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這個與世隔絕的地方,拉赫曼偶然發覺整個建築空蕩蕩的,他一開始還以為是自己精神失常,但很快,兩個人的消失就已經成為不爭的現實了。他們究竟去了哪裏?拉赫曼有很多懷疑。巨木之心是貝拉德原打算回去的地方,聖女城或者利切希爾等任意一個地方也會是一個很好的選擇,可這兩個地方他們真正能夠到達嗎?按照他的設想索尼婭現在根本沒有任何意料中的魔法能力,至於貝拉德,也不至於這麼快就領悟到傳送法術的秘訣。況且他還丟了法杖,這一點又如何辦到呢?所以,也許老頭子的思想有些固執,他總認為兩個人還在這座建築當中,也許他們想要逃跑,可是最終某個地方困住了。他甚至伸長脖子,看了看索尼婭房間中的唯一開放通口的地方,悲戚地搖了搖頭後,拉赫曼否定了他們雙雙跳下去的做法。艱難的時刻都已經過去了,他們又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采取這樣的方式呢?於是,老家夥從這座塔裏開始了尋覓,他從塔底走到塔頂,然後又從塔頂到達塔底,卻依舊沒有發現兩個人的蹤跡。直到最後,他才發現了在塔頂上的一個原本不該存在的出口,拉赫曼走上前去,從中找到了一絲絲魔法的蹤跡。一種莫名的疲憊感襲擊了他,讓他一下子坐在了地上。通常來說,他在知道兩個孩子正在沿著自己無法估計的速度成長,這種事是好事,是令他欣慰甚至心情激動的事情,但現在的他並不是這種感覺。一種失落感,一種被人遺棄的感覺,以至於還有一種慚愧和懺悔。當瑞卡麗娜女王將索尼婭托付於他的時候,他盡了自己的所有努力去讓索尼婭處於安全之中。貝拉德的成功存活是一個意外,這一點已經讓他的內心開始發生了改變。他之前是那麼肯定這個人在遇到不可預料的後果時一定會急的焦頭爛額,並且不知所措。畢竟他還隻是個孩子,是個那麼年輕,從臉上找不到一絲皺紋的孩子。但貝拉德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他相信不光是他自己,包括不論是正麵或者反麵的各種勢力,中立的那些看客,由神至人都不可能會有人相信貝拉德所做到的這一切。顯然,這其中甚至還沒有任何巧合的成分,他就那樣成功了。這一點的確給拉赫曼帶來了希望,讓他將自己的夢想擴大了一步:在保護索尼婭的安全之外,他也可以將這兩個孩子的終身幸福加入到自己的思考範疇。現如今,再討論自己的幸福已經不切實際了,拉赫曼早已將自己的所有希望轉移到下一代上麵。難道這種想法錯了嗎?不,這種想法並沒有錯,他隻是錯了一部分。拉赫曼至今才明白自己需要的並不是關注那麼簡單,與此同時,他還希望兩個孩子在理解他的同時還要思考他的意見。顯然,他們在他麵前並沒有表露出任何自己真正的想法,若非如此,他們便不會輕而易舉地離開這裏。也許他應該帶著這個理由找到他們,像個父親一樣訓斥他們不該這樣欺騙一個老人。可是這樣的做法該有多麼可笑啊!他叫兩個人放棄各自的夢想,他讓他們以他的願景為主,不要想與自己的人生息息相關的東西。他們不願這樣做,於是他就生氣了?他們因為追求自己的願望,不惜忍受更多的痛苦,這本該是一件大加讚揚的事情,可他卻還要以此為理由責備他們?因為他們違背了許給自己的承諾?不——拉赫曼不願去征求這些東西,這隻會讓他們更加感到更加厭煩。索尼婭與貝拉德的思想按照非常規的速度發展,拉赫曼確定自己已經不能用他們原本的年齡來估量他們,四十歲,五十歲——也許更多,就算是情感上的忠誠於守候,他們之間的忠貞程度也超越了生活在一起十幾年的夫妻。如此下去,他還有什麼插手的餘地呢?此時此刻,他隻想讓兩個孩子不要過於仇恨自己就好,他過分的關愛已經成為了限製,如今,他們已經將其擺脫了,拉赫曼不會再想將這個枷鎖再次套回去的事情,就這樣,他孤零零地守著這座空塔反而更好。黃昏、黎明,拉赫曼樂於守候在索尼婭曾經睡過的房間裏,被褥亂了套,洗澡水也還在浴桶中,這暗示了他們離去的匆忙。他沒有將屋子收拾幹淨,而是讓它盡可能保持原樣。不論他們是否還會回來,這種場景總是會讓拉赫曼誤以為他們的離去隻是剛剛發生過的事情。