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輾轉反側,安妮雅並沒有得到結論。沒錯,她原以為當怪物侵襲整個大地,她的丈夫因此付之黃土,關於國王的詛咒就告一段落了,但事實遠沒有她想像的那麼簡單。阿裏克斯曼就這樣走了,給她遺留下的隱患太多太多。每當想到這裏,安妮雅就覺得迪拉德憑借自己“局外人”的身份避過了一次又一次倒黴事件,或許仍舊稱王的人對此表露出隱隱笑意,但她從未後悔過自家的決定,迪拉德越來越像個外強中幹的懦夫,在危急之時甚至比不上一個女人。當日光替代了星星的位置,將自身強烈的光灑下這片大地時,安妮雅做了一個殊死決鬥。在兩個選擇中艱難地徘徊,她選擇了從大局出發。認定那群和馬瑞米胡鬧過的年輕人不會在贏了這場戰鬥之後加入到她的隊伍,安妮雅決定站在弱的一方——也就是塞拉托那一邊。她對這個人的印象隻是存在於口耳相傳中,她沒見過對方的模樣,也不知道他的脾氣如何。但想想既然他身受誣蔑,卻還能安穩地坐在城中,想必也是個有著極大耐性的人。但他真的有理智麼?難道說他有絕對的把握認定那群混小子不會聚集到足夠的人,然後爭搶到馬瑞米留下來的肮髒的王座?安妮雅隻得將這個問題暫時擱置下來,想要解決這個問題,她還需要了解更多的東西。晨間,士兵們鋪置好馬鞍,安妮雅清點了一下人數。這還不到二十人的群體看起來是短小了些,其餘的士兵呢?一部分留在巨岩城把守秩序,一部分散布在外清理廢墟中留下的財富。安妮雅為此特別派了一個信得過的人管理此事,以防在問題當中再出現什麼問題。令人驚訝的是,這個人雖然頭腦並不聰明,但對於管理金錢和物資這方麵有著十分的固執。安妮雅起初並不了解這個人,但性格上直來直去、說話不拘一格的這種人要分辨出來還是很簡單的。唯有那些言語細致、動作謙卑,任何事情都能想的明明白白的人才是安妮雅需要長期考察的對象。“這一次我們要壓製自己的行動,告訴士兵們遇到事情不要擅自出手。”安妮雅對凱蘭吩咐道,同時又對自己規範了幾句,這才跨上馬匹,毅然向前走去。當他們途徑的小路逐漸拓寬,樹木猶如衛士一般駐紮在道路兩旁時,安妮雅雖沒看見龍嵐斜坡的模樣,對行程也有了粗略的粗略的估計。過去她陪同阿裏克斯曼來過這裏兩次,因為倫薩特與他關係一直不錯,因此,他總是作為客人的身份遊曆此地。朝陽雖然不是一初升就照耀著一整片斜坡上的山野,但安妮雅記得,在這個時候,背著太陽走總不會錯的。道路上播撒著的一片片葉子,在馬蹄下窸窣作響。夏日的雨季,這條道路總是泥濘不堪,如今,地麵猶如鐵甲般堅硬。馬蹄淌過的地方總惹得一些碎裂的葉子隨之飄起,將兩邊枯槁的樹幹一邊搖動,一邊與更遠處的樹枝交錯掩映,走了一陣之後,安妮雅發現這片林子將他們的前後左右都遮住了。他們最終走出了林區,剛出林區不久,他們就看到了龍嵐斜坡的全貌,安妮雅為此鬆了一口氣,但同時又有一種緊張感莫名地提了起來。她再次看了一眼自己所帶領的薄弱的隊伍,然後赴死一般地跨出了第一步。順著山坡爬上,安妮雅就發現自己的人已然引起了不小的關注。這讓安妮雅突然有了另一種打算,那就是先將隊伍寄居在山腳下,由自己帶著一個侍衛進入王宮。但現實狀況比她想象的要混亂的多,低處稀落的小屋因為人煙稀少,並且多是比較貧窮的家庭,所以受到的影響不多。隨著他們漸漸向斜坡上挺進,很快,一些幹擾安妮雅視線的人物就出現了,他們是一群穿著破舊簡陋服飾,腰間別著菜刀,十分狂妄自大的年輕人。安妮雅遇到他們的時候,他們正將一個小姑娘從一個屋間中拉出來。撕扯之中口中還說一些關於國家社稷之類的廢話,說完這些東西之後,他們緊接著便放出了自己的本來麵目,威逼她的家人如果不加入他們,便要拿這個女孩充公。她的視線與那小女孩對視了一下,然後猛然將頭轉了過來,侍衛們則謹遵她的吩咐,不過也許是因為男人的緣故,他們見此所表現出的漠然情緒似乎更真實一些,不像安妮雅偽裝的那樣糟糕。她料定自己現在所見隻是眾多悲慘事件的冰山一角,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考慮,安妮雅試圖讓自己放鬆一點,可最後還是輕鬆不下來。