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遲在省城混了三年,大街小巷像自己手指一樣熟悉。帶著孔另找地方喝酒,比撒泡尿還容易。孔另的酒量不算好,來部隊之前,連酒邊都沒沾過。到了部隊第一次喝啤酒,還被啤酒的怪味搞得嘔吐了半天,說這啤酒,就如他老家喂豬的潲水一樣的味道。慕容遲就不同,他北方人,從小就好酒。在他們北方,一般男人喝個一斤八兩的,根本不在話下。慕容遲堅持要喝白酒,說啤酒是娘們才喝的。孔另拗不過他,畢竟是人家請客,客隨主便,堅持了一會,見慕容遲不答應,隻好跟著他一起喝白酒。一瓶二鍋頭很快見底,慕容遲的樣子還沒多大意思,又叫服務員上了一瓶。孔另已經是頭暈眼花了,堅決不肯再喝,提醒慕容遲說:“我們這樣出來喝酒,不好吧。”慕容遲白他一眼說:“這算個屁事。老子雖然是個勤務兵,也有自由的。我實話跟你說,兄弟我三天不喝酒,喉嚨裏就有千百條蟲子抓啊。再說,老爺子也知道我好一口,可從來沒說過我。”話雖這麼說,孔另總覺得心裏空落落的,像丟了什麼一樣,魂不守舍。慕容遲就沒了興趣,罵道:“孔另,你小子膽子太小了。男人膽小,成不了大事。喝個酒,還娘們一樣,有意思嗎?”孔另陪著笑臉說:“慕容大哥,我是來醫院住院的,算是病人。病人半夜跑出來喝酒,這事要傳到領導耳朵裏去了,影響多不好!”慕容遲吐了一口唾沫說:“你不是病人,是英雄。兄弟我以後還要靠你這棵大樹乘涼啊。”孔另雙手抱拳說:“大哥抬舉我了。要是真有那麼一天,我孔另就是你兄弟,親兄弟。”慕容遲似乎很受用這樣的話,伸手拍拍孔另的肩膀笑道:“話是你說的啊,也不枉老子請你喝一頓酒了。算了,我們散了吧,回去休息。”兩個人從小酒館出來,沿著街道慢慢往醫院走。走了一會,孔另想起方路,就想把這個情況給他說說。兄弟一場,有樂同歡啊。於是找了一個電話亭,撥通了方路家的電話。電話是個女人接的,說話的聲音溫溫柔柔,讓人心裏像是有一陣暖風拂過。孔另單刀直入地問:“方路在家嗎?”對方楞了一下,問道:“你哪裏?”孔另直愣愣地說:“我雲南。”電話裏就笑了起來,還是溫溫柔柔的笑,說:“你是孔另吧?”孔另楞了一下,問道:“你是誰?怎麼知道我名字?”對方猶豫了一下,還是爽快說了出來:“我是方路的姐姐,方琴。你找他有事?”孔另呆了呆,腦海裏立即浮現照片上的她來,心裏突然一陣激動,語無倫次地說:“也沒事,就看他到家了沒有。”“早上到的,還在睡覺。要不要我叫醒他?”方琴的聲音真是好聽極了,甚至比電視裏的女播音員還要好聽,簡直就是天籟一般,讓孔另迷醉起來。“算了。”孔另說,想要掛掉電話,又舍不得方琴的聲音,猶豫了半天,還是掛了,轉身對站在外邊的慕容遲說:“走吧,沒事了。”心裏的事沒說出來,特別沒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方琴,他總覺得心裏堵著什麼一樣。走起路來開始無精打采。慕容遲似乎看出了一些端倪,打趣著他說:“是不是給女朋友打電話了?”孔另趕緊搖頭說:“瞎說,我哪裏有女朋友。”慕容遲道:“看你失魂落魄的樣子,不是給女朋友打,誰還有這個威力。”孔另就不做聲了。慕容遲的話,讓他的心跳得非常厲害。方琴是方路的親姐,隻比他大一歲,算起來比孔另就還小一歲。孔另大方路三歲,因此自從在兵站認識了後,他就一直把方路當小弟弟看待。