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安妮雅與迪拉德從黑暗的宮殿當中出來時,看到浩浩蕩蕩的大隊已經到達了利切希爾居民的營地,他們不會向前,遠遠的安妮雅看見一些士兵聚在一起相互寒暄,似乎在為他們的大難不死慶祝。從高山之上,安妮雅沒有找到阿裏克斯曼和索尼婭的蹤跡,也許,他們已經疲憊了,也許他們在某個地方找尋自己的蹤跡,各種可能性都有,是見不到他們的蹤跡總讓安妮雅覺得慌張。“很抱歉,王後殿下。”安妮雅在這些士兵當中找到了一個帶頭的人,這個人正在跟其它幾個軍官敘述自己的經過,在他年輕的臉上安妮雅並沒有看到有什麼高興的顏色,“阿裏克斯曼國王和公主殿下——”這個人或許當時就將事情的原委解釋清楚了,但那個時候的安妮雅好像覺察到了什麼壞事發生似的,她的神經緊繃,耳朵也不好使了,有意躲避著這些讓人痛心的消息。在她的意識裏,是知道自己的親人已經死了,但她又好像不太確信這一點,當士兵將事件全部說完之後,安妮雅突然從幻夢中驚醒過來,她用僵直的眼神盯著這個士兵,“我的丈夫和女兒發生了什麼?我沒有聽清楚,能不能再跟我說一遍?”士兵愣住了,滿臉緊張,不敢再多說一句話。身旁的迪拉德將她拉過去,“好了。”他說,“你們的王後顯然有些接受不了這種結果,這種事情可想而知。至於你我就不追究你的過錯了,怎麼有人會直接把這樣的實話告訴給當事人呢?”“眼下有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去把你帶來的人安置在山坡上,山頂上的平地已經沒位置了,去找些其它地方吧。”接著,在迪拉德的安慰下,安妮雅又回到了那片黑暗的宮殿中。安妮雅在床上安靜地睡了一覺,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睡著的,也許,從她走的路上,她就已經接近於不清醒了。她做了一個噩夢,而這個噩夢告訴她,她失去了自己的丈夫和女兒,兒子也一樣生死未卜。可是,不知為何,安妮雅那個時候十分確信這隻是一個噩夢,當噩夢被打碎,她蘇醒過來,到時候丈夫和女兒依然陪在她的身邊,再假以時日,她還能等到布洛寧得成歸來的時刻。全家人歡聚在一起,不再去談論任何影響心情的事情,他們隻探討有時間的話,他們要一起出遊,去看看清新的風景,去吃一些新鮮奇異的東西……可是,究竟哪個是夢,究竟哪個是現實?安妮雅現在也說不清楚了,現實或許多是讓人悲痛的一麵,用這一點來假證什麼是夢,什麼是現實並不靠譜。她睜著眼睛,看到這房間裏有一種讓人極易一下子睡過去的黑暗,燭光並不明亮,窗戶也完全沒有。四壁都是被工匠用鐵器鑿出來的,早在很久之前就有人說過,睡在巨岩城的內堡中就像睡在一個石頭裏麵一樣。在這裏可以完全不受外麵的世界打擾,房間有諸多鑿開的氣孔以讓外麵的空氣流入,然而一旦蠟燭被吹滅,這裏就成了徹底的黑。這不僅僅是一個不透亮的房間,對安妮雅來說更像是一個活人的墓穴,久而久之,人們會漸漸覺得自己被這種情況直接隔絕,與外麵的世界再無關係。久而久之,人的生命力就會喪失殆盡,像她現在一樣全身無力,毫無知覺。安妮雅從床上下來,她穿上鞋子,頭上一陣暈眩,搖搖晃晃地又坐了回來。休息了片刻之後,安妮雅覺得自己的頭疼有所緩解,便又起了身,一邊扶著床沿,一邊向著門口走去。她打開門,卻突然看見一個鬼影子浮在門口邊緣,她倒吸了一口涼氣,頭上直冒冷汗,甚至險些坐在了地上。“啊!王後殿下!您醒啦?”是一個女仆,安妮雅說服自己,可心裏那陣不平靜還是沒有那麼好消散。“你們的國王在哪?”“都這個時候了,我想陛下或許在進餐吧?”女仆說道,這倒是個十分活潑的女孩,難道她沒有受到這種陰暗影響嗎?這一排可算是在整個王宮中修築最為細膩的了,隻有這裏,她能夠找到被打磨的光滑的石頭,壘成牆壁,充當棚頂。圍繞迪拉德的所在之處,這些窄小的房間相互牽連,構成一個半圓形。在這下麵,更多的民居則隻像是從洞中掏出來的房間一樣簡陋,安妮雅不敢往下看,也不敢往上看。