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開始聚攏,若不是雨滴從天上墜落,貝拉德以為大地會如此幹旱下去,想想在他從森林中走出來的時候,一路上下了不少次雨,顯然世界已經變了……他從褐色的山坡下來,雨水打濕了地上的落葉,讓葉子重新光亮起來,灰暗的一層蓋著一層,滋潤和柔軟。雖然感受不到這山林上泥土的泥濘,可這些落葉也給貝拉德造成了幾乎相同的問題,他的腳深深埋進葉子裏麵,如同趟過一條河流一樣。貝拉德的手裏拖著剛剛獵取來的野獸,這一次野獸並沒有像他們剛剛進入森林之時所遇到的那種,直接以為他們要侵入它們的領地、或者是將他們當成單純的食物,一麵將他們團團圍住,一麵為自己抓到了獵物而嚎叫不止。如果那些野獸也有想法的話,他們顯然並沒有意料到自己麵對的是一個怎樣的人,通常來講貝拉德不會對它們大開殺戒,但它們的身上的確有他極其需要的東西。所以他出手了,並且心懷敬意。野獸的毛發也被雨水打濕,這種長得跟狼差不多的——四條腿、短嘴多毛的——野獸體型很大,如以前一樣,從它的身上沒有找到什麼致命的傷口。貝拉德很喜歡它們身上生長著的柔軟而保暖的毛發,這種東西在雨水剛剛降臨之初還在阻止著雨水的滲入,雨滴像一顆小珍珠一樣掛在毛發的邊緣,隻可惜它沒有機會抖動身體,將纏在毛發上的水珠抖落下去,於是,這種在自然界中無孔不入的物質便悄悄地融入了毛發深處,最後,那些毛打了卷,還在皮上貼成了片。“你可真是厲害。”“嗯。”貝拉德將野獸放在地上,“或許我對這裏的情況估計有些樂觀,實際上……也許是它們見到我們之後逃走了吧?”“這也是應該的,這對他們來說是最聰明的做法。”萊妮用力將這隻野獸拖到一塊自己已經清掃平整了的地方,她不知道從哪弄來一塊石板,從蒙度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他也在為這頓來之不易的大餐做好了準備。兩個人合力將這隻野獸抬了上去,蒙度取來了刀子,用眼睛暗示了萊妮一眼,“從這裏刺進去,你過去應該不是沒有戰鬥過,現在隻是換了一個對象而已。”蒙度按著野獸的脖子,然後將刀刃抵在它脖頸連接胸口的凹陷的位置,“我是出於征戰的目的才做了這些事,但你得明白我其實不喜歡廝殺,就像我一直都沒有參加過像打獵這種娛樂活動一樣。”“難以想象。”萊妮說著,“快下手吧!”“我知道——”蒙度將小刀收了起來,“通常這種時候都是將血裝起來,之後——我們也可以食用,我們需不需要也這樣做?”“我可沒有這種功夫,我的蒙度大人。”萊妮瞪著眼睛說道,“況且,我們也沒有器皿。當然,如果你喜歡喝的話,我不會阻攔你,我來下刀,你張大嘴在下麵接著——”萊妮開了個玩笑,貝拉德勉強擺出一點笑容。“布洛寧去哪了?”他問。“下雨了,他說自己去撿些幹燥的木柴,便於生火。”萊妮說道,然後將蒙度手裏的刀搶了過來,“看來這果然是你為自己找的一個借口,你不知道從哪裏才能將它的血放出來,而且還不會汙染裏麵的肉。”“真是開玩笑!我怎麼會不知道呢?”蒙度大聲說,“我隻是不想搶走你表現自己的機會而已。”說著,他從石板那裏踉蹌幾步走了出來,萊妮盯著他,十分無奈地搖了搖頭。萊妮摸準位置,輕鬆將刀子捅了進去,鮮血如注,在貝拉德用魔法麻痹了的野獸的身體上奔湧出來。貝拉德並沒有告訴萊妮這個家夥實際上還活著,他當然也有直接將其致死的能力,隻是……不,他不該覺得自己心存的那一點仁慈會讓他現在的舉動變得殘忍。縱使他是從森林中誕生,並且誓言守護土地的,但他的朋友們有權力享受他們一直以來都習以為常的生活。血液流盡,伴著雨水在地麵上淌了一塊,褐色的葉子變成了紅葉,因為地麵上的葉子很深,所以這灘血並沒有流出多遠。