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岩城內部的燈總是那麼暗淡,也唯有這個時候,安妮雅才感覺到這裏麵的生活是如此淒清,迪拉德為何要在這黑暗的地方建立這樣一個不見天日的國度?好像沒有幾個人知道真正的緣故在哪裏。當然,有人猜測他是為了守住並進一步開發這山脈深處的寶藏,可他完全可以在這裏建立一個礦場,而不必冒著如此大的風險在這幽深的洞穴裏生存。這是迪拉德居心叵測的地方,安妮雅怕是永遠也理解不了了。而這一次,安妮雅將不抱任何希望地跟他談,結果尚不可知。當然,談判將不會有任何好的結果,安妮雅最擔心的是事情談崩,會因她自己的事情而引發戰爭。可實際上問題真的如此巨大嗎?安妮雅覺得這是一個人就能解決的事情,她至少會努力讓事情不至於陷入到奔潰的結果,哪怕是犧牲她一個人。一段漫長的路,接近迪拉德的住處,安妮雅又開始覺得這路不夠漫長。士兵保衛著門口,安妮雅走近了些,“你們的國王呢?”“他就在裏麵。”門被打開,安妮雅縱身走了進去。燈燭在燃燒,蒼暗的桌子上放著迪拉德斟滿的兩杯紅酒,桌子兩側擺放著兩把修飾得過分的椅子,上麵錦繡的織紋清晰可見。桌子中央擺放著肉菜,氣味渾濁,讓安妮雅感到不知所措。迪拉德在擺放刀叉,表現出絲毫沒有見到安妮雅進來房間的樣子。“我到這來不是來吃飯的。”安妮雅說道。“那你以為我找你來是幹什麼的?”他拿著一直亮晶晶的銀製刀子,指著他麵前的座位說,“過來坐下。”安妮雅靜身不動,迪拉德再次要求了一下。“快點!坐下!”他說。隻是坐下而已,安妮雅安慰自己說。於是,她挺著僵硬的身子從椅子上坐了下來。“你看,坐下來沒有那麼艱難吧?”“我不明白。”安妮雅說,“你到底是在搞什麼把戲?”迪拉德沒有回答,直到他認為自己該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才坐在安妮雅對麵的椅子上,抬眼說道,“你以為我想要幹什麼?”“我不知道。”安妮雅說,她一直以為整件事已經到了十分嚴重的地步,這並不錯覺。但是迪拉德卻表現的毫無關係似的。他還不至如此心胸寬廣,安妮雅如此了解他。但她現在還不能激怒他,她是來化解矛盾,並表明態度的。“你讓我在競技場上丟了人。”迪拉德說,“所以認為我會想辦法報複你是不是?在你眼裏我就是這樣的小人嗎?”安妮雅眯著眼睛,她搖搖頭。“雖然你我有各種各樣的不和之處,可我知道你現在是實在沒了辦法,所以我是不會跟你計較的。”迪拉德說,“若這件事讓別人知道了,被說三道四的肯定也是我。畢竟我可是一個男人。”“那又如何?”安妮雅說。“你說什麼?”“我並不在意你是否記恨我,我隻是在評論你的做法對不對。”安妮雅說,“我在做我認為正確的事情,但你不是。”“你認為我在做什麼?”迪拉德說,“你認為我該做什麼?”“不好說。”“什麼不好說?”迪拉德生氣了,“你們女人天性就隻會在一旁指指點點!管理國家的事情你們又懂得多少?每天就隻是知道讓家庭和睦,讓人們向對家人一樣體貼鄰居,不要傷害人民,不要動用武力——這真是荒謬!任何人都有去侵犯別人的想法,除非他是傻子!”“難道你覺得世界混亂起來會好一些?”安妮雅震驚地說道。“當然啦!像野獸一樣生活沒什麼不好!”迪拉德說,“可即便是獸群也有獸群的規矩,你不該幹涉我的想法,也不能挑唆我與臣民之間的關係。”“我隻是做了一些事——”安妮雅辯解道,“我沒想到這些事竟然讓你認為我是在幹涉——”“沒錯!”迪拉德說,“現在這件事說清啦!吃點東西,咱們彼此都消消火吧?”安妮雅重新理了一下頭緒,迪拉德含糊的話語中雖說沒有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但她完全可以借著這個機會度過難關。可她也不知自己犯了什麼渾,竟壓抑不住心裏的火焰,跟他對峙起來。