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前是陽晨,背後是暗夜,貝拉德感覺到自己身體的兩半竟然有完全不同的體會。他沒有轉過頭,也有點不敢轉頭。他感覺自己的肢體快要冷掉,嘴唇也僵硬的說不出話來,巨大的壓迫感似乎產生於天空之中,像濃雲一樣不斷向他施壓。貝拉德很清楚麵臨死亡的各種恐懼,但那些恐懼根本無法跟接觸這個“活生生”的死靈王更讓人膽寒。時至此時,精神和靈魂仿佛是他身體中的一異物,在不斷被撕扯著妄圖逃離他的軀體。貝拉德知道該如何對抗這種感覺,即便身體不會有什麼大礙,可心情依舊會顯現出不同於以往的惆悵。“說實話,我早就認定了自己肯定會輸給你。”貝拉德斟酌了一會兒,決定用這句話來回答他。“你這樣說讓我很難過,年輕人。即便我知道你用盡渾身解數也不會使結局有任何改變,可你一旦真的屈從命運了,反倒讓我起了憐憫之心。”艾維克說,“還是說,這正是你對我耍的小聰明呢?”貝拉德站起來看著對方,當艾維克的話語猶如一個普通人的聲音從他那堅實而又黑暗的頭盔中滲透出來時,他明白原來對方剛剛隻是在借用一種手法來製造恐懼而已。他並不是十分畏懼,自然也不會自大的以為自己絲毫沒有受到影響。即便艾維克正在以一種平和的口氣跟他對話,貝拉德十分清楚這並不會改變什麼,他隻是在將這個過程拉長,以便滿足他的趣味,就像食肉動物經常會在享用獵物之前折磨對方一樣。“真實的話也好,耍小聰明也罷,如果說你堅持認為我的抵抗會讓你覺得自己此行更有價值的話,我可以嚐試與你對戰試試,不過你還是不必抱太多希望。”由於肯定了自己的結局,貝拉德讓自己變得平靜得多。從艾維克僵直的身體中,看得出他對貝拉德的恨意。他越是想要在貝拉德麵前炫耀著自己的功勳,貝拉德就越是將自己貶低的一無是處。對於一個強大的人來說,最大的問題並不是麵臨一個比自己更強的人,而是尋遍所有地方,卻找不到一個敵人。貝拉德相信此時此刻布洛寧就在遭遇著同樣的境況,當然,自大隻是相對的,布洛寧想必並不會有這個人這樣的自負,並且,相對於這個家夥來說,布洛寧不會被孤獨所擾。也許他沒有感情,也許他是鐵石心腸沒有錯,看起來他在失去感覺的同時,卻始終遵循著出自人類的一些準則。他並非出於本性想要蠶食貝拉德所擁有的力量,而是想要單對單地用公平途徑戰勝他。不知怎的,貝拉德的心裏竟也被對方勾起了一陣想要盡情戰鬥的熱忱。“不錯!你的身上擁有難得的勇氣。”貝拉德有點不理解對方話裏的含義,自己明明已經認輸了,卻意外地被戴上了一頂高帽。他的心裏起了一絲漣漪,盡管不太相信,但貝拉德似乎覺得這個家夥或許還有可以協商的餘地。可是,他真的是帶著毀滅的目的來的嗎?貝拉德還不知道。“——而且你也很聰明,不光知道我將暗星賜予你們是出於不利的目的,甚至還將其寄放到別的地方。”艾維克開口向他吐露一些信息,這些信息都是貝拉德並不知道的,他不動聲色,想要聽到更多的解釋。“說起來也許很可笑,當初我認為不論你們是否發現這個秘密,我都是最大的贏家。可是我竟沒想到你竟然會知道我的意圖,同時想出這種方法來逃避我的追蹤——”逃避?什麼方法?貝拉德心想,難道是他用那塊黑色寶石讓布洛寧重新生還過來的事情嗎?沒錯,貝拉德現在知道這個東西的名字了,而這是拉赫曼給他的。他很清楚拉赫曼是有一定秘密隱瞞著他,可他仍舊想象不出拉赫曼會與這個人站在一起。這樣,貝拉德隻能暫且接受拉赫曼也身受蒙蔽,被對方利用了的結果,不然,他會為這個導師感到非常遺憾。貝拉德沒有說話,也沒有感到事情有絲毫的轉機,甚至相反的,貝拉德感覺到原本誕生在心裏的希望也瞬間渺茫起來。因為對方已經揭示出了自己的一部分意圖,不管他希望用那個“暗星”做些什麼,貝拉德都不能在對方說出真相之前先將自己的所作所為說出,他甚至於在頭腦中開辟出獨立的一個位置來思考這個問題,以防被對方意外或者有意地探知到。