她總覺得憑借那幾根石柱並不能支撐這個巨大的山體。可是,畢竟它這樣在這裏矗立了許多年,沒有倒塌,也沒有鬆懈。在侍女的攙扶下,安妮雅走過這段讓人心驚膽戰的路途,在用餐室中,他果然見到了迪拉德,他沒有吃什麼,至少現在沒有。酒杯在他的嘴巴前麵,卻失去了使用的價值,迪拉德像塊石頭一樣靜止了。“迪拉德。”安妮雅叫了他一聲,她讓侍女退下,然後自己一步一步緩緩走到了他的桌前。“安妮雅嫂子——”他說著,將原來沒打算喝下去的酒一飲而盡。“嗯……”她答應了一聲,不知道接下來又該說些什麼。“你睡的可好?”迪拉德說,“你可還記得你睡覺之前發生了什麼事?”“我——”安妮雅說,“我不太記得了。”“這樣也好。”迪拉德隻笑了一聲,緊接著臉色又收緊了,“你也許太累了,伊萊莎那個孩子在你的房間裏那樣鬧你都沒有聽見,最後還是睡著了。”“她鬧?她鬧了什麼?”“說不好,也許是孩子的傷心方式吧?”迪拉德說,“我說你需要休息,但她卻還是拚命想要留在你身邊。”“她在我手上咬了一口——”迪拉德伸出手,然後將上麵的紅色牙印展示給她看,“不過後來我還是把她拉走了。”安妮雅想了想,“希望她沒有給你帶來什麼大麻煩,不過現在她在哪?”“你就放心好了,在這裏處處都是關人的地方,我已經派士兵將她守好了——”“你擔心她會逃走?天呐!迪拉德,你不知道她的性格有多執拗,你要是什麼都不說就把她像囚犯一樣關起來,誰知道她會做出什麼傻事來?”“你先聽我說完吧,我讓兩個士兵從門外守著,兩個侍女從屋子裏麵守著。我告訴她不能打擾你,我相信至少在你醒來之前,她是沒有什麼問題的。”安妮雅看著他,不知道說什麼好。“關於那個士兵說的事情,我想再聽你說一遍……”安妮雅說。“你那個時候沒聽?是沒聽見,還是不想聽見?”迪拉德有些固執地問著,可這個問題對於安妮雅來說一點都不重要。“我不知道,你就告訴我就好了。”迪拉德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那個人說,阿裏克斯曼為保護他們能夠安全離開率領部隊去試圖阻攔魔怪的行進,以便給他們爭取時間;索尼婭則對他說自己要回到聖殿中拿一件十分重要的東西,她逼迫這個人離開,並許諾若她來不及回去的話,直接帶上所有的人離開。”“是這樣——”安妮雅垂下眼睛,臉上好像一下子又爬上了不少皺紋。她的手顫抖著想要拿起酒杯,想要把自己灌醉,可是,她的心裏好像又有另一種情緒在極力阻止著她做這種事。她分不清那究竟是理智還是其它什麼東西。當然,沒有人親眼見到她的阿裏克斯曼和索尼婭死去,雖然人們預料他們可能挺不過這一關,可是,畢竟沒有人親眼見證過,所以——“從聖女城到這裏可用不了這麼長的時間,那個士兵有沒有解釋些什麼?”“解釋些什麼?”迪拉德以同樣疑問的口氣回複道,“沒有——我隻覺得是這些人身上攜帶的東西影響了他們的進度,也有可能他們在途中走錯了一些路,怎麼說都有可能。你在想些什麼呢?我隻希望不是某種奇怪的想法。”“說不好,我隻是覺得他們還沒有死。”安妮雅說,“這麼長的時間,惡魔在毀壞了城市之後肯定已經離開了,讓我們回去吧,我們去找找他們!”“我們?”迪拉德臉上塞著詫異。“也對——是的,這件事跟你沒有什麼關係。”安妮雅在懷裏掐著手指,“我可以自己做這件事,我有衛兵可以任用,我可以自己做——”迪拉德看了看她,他用力抓住安妮雅的胳膊,“也許他們死了,也許沒有死,這個問題的答案並不會因為時間或早或晚發生改變——你應該擔心的是你自己的問題,安妮雅,你不能過於傷心了。你這樣壓抑著自己都不如痛快哭出來好一些……”這是一種關心,安妮雅難以想象自己能從迪拉德的嘴裏聽到這種溫柔的話——等等,為什麼從他的嘴裏說不出來?安妮雅很是疑惑,在她記憶當中的迪拉德究竟是怎樣的一種人?他的身上是粗鄙多一些?細膩多一些?他對阿裏克斯曼的遭遇有過擔心嗎?怎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