天仍舊下著雨,他們的頭發被打濕,雖說他們已經事先將帳篷搭好,上麵覆蓋著的是兩張動物皮革,那兩張皮跟他們身上穿的屬於一個來源,隻是並沒有將毛發打磨掉。沒有人到裏麵待著,艾力森的眼神看來有些迷茫,隻是時而偷偷向這裏看幾眼。所有人幾乎都很享受這來自天際的滋潤,將這來之不易的機會想象成是洗了一次澡也不錯,隻不過這水滴滴滴徹骨,貝拉德不知道天到底要多冷才會讓這些雨水轉變成雪花,他還從沒有見過雪呢。萊妮用刀子將豁口割開,很有秩序地在野獸的腹部劃了一道,緊接著,她將毛皮拉開一個口子,一邊繼續讓皮肉分離,一邊將脫離出來的毛皮卷起來。她的手變紅了,一刹那貝拉德還以為這是萊妮自己身上的血液,他不知道自己為何忽然產生了這種可笑的想法,那隻是一陣精神恍惚的錯覺。布洛寧回來了,他雖然手裏抱著一捆木柴,可實際上收獲並不算多。這也難怪,在這塊森林當中很難找到他們能夠夠得著的樹枝,而基本上沒有意外狀況的話,這些林木也不會自斷自己的肢體。連支帳篷用的木頭,其實還是新長起來的小樹,他臨走之時蒙度用劍一點點將其砍斷,後來他顯然又對其做了一些處理。他以看到萊妮將這隻野獸的皮完全剝掉,眼裏便放了光似的湊了過來,“雖然不知道這究竟是什麼東西,但我一看就知道它一定很好吃。”布洛寧說著,然後用手在野獸光亮且鮮紅的肉體上摸了兩把。“我馬上就去把火點著。”布洛寧說,然後走到一塊平地上,開始清理一遍的落葉,“今天我們是不是不走了?”他向貝拉德投出乞求般的眼神,貝拉德點點頭,帳篷都已經紮好了,現在說上路的話也來不及了。在清理完地麵之後,布洛寧將木柴在地上疊成一個錐形,“很遺憾,雖然雨不大,可是我能找到的木頭都濕了,有一些還是我從落葉堆裏翻出來的呢!我真奇怪,為什麼我能找到的木頭都是快要腐爛的那種。”“在這塊地方原本生存著不少的生命。”貝拉德仰望著層層直立的森林,天上的雨點一下子打到了他的眼球,不過這種涼涼的滋潤的感覺仍舊不錯。“即便是這些樹木上麵,也留有動物的蹤跡。你可以想象當樹木因為某些狀況發育不良,枯死的樹枝出現,而在樹上生存著的動物跳來跳去,最終導致這些枯死的樹幹從樹上墜落下來。”“你這麼說倒也很有道理——”布洛寧說著,“對了!我的確在翻找這些木頭的時候看到了一些不知道什麼玩意兒的骨頭,不過它們的肉已經腐爛,最後隻剩下一堆碎骨了。”貝拉德蹲在地上,用法杖指著木柴堆,一個火球從法杖的前麵逐漸形成,然後逐漸變大,變大,飄著飛到了木柴堆裏。布洛寧的視線則始終沒有離開過那團火焰。“你親眼見過這些嗎?”布洛寧的好奇被引了出來,“當然,我沒有質疑你話的意思,不過我對好多動物的存在都隻是聽說而已,而且,以前我能夠見到動物的機會都隻是在餐桌上——當它們變成了香噴噴的食物之後。我唯一見到活著的‘食物’還是跟你來叢林之後。當然,我其實從南部王國跟叔叔打過幾天獵,不過收獲很少就是了。”“算不上完全見過。”貝拉德說,“多半都是印象,這種印象我不知道從何而來,好像原本就在我的骨子裏就有吧?而且,我很清楚地記得我沒有親眼見過這些東西的記憶。不過至少,我見過的野獸是比你見過的要多的,真實來講。”布洛寧顯得有些詫異,這也難怪,貝拉德的故事並不是那麼容易講述的,比方說他說自己生活在兩個層麵之間,這種事他還隻對索尼婭說過。她是唯一一個對此表示理解的人,她聰明,美麗,溫柔、溫暖——一想起她,讓分別了這麼久的貝拉德仍舊覺得心中火熱。當火焰逐漸吞噬腐爛的木柴,木柴劈啪作響,因為潮濕的緣故,火焰算不上大,上麵從下麵一點點向上吞吐,像是一隻嘴巴在咬著一隻灼熱的肉塊一樣,不敢立即吞下,隻能一點點向那燙嘴的美食靠攏。木頭上升騰起了一陣白色的雲霧,水分在此番烘烤之下逐漸散失,看起來也是一副奇妙的景象。“看來我們沒有用來烤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