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不是用眼睛
寫作夢工場
作者:吳姍珊
我一直在尋找著能夠代表孤獨的意象,可是我發現,這些逐一呈現在我的眼眸中的,大多時候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孤獨。
虔誠的穆斯林
2013年2月,吉隆坡。清晨時分路過一座清真寺。柔和的朝陽映在淡粉紅色的圓頂上,使整座建築看起來更加氣派與迷人。我悄悄地走到門口。裏麵隻有一位婦女,裹著黑色的頭巾,背對著我,默默地禱告。
整個禮堂內就隻有她一個人。約摸過了15分鍾,她緩緩轉身,穿上鞋子離去。我看著她獨自一人走在林陰道上,周身彌漫著一種孤獨感,直到她瘦弱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之外。
她是孤獨的嗎?
一個當地人跟我說,這裏的穆斯林每天要做五次禱告,一生至少要去麥加朝聖一次。他說,穆斯林都是虔誠的,他們是用心在向真主祈求和懺悔。
那麼,她並不孤獨。因為她有信仰,因為心中的那份忠誠與執著。
公路上的牧羊人
2011年8月,新疆北部。賽裏木湖如晶瑩的藍寶石呈現在我的眼前。我與母親漫步在湖邊的公路上,路很長,放眼望去,除了我們的車子和大群陸陸續續過馬路的牛羊,再沒有其他。這時候,一個騎在羊背上的牧人出現在我的視線裏。
那隻羊的毛並不純白,看起來很久沒有打理。羊悠然自得地走著,牧人在羊背上放聲歌唱著,歌詞我都聽不懂。他的衣著隨意,頭發也蓬亂著。
他從我眼前經過,朝著羊群走去,並沒有留意到我的存在。
一個人走在如此廣闊的天地間,他會感到孤獨嗎?
也許不會吧。因為有羊群、幽靜的湖泊和茫茫的草原。
胡同裏的老人
2011年7月,北京,南鑼鼓巷。我拐進一條不知名的胡同裏,看到某家門前坐著一位老人。老人頭發花白,穿著背心,倚在藤椅上。藤椅應該很老了,時不時發出嘎吱的聲音。老人一手握著扶手,一手扇著蒲扇,眯縫著眼睛,聽著收音機。
看到這樣的情景,許多人一定會心疼老人家,年過古稀卻無子女的陪伴。
忽然某處傳來一陣喧鬧聲。我轉過頭,原來是兩位爺爺在下棋,不亦樂乎,還有不少過路人紛紛停下來圍觀。
也許這裏的老人不會孤獨,雖少了子女的噓寒問暖,但他們還有朋友相伴。哪怕是一個人,也有愜意的陽光、舒適的空氣,以及收音機裏動聽的音樂在身邊。
木橋下的婦女
2009年8月,我在周莊。不禁想起白居易的詩,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這如畫的江南水鄉,仿佛把我牽引到了一個夢境,古色古香。
猶記得那一排排錯落有致的青磚瓦房,那一棵棵隨風裁剪的翠綠細柳,那一條條緩緩流淌的潺潺溪流,那一座座守候千年的古樸堤橋。橋下,是流水。我行在岸邊,一名婦女在一條木船上向我的方向劃來。
她頭戴一頂寬大的鬥笠,身穿花格子衣衫。小巧的船在水波中蕩漾,仿佛一張獨特的水墨畫。
此時已是黃昏,晚霞親吻著炊煙。她獨守一條船,會孤獨嗎?
然而我想,她也是不孤獨的吧,有船的承載、柳的撫摸、鶯的吟唱、雲的駐足,以及夕陽的陪伴。她並不是隻身一人。
行走在路上的自己
這個世界上並沒有誰真正的孤獨。
就算看起來是孤身一人,他的心裏也會有相伴的人或物。
我也總是獨來獨往。也許某一天,我也會被某個擦肩而過的人留意到,就像我會留意他們一樣。他們或許會在我身上定義“孤獨”兩個字,然而我知道,其實我並不孤獨。
評點:關曉星
在文學作品中,“孤獨”可說是被描寫得最多的意境之一。此二字一入眼,讀者心中自然而然會形成一幅相符的畫麵來,所謂“淒淒慘慘戚戚”。但在這篇小文中,作者卻以四幅顯然符合“孤獨”意境的畫麵,觸摸到了更為耐人尋味的意義——“世界上並沒有誰真正的孤獨”。作者用自己的眼睛,透過心靈對偶見的四個陌生人的觀察與描寫,讓我們看到了隻要擁有心靈上的陪伴、精神上的寄托,人生便不是孤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