“這的確讓我感到驚訝,尤其是當我站在你的麵前的時候,我甚至都感覺不到你稚嫩的身體中含有任何老舊的部分。完全是新鮮的肉體,新鮮的氣息——能聞到這一切簡直太享受了!”“可惜的是,你並不是第一個想要吃掉我的人。”貝拉德說。“誰說我要吃掉你?”艾維克倉促地笑了幾聲,像咳嗽一樣,“你讓我被迫改變了我原有的計劃,你讓我丟掉了所有可供奴役的靈魂,你甚至讓我失去了一件至關重要的寶貝……這——很好,代表著你的價值比它們加在一起要更多。”艾維克彎下腰,用頭盔對著他,“我決定將你收為我的仆人,不論你答不答應。”對比所有貝拉德所能預料到的事情,這件事是他最抵觸的結果。仿佛一瞬間,天上的霧結成了灰色的雪,逐漸凝固了貝拉德周圍的空氣。一股徹骨的寒冷從外衣一下子滲透進他的肉體中,讓他原本已經安撫下來的精神再次出現跳動。甚至於更明晰的是,他能感覺到額頭上要崩裂而出的精神。“原來如此,你最害怕的是這件事。”艾維克終於看透了他的弱點,並很直接地將其指了出來。“我害怕的事情很多。”貝拉德說,“而我也總是遭遇到讓人恐懼的事情,正因為如此,我的膽子才越來越大。”“你會漸漸明白,膽子對你不會有任何影響。用不了多久,你就不會害怕任何東西,跟從我,才能享受到這些……”“跟從你?”貝拉德將法杖穩穩地舉了起來,他不想再說下去了,“我會失去所有意義。”眨眼間,吻血杖的通體散發著紅色的光芒,而杖頭反而閃著幽幽的綠光,猶如一株紅色樹皮的小樹,上麵生著綠色的枝丫一樣。不過,這並不是最終的形態,先是一團小小的光點,緊接著愈燃愈烈,一團血紅色的火焰從杖頭中心不斷向外鋪展著火舌,那火舌雖然在不斷膨脹,並瘋狂地舔舐著周圍的空氣,卻沒有一絲粘連在周圍枝丫的感覺。有一股噴薄而出的衝勁兒,在吐出火焰的那一刻又猛地收縮,最終,一團致密、灼熱的火焰從貝拉德的法杖中醞釀出來,在對方還沒有啟動防禦的情況下,他將火焰對準艾維克的胸口,猛地噴發出去。頓時,一些黑色的碎屑從艾維克的胸口飛了出來,緊接著,火焰又開始沿著對方的身體擴散。可是這時間並不長,一次小小的攻擊隻是熔化了艾維克外部穿著的鎧甲,貝拉德不知道究竟是火焰將其熔化,還是因為這股衝擊的力量造成他周身鎧甲的變化,當火焰蔓延的時候,一股無形的力量將那火焰壓製了下來。“真是令人驚訝——”艾維克說著,緊接著大手一揮,在貝拉德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手掌就已經打在了他的臉上,這一巴掌讓他直接飛了出去,身體紮進了一堆縱橫的斷枝當中。貝拉德知道自己的那團火焰並不起作用,他隻是用於中斷這場對話的一個招呼而已。但讓他沒有預料到的是,這個家夥的攻擊竟會有這樣的速度和力量。他明明已經做好了一定的防禦,但充其量隻不過是讓他的手沒有在人飛出去的時候將法杖鬆開而已。難道我們的差距真的這麼大嗎?貝拉德短暫地陷入了迷茫和懷疑當中,但他知道現在並不是思考這些問題的時候,於是,他從身體製造的一段縫隙中站了起來,轉了轉腦袋,用兩隻手共同把住法杖。貝拉德從不覺得自己的法杖是這世界上最堅韌的武器,可事到如今,這是他唯一能夠用來防禦自己的東西了,若法杖慘遭折斷,那麼他的性命也會得到終止;若他不幸成為艾維克的附庸,他也不希望自己的法杖也落到同樣的境地。畢竟,它有那麼一陣是經由幹涸狀態轉變過來的。也許,他又得經曆一次跟布洛寧對戰時候的那種拚殺……不同的是這次他不能故意輸掉戰鬥了。一股風突然吹起,貝拉德聞到了一股極其清新的氣味,他好奇這種氣味的來源。不是天空,不是野獸,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