“我不吃!”“怎麼了?”迪拉德說,“飯菜不合胃口?”安妮雅頗帶蔑視地瞥了他一眼,心裏一瞬間變得亂糟糟的。自己的確沒有必要去激怒他,但他說的話的確讓人生氣。當然,她不是在維護自己被侮辱的那些政治方麵的不足,她之所以生氣是因為迪拉德那漫不經心的態度。如果這個國家真的死去怎麼辦?幾個國家的國王在一年內相繼死去了,現在想來,安妮雅到還覺得他們身上有一定可圈可點之處,唯獨迪拉德,這個家夥還像個腰纏萬貫的暴發戶一樣將財力等各種用得著的東西大肆揮霍。他絲毫不注意現在他們所要麵臨的問題,本來就沒什麼負擔,卻還在想方設法消遣……當然,她還沒有細數迪拉德生活方麵的各種傳言——但他不是曆史上最殘暴的國君,又或許臣民們都已經習慣了吧?就近來說,倫薩特的兒子馬瑞米在行事上已經惹起眾怒了。可對於巨岩城來說,迪拉德的所作所為也不過是一種微小的——大家都十分憧憬——的罪過。愛享受並不是什麼錯誤,可如果放在一個國王身上就……“不是。”安妮雅壓製著自己的火氣,“我沒有胃口……”“那可真是不巧了。”迪拉德說,然後自顧自喝著,“本來我還想你有一段時間沒有吃過什麼好東西了,所以火氣才會那麼大。現在偶爾招待你一次,卻還趕上這個時候。”“這是諷刺麼?”安妮雅問。“算是吧。”他說。“既然這樣,我想我們也是時候該劃清界限了。”安妮雅說,“我無法看著你放著問題視而不見,而你也嫌我在身邊嘮叨麻煩,所以這似乎是解決問題的唯一辦法了。”“劃清界限?”迪拉德的眼睛中暴露出他的憤怒,“你真的是這麼想的,安妮雅。”“沒錯。”她說。“再想想清楚,安妮雅,這話說出去可是收不回來的。”迪拉德說。“我已經想清楚了。”她說。迪拉德靠在了椅子的後背上,將頭偏向了一側。“你不擔心你的子民餓死是嗎?”“我們會自己尋找或種植糧食。”安妮雅說,其實巨岩城早就不再資助他們了,這一陣子安妮雅已經指揮一部分自食其力的人在獲取食物上加大力度,好將更多的人養活。但這也隻是權宜之計,她的人民已經在餓肚子了。在這個時候維護秩序尤為困難,某一處的分配不均都會引起一片人的質疑聲。“你可還記得你來找我的時候,求我贈與你們的那些物資吧?”迪拉德說,“聽你的話,現在你是可以將這些東西歸還給我了對吧?”“沒有。”安妮雅又想了一想,“確實沒有。”“那怎麼樣呢?”迪拉德說,“你不會打算賴賬了吧?”“你自己也說了,這部分物資是贈予的,之後我真正向你借的時候你沒有答應我。”安妮雅說,“所以我應該用不著償還吧?”“哈!”迪拉德瞪大眼睛,“看你說的話!那是誰在當時信誓旦旦地說加倍奉還來著?”“我是個女人,女人說出的一般隻是客套話。”安妮雅說,“不說這個的話,我當時也說一旦利切希爾的人民危機,我就會履行諾言,可現在我們並沒有度過危機。”“女人就是這樣,在事外柔軟得像個蝸牛,在談判桌上卻強硬的像個強盜!”安妮雅的臉紅熱起來,勇氣好像正在逐漸喪失。她之所以這樣說話,是想證明自己並不害怕迪拉德將要給她施加的壓力。同樣,她也不害怕死亡,即便是毫無價值的死亡,在她遭遇各種沒麵子的遭遇之後,也已經看輕了。“我不會答應你的請求的,安妮雅。”迪拉德說,桌子上,他用兩隻手托著下巴,“我原本是敬重你的,可現在你有點胡作非為了。聽聽你的話,你的話現在像個胡攪蠻纏的潑婦!”迪拉德狠狠地說,聲音也大了起來。“你是把這裏看成了什麼?嗯?一個隨意來去,任意取用的驛站?”迪拉德說,“以前談及我們的關係,我可以容忍你做的事情,那純粹是因為關係。既然你決心割斷這份情分,我還有什麼理由去為你考慮?就算是商人也不會做虧本的買賣吧?”“你想要什麼?迪拉德。”安妮雅說,“如果是我能給你的我就都給你,隻求你能放過我們。”“我想要什麼?”迪拉德眼中塞著叵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