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貝拉德都沒有動彈。天空依舊陰雲密布,巨木爆裂產生的殘渣仍有一部分處於墜落當中。他充滿警惕地呼吸著空氣,似乎又有幾個問題橫在他的麵前,讓他百思不得其解。艾維克的力量已經消盡了,貝拉德很清楚,既然這樣的話他還在擔憂什麼?是為自己的未來考慮,還是對眼前這撼人心魄的一幕嚇到了?他無意間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卻也發現了一條很大的疤痕。這疤痕應該就是艾維克給他留下的,那傷口代表著失敗……他再次想了想自己與造物者所說的那些話,心裏麵好像隱約明白了什麼。雖然殘局已經被對方挽救過來,可他絕不會忘記自己所犯的那些錯誤、遭受的各種失敗,就如他身上那難以抹平的傷疤一樣。這些都是用來警告自己的標記,而這些絕不是值得炫耀的事情。萊妮在天色稍微晚了一些的時候找到他,她也許並沒有被拋的那麼遠,亦步亦趨的她一邊在看著巨木之心遭受的這番毀滅,一邊防範著可能還留存於世的敵人。心裏自有說不出的滋味,可當她一眼瞥見貝拉德與一個通體黑色的家夥站在一起,並且對方已經被法杖貫穿的時候,她那番喜悅就變得無法描述了。以她對貝拉德的信任來說,他的勝利幾乎是確定無疑的。因此,她完全不了解貝拉德的苦惱。“難道他就是死靈大軍領頭的嗎?太好了!”萊妮從貝拉德身後出現,然後抱住了他,“我就知道你一定會贏的!”貝拉德搖搖頭,沒有說什麼。“他不是嗎?”萊妮問道。“他是它們的首領沒錯。”“嗯。”萊妮走到貝拉德前麵,仔細向艾維克看了看,“這家夥看起來倒也沒什麼十分特別的地方,相比那些大的怪物來說,好像還瘦弱了不少。”“可是威脅更大。”貝拉德澄清。“當然!當然啦!”萊妮滿臉慚愧,“我並不是說他無能,能夠駕馭那麼多傀儡的家夥又怎麼會是一個簡單人物呢?”“你的身體怎麼樣,萊妮。”貝拉德岔開話題說,“我知道守門人將你扔了出去,有沒有摔壞?”“還好吧。”萊妮說,“疼痛是有點,不過還是多虧了你的保護,不然即便有樹幹接著我,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來不粉身碎骨才怪!”“那就好。”貝拉德說,臉上的陰翳還是沒有消散。“你這是怎麼了?我們不是成功了嗎?雖然說這塊地方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被一陣風吹壞了,但這也不是你的錯,畢竟它們就是帶著毀滅的目的來的。”“不,你誤會了,萊妮。”貝拉德對她說起了實話,“這件事並不是它們做的,而是我。”“你?”萊妮沒聽明白,“你做了什麼?”“是我摧毀了巨木之心。”貝拉德說,“我召喚了風、我用意念勸說巨木之心盡量放手一搏。是巨木之心殺死了死靈大軍,想要對抗死亡,就必須付出生命的代價。”“我懂了。”萊妮說,“不過我還是沒想到你竟然有這麼大的能力,我在一路上就已經看得很明了了,沒想到你還是讓我吃了一驚。”貝拉德以為萊妮會為巨木之心的粉身碎骨感到惋惜,但她好像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這一點他可以想象得到。且不說他們與巨木之心的感情如何,就巨木之心所做出的奉獻來說,萊妮應該隻是覺得這很正常,所以她最多表現出一種簡單的敬意罷了。“別為這裏難過了,貝拉德,既然對方將這裏交付到你的手上,就已經說明了他們對你的信心。所以不論你做什麼,他們都不會責怪你,更何況你也是為了拯救這個世界的原因,若沒有這麼大的一股能量,誰又知道在死靈大軍徹底占領這個地方之後會發生什麼呢?”“我明白你的意思,萊妮。”