裁定結果。可是,貝拉德的回答並不像布洛寧所期望的那樣。“也許你把死亡看得太輕了,艾力森,你如果願意相信我的話,任何活下去的方法都比選擇死亡要好。”“你又怎麼知道這種事?”艾力森說道,“難道你死過一次嗎?”“差不多。”貝拉德輕描淡寫地說。在貝拉德的帶領下,他們走下山坡,從山與山之間,流淌著一條小溪,那水清澈而甘甜。布洛寧喝了許多,又給他們的水壺中補足了水。自他們留下的食物已經吃絕,萊妮便不再用那個不成形的鍋子煮湯給他們喝了,說來也奇怪,在這個地方布洛寧並沒有感覺到好似東日的寒冷,而從這溪流當中的感覺又甚是明顯,水流沒有結冰,而水還是猶如夏日般的那種清涼。溪流邊,荒草叢下,點綴著點點草綠色,自然,那綠色也毫無生機。之前貝拉德總是建議他要跟這片自然拉近聯係,他隻覺得自己與自然最為直接的聯係就是他在欣賞這些景色,他覺得這樣就足夠了。但因為他整天與這景色相伴,所以基本上已無心欣賞了。貝拉德在喝了幾口水後孤獨地坐在一塊石頭上,不知是在看著水流還是溪流對麵那棵枯死的形狀怪異的枯樹發呆。他看了看其他幾個人,他們都坐在亂草叢中休息,沒有人注意他。於是,他徑直向他走了過去,另外找了塊石頭坐了下來。“我很抱歉艾力森又提出這件事。”貝拉德看向他,沒有任何答語。“我現在知道他並不適合我們這個隊伍。”布洛寧說,“我突然想起你以前好像勸說過我,我那個時候是一心想要救一個人,沒有想到現在他給我們隻是添了麻煩。”“你不必這樣說。”貝拉德說。“是真的!”布洛寧瞥了遠處的艾力森一眼,他正在撿起小石頭扔進泉水中,表達著自己對這個世界的不屑,“我一方麵把這一路的行程想的太過簡單了,另一方麵,我以為他那個時候的話隻不過是在我們麵前顯一下威風,也許我們日後熟悉了,就不會有這種過激的——玩笑話。”“誰都沒有能力預料到將來的事情。”貝拉德好像毫不在意似的,眼睛仍舊在凝視著什麼。“你真的不感到惱火?”“嗯。”貝拉德簡單地答應了一聲,過了一會兒,才覺得不夠的樣子轉過了頭。“實際上我們所有人都對這個行程表示過煩躁,這個旅程不能以一個人開心的狀態結束,這就是原因。”“我從前以為自己很有耐心,但我現在真的每一天都想去問,我們離目的地究竟還有多遠。”“你想要從我這裏獲得一些安慰嗎?”貝拉德突然說。“倒也——不,我實際上不怎麼需要。”“哦——不管怎樣,你已經超過了我的期望。”貝拉德說,“艾力森的頭腦簡單,他以為我們是為著私人利益前進,而我們的利益跟他並不沾邊。所以,他的確抱怨多了一些。”布洛寧點點頭,貝拉德撇過頭繼續說,“你認為你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踏上這條路嗎?倘若你最後獲得不了你想要的,而我卻質疑要你奉獻自己的一切去完成這件事,你會去做嗎?”“我不知道——這件事正不正確?”“我想應該是吧。”貝拉德說,心中好像有幾分遲疑的感覺。“我想我應該也會去做吧。”布洛寧說,“你好像已經知道了我的過去,我一直以來都是在完成各種各樣的人對我的期盼,我幫他們做事,然後拿他們的誇獎作為獎勵。以前的我對魔法還抱有很大興趣,但現在真的沒有力氣去想了。老實說在看到你施展魔法之後,那幾天裏我是興奮的,可是時間長了之後我發現其實我對魔法也沒什麼興趣了。我覺得好像沒有什麼能讓我感到快樂的東西了,不知道什麼原因,就好像我被什麼東西壓抑住了似的。也有可能跟我失去的那些東西有原因,我將這些東西全部割斷了,最後我便一無所求。”貝拉德眼睛抖動了一下,“這可不是什麼好現象。”“怎麼會呢?”布洛寧感慨般地說,“這是成熟男人的樣子,我每天巴不得立刻變成這個樣子。你放心,既然我現在已經忍過了這麼多痛苦,也就什麼都不怕了。索性我還知道事情的對與錯,即便沒有趣味給我供應能量,但我還是願意將它完成。”貝拉德又不說話了,他靜坐著,布洛寧以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