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年景不錯,穀子又大麵積豐收了。穀子站在穀子地裏,揮動著鐮刀割穀子。秋天的穀子都成熟了,穀秧有的已經枯黃在地裏了,隻剩下沉甸甸的糧食。穀子的心頭突然掠過一絲惆悵,自己就像一棵成熟的穀子,有點頭重腳輕的感覺。一分心,穀子的手指被鐮刀割破了口子。鮮血流了出來,穀子掏出那封信,把信紙纏在傷口處……
去不去城裏的醫院,隻能在這個月的二十四號之前拿定主意。穀子現在的任務是,抓緊時間把地裏的穀子收割回去,天大的事情也不能把莊稼耽誤了。穀子歎息了一聲,繼續貓著腰割起了穀子。
有風吹過,穀子沙沙響,像穀子的心事。
第一章 清 白
街道拐角處打去年冬天開始,出現了一夥外地的民工。刮大白的粘瓷磚的,更多的是蹬倒騎驢的。蹬倒騎驢的在他們的群體裏被稱做小工。小工的地位是最低的,收入最少,所以搶起活來格外地賣力氣。
我每天上班從他們中間路過,從來不敢停下來或者東張西望。盡管這樣,有幾次還是被他們誤作是找人幹活的老板,他們蜂擁而上拽住我的自行車車把死活不撒手,沒完沒了地跟我講價。直到完全確定下來,我真不是找人幹活的,才泄氣般地散開。有幾個小工嘴裏還不三不四地說髒話,聽了讓人臉紅。鄉下人就是鄉下人,沒素質沒教養。打那以後,我路過那裏從來都目不斜視。
可這次不同了,家要搬,靠丈夫和我是怎麼也挪不動那麼多家具的。丈夫跟我商量,要不去市場雇個小工吧。丈夫說的市場就是那夥民工呆的地方。可也怪了,我居住的那個城市,哪裏有民工出現,哪裏就會有市場了,好象這個城市專門為民工服務的。
我選中的這個小工叫沈三。我選中他主要有兩個原因。一是他不象別的民工那樣,像忙著要投胎似地著急跟我走。我不動聲色地跟他們講價,為首的民工把價錢要得嚇人,我不同意。這夥民工像商量好似地轟地散開,不理我了。我知道他們是在故意刁難我,正沒有辦法的時候,我看見了那個叫沈三的民工。沈三肯定是姓沈吧,別的民工都這麼喊他,他四十多歲的樣子。別人在忙著講價錢,他獨自在一邊卷旱煙。
我過去問師傅幹不幹活,他爽快地答應了。而且要的價錢還算合理,他辦事很麻利,卷好的紙煙也不抽了,往耳朵上一夾就跟著我走。身後的民工們在起哄,怪他不講究,破壞講價的規矩,他卻一言不發。這個叫沈三的民工老實厚道,這是我選中他來搬家的第二個原因。
一整天,沈三都沒有說過幾句話。隻知道和丈夫樓上樓下的忙乎,我們先把大件家具從樓上搬到樓下,然後統一運往新家。這件工作很費時費力,我們家住在六樓,抬東西很不方便。每上下一次,都弄一頭的熱汗。叫沈三喝口水,他繞過純淨水飲水機,進廚房擰開水龍頭咚咚地灌一大氣,好象不是在喝水,而是在澆田地。中午的時候,終於把那些笨重的家具都弄到了樓下。丈夫和沈三逐漸熟了起來,本來是沒講管一頓中午飯的。丈夫大方地招呼我,去置辦一些飯菜來。沈三顯然很感動,卻不會說一句感謝的話。隻是站在那,拘束地搓手,嘴裏說著不用了不用了的話。
下午的活基本是沈三一個人唱主角了。我在樓下幫他搭把手,把車裝上。丈夫和他一起往新家鼓搗。後來,丈夫幹脆不押車了,一個人等在那頭。任憑沈三一個人在兩點之間往返。問題就出在我和丈夫麻痹大意的時候。待搬完家,要給沈三付錢的時候。我跟丈夫要那八十塊零錢,丈夫說在寫字台的抽屜裏。我打開抽屜,那八十塊錢不翼而飛了。
寫字台就在我們眼皮底下,除了沈三有單獨跟它在一起的機會外,誰能見到那八十塊錢呢。要怪就怪丈夫和我的粗心,明知道這夥民工哪來的都有,什麼背景的都有,還是放鬆了警惕。丈夫的臉色開始不好看了。沈三當然知道了我們丟錢的事,紅著臉說:不是我,不是我。丈夫對他先前的好感一掃而光,頂他一句:我們也沒說是你拿去了,你心虛什麼?一會兒派出所的民警來了,一查就知道了。
我們本打算嚇唬嚇唬這個叫沈三的民工,他就會把錢乖乖地交出來了。這樣的話,我們也不會難為他,工錢還是會照付的。可這個沈三,竟拿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來,認真地等我和丈夫去報警。我和丈夫權衡半天,還是沒有給派出所打電話。派出所來了又有什麼辦法,看沈三那胸有成竹的樣子,肯定是把錢轉移了。不過,給沈三付工錢,我和丈夫還是心有不甘的。這叫什麼事啊?別的民工要價一百二,他八十就幹,敢情是另外又偷去八十,裏外一返,這可就是一百六了。怪不得老人們常講撿小便宜吃大虧呢,這個民工真是不簡單,蔫巴蘿卜辣子心,這話一點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