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村長老婆的病好了,村長就十分感動,小翠連續接張大民去家裏吃了兩次飯。
村長說:大民是個好人。
他老婆說:像大民這樣的人,如今少了。
小翠對張大民,有一種說不出的好感,說:大民哥,你也該討了。
張大民說:我笨,沒人看得中我,討不到。
小翠多情多意地看他一眼,說:你人好,不笨。
張大民的爹,到底多些閱曆,抓住有利時機,生出一分心思,說兒子舍己救人,得到人家好感,在這種時候,就該想到討老婆的事,然後,唆使兒子,乘勝追擊討小翠。
張大民說:爹,我算啥人?人家是村長的女兒,我配嗎?
爹搗他指頭,說他天生愚鈍,這樣下去,必定要當一輩子單身漢。做爹的,話雖說得這麼厲害,心卻是慈的,見兒子缺勇氣,就請了村裏的周寡婦去村長家提媒。劉麻子奈周寡婦麵子不何,雖沒果斷表態,但也沒反對,好像有話在喉管哼唧。小翠卻有這意思,暗暗給周寡婦說,父親快要過生日了,讓張大民來一下,做個生日添點情。
周寡婦將這話一傳達,張大民的爹高興,覺得自己來了福,將要和村長開親,下人和上人平了肩,門眉也在閃光了。等村長劉麻子生日那天,爹就備了禮,領著張大民去了。尚未到劉麻子家,爹就在路上指導兒子,讓他見了劉麻子,要多說點恭維話,做官的人都有習慣,愛聽好話,把話說得動聽,就好比撓癢癢,周身舒服,一旦做官的高興了,什麼事都能成。張大民從來不會說動聽的話,現在讓說,他很有些為難,但爹引導了不少,他還是搜腸刮肚,想了幾句詞兒,好像是奉承的意思,比如德高望重、清正廉潔、福如東海、壽比南山,這些話聽得多,村長自己也常說,那些年,駐隊幹部也說過,張大民不曾上過學,對這些詞雖然理解不了,但能意識到都是好話,他觀察過人家的表情,話一出口,聽者臉上就有笑,證明這話是好話。
張大民雖然把詞兒想好了,誰知到了村長家,見了賓朋滿座,就有些慌神,找了個機會,把想好的話表達出來,卻說得分外別扭,有失恭維者的水平,把德高望重一詞,說成了得意忘形,兩詞的意思千差萬別,村長一聽,臉上的麻窩窩先透紅,後透黑;張大民還在進一步表述,把清正廉潔一詞,說成了清理巴結,讓村長一下懵懂了,怎麼也聽不清意思,自然又加重了不高興的成分。到了吃飯的時候,爹坐在張大民身邊,用肘子碰他,讓他給村長敬酒敬言,他一想,就先敬酒,隨後敬言,把福如東海一詞,說成了湖是水庫,他顯然不曾見過海,在心目中水庫很大,所以就用水庫來表達敬意。
張大民雖然動了心思,絞盡腦汁,其結果適得其反,村長的臉,一點笑容都沒有,反而出現了陰雲。桌上的客們麵麵相觀,不知所雲,想笑不好笑。
有了這些恭維話,從常理上講,還不如不說,就連背村長老婆治病的事,也被這幾句話抵消了。張大民的爹隻看得到氣氛不對,卻不知原因,飯吃得無滋無味。
村長劉麻子覺得生日過得扯蛋,情緒很不好,待吃罷飯後,張大民和爹告辭時,村長坐在椅上不動,也沒說話,讓張大民的爹有些難堪。
小翠聰明,大概怕冷待了客人,就熱情相送,一直送到周寡婦門前才轉去。
爹想了想,不是別的原因,八成是話說錯了,就怨兒子口齒不靈,意思沒表達準確。
張大民問:話錯在哪裏?
爹呆呆地將他看著,自己也說不明白,僅僅隻是見到村長不高興。
張大民一個勁怪爹:人家當村長的,咋會願意和我們開親呢?村長是官,我們能配嗎?
爹歎一口氣,將頭搖了幾下,說:人要講個情,他老婆不是你背去搶救,現在墳上長小草了。我們也要爭口氣,托人幫幫忙,你也到城裏找個事做,看配不配,到時村長莫後悔就是了,當著一個村官,人就變得那麼高大了,小翠也不是金頭銀女,就這麼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