她看到街上被欺辱的十有八九都是女人,從十幾歲到三十幾歲,百般脅迫之下她們早就衣衫不整。有一些或許還有著一些力氣,她們在向沒有突破的地方逃跑,另一些人則坐在地上哭泣,不論是身體上的,還是靈魂上的創傷都讓安妮雅不得不想她們在夜裏可能經受的遭遇。在一些角落中,殘酷的暴行在光天化日之下依然存在。安妮雅想到在她丈夫還沒有了解那紛亂的時代之前,她還沒有看到這番結果。為何現在如此殘酷?為何現在?或許在大街上的這些人隻是這股“新生力量”中的小嘍囉,他們在見到安妮雅的陣勢後並沒有上前阻攔,或許並不是因為這陣勢的原因,與此相比他們更陶醉於將自己的力氣放在折磨那些不願與自己站在同一條道路上的人。在他們的折磨之下,像鐵匠、馬夫、石匠或木匠這類對戰爭起著供應作用的職業會受到更多的關照,他們遭遇剝奪,失去的不僅僅是自己的金錢和私人物品,還有親人。安妮雅望著鐵匠鋪外幾個人一邊興奮地爆著粗口,一邊等待著從鐵匠這裏拿到比菜刀、斧頭等更好的武器。雖然這群人並沒有組織,但胡亂的廝殺看來是無法避免的了。在士兵們的守護下,安妮雅總算通過了這一片地區,在臨近王宮的時候,她看到了相對整齊的一幅畫麵,然而這僅僅是他的誤解。那些從人們手中拿到了一些收獲的人將自己打扮的有了點起義者的樣子,他們拿著拿著長矛鈍器,鬆散地駐紮在城門之外。城樓上,有幾個巡邏的士兵略感膽怯地看著下麵的人,可是依舊對他們不理不睬。“告訴你們的頭兒!我們今天是帶著正義來的,倘若他打開門的話,我們就隻奪王位,不傷性命!”帶頭的年輕人說,安妮雅從後麵沒有看見他的臉,聲音雖粗糙至極,可讓他說出來仍免不了幼稚。“不然,我們就讓將這王城擊垮,把老塞的屋子華為灰燼!”老塞?安妮雅想了想,大概是對塞拉托的一種侮辱的稱呼吧?安妮雅帶著衛隊在外麵站了一陣,也不知道是誰將這個消息報告給了這個人,安妮雅發現隊伍擴散開來,一個粗壯的半大小子穿著亂了套的衣服從前麵神采奕奕地飄了過來,途中他還不停地擺弄著自己身邊的一把劍,看起來這把劍與其它人的劍都不一樣,至少它抽出來應該是光亮的,而且是——直的吧?“你是何人?”年輕人說道,“你身後這一群是什麼玩意兒?”“住口!”凱蘭抽出劍來,“站在你麵前的是安妮雅王後——阿裏克斯曼國王的夫人!”“阿裏克斯曼是誰?”他皺了皺眉頭,然後幡然醒悟似的說,“哦!原來是王後啊!真是少見了!”安妮雅示意凱蘭收起武器,然後麵帶微笑,隻等對方開口。“請問王後,來此有何貴幹啊?”“沒什麼貴幹,我到這來是為了商量一樁生意的。”安妮雅說道。“生意?”年輕人用手指了指王城,“跟這裏麵的人?”安妮雅點了點頭。“哈哈,得了得了!王後,您別騙我了!”年輕人圍著她繞了一圈,“您真當我什麼都不知道嗎?你們的利切希爾已經被夷為平地,能有什麼買賣可以做的?”安妮雅的心顫抖了一下,“既然你知道了這一點,你就更應該想到我來這裏的目的了。”“利切希爾雖然城池被毀,但財富一樣留下來不少,所以我想要找這個國家的主人商量一下,買一些糧食以便度過這個寒冬。”對方看了看安妮雅身後,“就車上的這些東西?”“車上?”安妮雅笑了,“我怎麼可能將那麼重的財物都放在身邊呢?”“真是靈巧的一張嘴啊——”這個人用辱沒的眼神看了她一眼,那一眼看得很深,“不過如今王城的大門緊閉,恐怕你來的時候不對。”“也許的確如此,那麼你有什麼主意呢?”安妮雅說道。“主意?”這個人開始放肆起來,“你們看看!偌大的一個王後已經開始向我卑躬屈膝了!我們還有什麼成不了的事情?”周圍響起了一陣嘲笑聲,聲音轟隆隆地響,似乎很遠都能聽得見。凱蘭緊緊抓著劍柄,依舊拿出隨時都要砍下這個人的腦袋的狀態。“要我說,你有什麼財富可以交給我,如今的龍嵐斜坡是我說了算。”“相比這個,我有個更好的主意,你要不要聽一下?”安妮雅說。“什麼主意?”“讓我去麵見塞拉托。”安妮雅謹慎地說,“在我看來你們現在缺少的不是金錢,因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