他唯一所做的破壞就是,搬一個椅子,從那個窗口,看著黃昏與黎明的交替,風起雲湧,看著巨坑上的泥土不時地順著斜坡夾雜石頭滑落下來。這就是他所能關注到一切了。很快,他意識到了自己的自私,他想象不到自己竟然想讓兩個人守著他所見的一切過上那幾乎是永恒的時光。沒錯,他們對於某些事情是有一套自己的平衡法則,他們遇事少有慌亂,多為平靜。可他還是忽略了他們是一對年輕的生命的事實,他們需要的是走遍山川草野,他們需要體驗人世間的苦辣酸甜。一些簡單的疼愛,險些釀成大錯,為了這種自私,拉赫曼甚至還有過將兩個人囚禁起來的打算。也許他入道太深了,他認為從無名者的角度來看,貝拉德他們隻是兩個可有可無的凡人而已,在他達成自己的目的後,就不會在乎他們的死活了。於是,拉赫曼盡力阻攔著兩個人向著巨木之心的地點邁進,即便整件事明擺著是對他們的不公。拉赫曼沉醉於自身的愧疚中,眼前的一切本就沒什麼看頭的風景顯得更加黯然失色。他認為自己由此踏上了一條救贖之路,心想著在時間消逝一段時間之後再回過頭去思考一下利切希爾那方麵所麵臨的問題。可沒想到這一做便著了迷,久久不能脫身。直到在某一天的某個時候,拉赫曼突然被一陣晴天霹靂驚醒。他看到日垂西天,深坑外圍投射的陰影早就將整座塔籠罩完整,如今,黑暗已經早一步降臨了。他並沒有拿那個晴天霹靂當回事,可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了,這一次,整座塔都跟著顫抖起來。他不得不站起來,想著究竟是誰闖進這裏,還是意圖摧毀這座塔?不不不!這絕對是他想多了,這座塔身處處編織著魔法符文、連石縫間都塞著魔法能量的塔即使被毀壞到隻有一根細長的柱子支撐的地步,也絕對不會倒塌。這就是魔法的特別之處,若是不能辦成人們想象之外的事情,它也就不可再被稱之為魔法了。拉赫曼慌忙地撲到窗口,伸出頭看了看深坑周圍,一切祥和如初,哪有什麼外敵?正當他在如此思考的時候,不光是一個聲音,拉赫曼感到一個令他周身顫抖的震動從塔底向上散播過來,隨之而來的是一陣細碎的落石相擊的聲音。這聲音自然小的出奇,至少比剛剛他聽到的聲音小得多,但他很清楚事情比他估計的要嚴重的多。他慌忙拿過法杖,然後用手摸亮了上麵的寶石,迅速衝出了屋子。有人來了——他長久以來未曾跳動過的心仿佛也跟著這種深至靈魂的顫抖影響的跳動了起來,而且還在不停地加速當中。究竟是誰?是無名者?還是死靈王的歸來?除了這兩個人沒有人能有這種能力,在下麵製造如此大的響動。貝拉德失誤了,以拉赫曼這麼多年的經驗來說,他也覺得自己太缺乏慎重了。死靈王怎麼會那麼容易被毀滅?他本該趁著貝拉德還在的時候問個清楚,如今,什麼都無法挽回了。不管是這兩者中的哪一個,他們勢必都帶著仇恨而來。拉赫曼感覺到那力量已將塔底緊閉的大門擊碎,接下來迎接他的是什麼?他也不知道。他隻想趕快下到樓底看個明白。拉赫曼像個瘋子一樣狂跑,十幾年來他都沒有以這樣的速度奔跑過。地麵上依舊很滑,泥土沒有全部清除。借由各種縫隙中滲入的水沒有消失的理由,它們將這些散發著腐臭氣味的土壤攪和著,拉赫曼幾乎踩上一腳就要打上一次滑。但他沒有必要想那麼多,就算是直接從樓梯上滑下去,他也一定要看個明白。果然,他不出意外地摔倒了,而且還不是一跤。這幾跤讓他的長袍被泥漿覆蓋,整個背麵,摸上去都有著跟地麵一樣的觸感。這些泥漿加重了他衣服的重量,他不喜歡這種感覺,隻得用手刮下那些像是死靈王製造的小鬼撲上了身般的泥片,讓長袍依舊是長袍,可就是再也飄不起來了。等他慌慌張張地向下跑、最後終於抵達凝寒之塔底部的大廳時,他發現了外來者。這個家夥的影子在底層探來探去,有一種初來乍到的感覺。門口,兩扇粉碎了的石門在地上摞起了一座小山,魚躍而入的風瘋狂地席卷著整個一層大廳,將外麵的潮氣帶了進來,又將這裏麵的潮氣吹了出去。“來者何人?”拉赫曼扯著嗓子說。對方在聽見他的話之後停了下來,不再圍繞一些支撐這座塔的柱子亂轉。他借助那法杖產生的細微的光輝看到,這個身材並不高的人身上一把長劍,那把劍差不多都要與他一般高了。對方沒有回答,隻是將那劍隱藏在了身後,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