他說,“我並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麼重大的錯事,我隻是對這裏感到有些惋惜而已。好了,讓我們去找找蒙度吧。”“等等——”在貝拉德正要轉身離開的時候,萊妮對他喊道,“你忘了你的法杖!”她向著艾維克的屍體上指了指,“它看起來真可怕,它真的死了嗎?”“是的。”貝拉德說。“那我就幫你把武器拔出來好了,這東西還真是不太一般呢!”萊妮說著,然後用兩隻手握住法杖的底端,開始向外拔。可就在她還沒怎麼用上力氣的時候,法杖卻從艾維克的肩膀上突然斷了——萊妮瞪著眼睛,秉持著斷成兩截的法杖,顯得焦恐萬分。“對付死亡總要付出代價的。”貝拉德對萊妮說,“這根法杖代我做出了犧牲。”萊妮仍舊迷茫地點了點頭,然後將那後半截已經褪了色的法杖交給貝拉德,貝拉德則將其放在了地上,“讓它與這裏的土地同在吧。”他說。貝拉德並沒有將蒙度的死活告訴她,而從萊妮的表情中基本上可以看出她有多擔憂這件事。對於他給予兩個人的保護,貝拉德也不太確信這種魔法能夠抵擋什麼,魔法用來抵禦魔法,但他所受到的傷害卻與此大大不同。晚些時候,貝拉德從一條河流中發現了蒙度的身體,他的身體出了一個腦袋之外幾乎全部浸入水中,而頭部翹起,貝拉德以為是石塊支撐起了他,這樣的話,再多的保護也沒用。可當萊妮迅速奔入河中,將他的腦袋抱起來的時候,貝拉德隻看到地下有一塊被水草嚴嚴實實覆蓋的一塊突出的土地。對於常年流淌的河水來說,這種情況是少之又少,而這條河終年保持靜止狀態,所以才會有這種情況的發生。“他——好像還沒死。”萊妮貼近他的胸口,感受了一下呼吸和心跳。“讓我看看。”貝拉德說道,然後蹲在地上。因為失去了法杖,貝拉德突然發覺自己已經運用純熟的某些魔法也變了一個味道。即便將蒙度救回來並不需要來引導能量,但這樣空著手去做某些動作,卻讓貝拉德感到甚是不自然。但他還是會讓自己漸漸熟悉這一切的。貝拉德從蒙度的身上找到了一些受傷變化了的骨骼和組織,他一邊感受著來自於對方體內的那種痛苦,一邊用自己的能力去解除病痛、撫平傷口。就這樣,他一點點填補著蒙度慘遭毀壞的身體,使其變得完整。當蒙度意識到在自己的身上好像並沒有什麼大礙的時候,他微微睜開了眼。而就在這時,萊妮大概因為太過興奮的關係,而直接吻上了他。從蒙度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完全沒有預料到、或者至少有一定準備來迎接這個突如其來的溫存。“你不會失憶了吧?”萊妮對蒙度說。“我沒有失憶,隻是——剛才……”“剛才?”萊妮笑了笑,“我就是想對你救了我表示一下感謝,現在我已經感謝完啦!你我之間什麼都不欠了!”貝拉德知道萊妮是出於嘴硬說出這樣的話來,對於他們之間的事情,他並無意插手。因為在感情上,他們要比他自己的經驗豐富得多。而一直以來,萊妮與蒙度之間的關係都很不錯。現在蒙度多半已經失去了歸宿,所以……對於剛醒過來的蒙度而言,這個世界是全新的,周圍的樹木都自己拔了自己的根須,在地麵上留下一處有一處的深坑。泥土外翻,花草被覆蓋在泥土的下麵,一些隱藏在地底下的小蟲不斷在泥土堆裏麵尋找縫隙,以便建立一個新的家園。在遠處,在巨木之心那裏,草木堆疊,如同一座宮殿倒塌後的模樣,參差不齊、色彩濃重,尤其是在這灰黑色的烏雲的籠罩下,就更顯得淒涼起來。“我們已經沒事了嗎?”蒙度花了一會兒功夫才想起正事來。“沒事了。”萊妮說,“貝拉德打到了它們,我們現在自由了!”這裏的三個人中,大概也隻有萊妮是最看重自由的。蒙度隻是簡單地對貝拉德投去一抹微笑,接著,他說道,“那我們接下來該幹什麼?”“我想最起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