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才女馮小青薄命俏佳人(2)(2 / 3)

“何言複還來。”聰慧如斯,小青心如明鏡卻隻溫順地笑笑,“隻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當日許下終身之時,便篤定馮郎護我一生,即便這願望可能是自欺欺人,也隻能徑直走下去。

孤山因位於西子湖的裏湖與外湖之間,故名孤山,又因多梅花,一名梅嶼。它東接白堤,西連西泠橋,形如牛臥水中,浮在碧波縈繞的西子湖中。《水經注》曰:“水黑為盧,不流曰奴;山不連陵曰孤。”當年白堤而未築前,孤山乃巋然西子湖中一小島。張岱在《孤山梅鶴圖》中有雲:“梅花嶺介於兩湖之間,四麵岩巒,一無所有,故曰‘孤’也。是地水望澄明,皦焉衝照,亭觀秀峙,兩湖反影若三山之倒水下。”

馮家的孤山別墅依山傍水,鳥鳴啾啾,鬆濤陣陣,靜謐清幽,若非小青太過多愁善感,實是修身養性的好去處。然而此刻縱是平湖秋月、鶯啼柳飛、朝霞夕嵐的千嬌百媚、詩情畫意,也再喚不起小青心湖的漣漪,小青在流年的悄然流逝中日漸消瘦。

唯一能撩撥著小青心弦的隻有那片古梅林,別墅毗鄰宋代處士林和靖當年隱居之所,雖然時過境遷,然而搖曳風中的梅樹依然悠悠訴說著那個千古流傳的梅妻鶴子的故事,當日與馮通亦因梅花結緣,而今隻能空歎那一段刻骨銘心的梅花情緣也如花般嬌弱。

春衫血淚點輕紗,吹入林逋處士家。嶺上梅花三百樹,一時應變杜鵑花。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梅花早已零落成泥,春回大地,萬象更新,此時杜鵑應當映紅山巔,小青卻是滿眼春愁,“淚濕春衫袖”,耳畔似乎傳來杜鵑泣血“不如歸去”,可如今天大地大何處是小青的去處?

鄉心不畏兩峰高,昨夜慈親入夢遙。說是浙江潮有信,浙潮爭似廣陵潮。

此去故鄉不多路,卻再也回不去了,慈愛的雙親唯有夢中相見,當年承歡膝下的幸福也似“春夢了無痕,轉眼皆成空”。都說江潮有信期,難道夫君竟言而無信,隻是這日複一日的等待何時是盡頭,難道曾經的歡愉他早拋之腦後,否則那個信誓旦旦要時常來探望她的人怎麼依然遙遙無期。

漫漫長夜更是難捱,窗外風雨交加,屋內燈影斑駁,手持長卷《牡丹亭》,一遍又一遍癡癡讀著,深深陷進去。這千古情思注滿千古感傷,小青唏噓:

冷雨幽窗不可聽,挑燈閑看牡丹亭。人間亦有癡如我,豈獨傷心是小青。

那個驚夢、尋夢的杜麗娘因夢中人相思成疾,香消玉殞,得丹青手畫留其傾世容顏。一晃三年,當柳夢梅於梅花觀中、太湖石下拾得畫像,徐徐展開竟是夢中佳人,遂義無反顧,掘墓開棺,麗娘重生,有情人終成眷屬。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複生者,皆非情之至也。”麗娘有情,獨係夢梅;麗娘有幸,終得圓滿。癡情如小青,卻不知能否如麗娘幸運,得那惜花之人庇護免遭風刀霜劍嚴相逼。

也許,冥冥之中馮通也聽到了小青的悲訴,一個春末的午後,斜靠美人榻上的小青又一次在《牡丹亭》的離合悲歡中睡去,此時耳畔卻傳來一聲熟悉的呼喚,是馮郎嗎?似是夢中囈語,小青問道。

“小青,是我,是我……”小青睜眼一看,果真是她日思夜念的夫君馮通,她再次揉揉睡眼,千言萬語卻無從說起,隻淚眼婆娑拉著馮通,生怕一朝夢醒又成空。見小青如此憔悴消瘦,馮通心疼地將她擁入懷中,“小青,你受苦了!”

體己話剛要出口,這時,老仆婦敲門:”

“大少爺,大少奶奶派人傳話。

“何事?”馮通不耐煩地問。

“綢緞莊有急事,請大少爺速速回府,小人特來接大少爺,就在屋外候著。”

馮通歎息一聲,囑咐她要好生照顧自己,切莫兀自傷懷,匆匆離去,徒留小青獨坐榻上潸然落淚,這一見連片刻的歡愉都不曾有,恍若夢中曇花一現。

此後一連數月,如此這般短暫的夢也不曾再重現,小青更加茶飯不思,身子亦愈發虛弱,獨抱琵琶在美人榻上兀自彈奏著“天仙子”:

文姬遠嫁昭君塞,小青又續風流債;也虧一陣墨罡風,火輪下,抽身快,單單零零清涼界。原不是鴛鴦一派,休算作相思一概;自思自解自商量,心可在,魂可在,著衫又執雙裙帶。

這般淒絕哀怨的曲子誰能聽見,馮通嗎?此刻果真是生意繁忙,還是崔氏橫加阻隔,誰能想到你我咫尺之間竟峰巒疊嶂。優柔寡斷的馮郎終究不是柳夢梅,做不來義無反顧,做不來決絕放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