方琴的照片,方路毫不掩飾給孔另欣賞過。在孔另麵前,方路毫不掩飾對自己姐姐的崇拜,姐姐在他心裏,就是他的女神。不但人長得漂亮,書也讀得非常好。是個才貌雙全的姑娘。這樣的女孩子,放在誰家不是誰家的驕傲?孔另不是沒做過夢,幻想著能與方琴談上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但夢總歸是夢,人家方琴是高幹家庭的孩子,又是個名牌大學的高材生,怎麼會看得起他一個農村兵?方琴是天鵝,他孔另就是一隻癩蛤蟆,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比做夢還難!孔另與方路認識三年,也隻在照片上見過方琴,更沒有說過半句話。沒料到今晚的一個電話,居然是方琴接的,而且人家還能直接叫出他的名字。這樣看來,他孔另在他們方家,還是一個經常出現名字的人。他心裏一陣狂喜,卻不在臉上表露出來,隻是一個勁的催慕容遲快走。倘若我做了軍官!軍官!孔另想,娶一個大學生做老婆應該不是很難的事。他仿佛看見自己已經在慢慢的蛻皮了,把一身癩蛤蟆的醜惡皮,換成了白衣白褲的白馬王子。不是沒有可能!孔另想。我現在是個英雄,英雄救應該要有英雄的待遇。他的臉上不自覺地露出微笑,在燈光的照射下,顯得有些猙獰。慕容遲嚇了一跳,問道:“孔另,你笑什麼?你的笑很邪惡啊。”孔另趕緊收斂起微笑,一本正經地甩手甩腳往前走。回到病房,還沒坐下,護士就一陣風刮進來,大驚小怪地嚷道:“你們去哪了?喝酒了?”慕容遲揮揮手說:“沒事,他沒事的。”護士奇怪的盯著他們看,看得兩個人心裏一陣發毛,不約而同地問:“你看什麼?”護士搖搖頭歎道:“你們啊,闖禍了。”兩個人吃了一驚,齊聲問:“怎麼了?”護士認真地說:“你們剛走不久,老首長就來了,問你們去了哪裏。我們不知道,還被訓了一頓。你們闖禍,還要害我們挨批評,有意思嗎?”孔另心裏咯噔一下,半信半疑地問:“真的嗎?老首長來幹嘛?他不是回去了嗎?”護士白他一眼說:“你自己去問老首長啊!我怎麼知道他回來幹嘛。”護士說完,拉開門走了出去。不一會,進來一個醫生,麵無表情地說:“孔另,你可以出院了。”孔另呆住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還是慕容遲先醒過來,問道:“誰讓他出院的?他可是英雄。”醫生看他一眼,還是麵無表情地說:“慕容遲,你也不要跟我說什麼英雄不英雄的,老首長說了,既然人能夠喝酒了,還會有什麼大事呢?不要浪費醫療資源呀。我是奉命行事,總之一句話,這間房,等下就要轉過來一個危重病人。你們得手腳快點,不要耽擱我們做事。”醫生認得慕容遲,一點也不奇怪。這是家武警自己的醫院,過去隻對內部開放。現在因為經濟發展的需要,麵向社會開放了。慕容遲是老首長的勤務兵,平常來醫院拿藥的機會多,一來二去就認識了不少的醫生。眼前的這一個,慕容遲就與他打過不少的交道。“劉醫生,老首長怎麼知道我們喝酒去了?”慕容遲心有不甘地問。劉醫生白他一眼道:“慕容遲,虧你跟了老首長三年了。在昆明這塊地方,有什麼事能瞞得住老首長?一隻耗子過街他都知道,何況你們兩個活生生的人。”慕容遲臉就白了,看著站在一邊手足無措的孔另說:“兄弟,說不定哥哥害了你了。”孔另強作笑容說:“沒事。老首長說得對,我本身就沒什麼事了,是該歸隊啦。我還要參加集訓比武呢。”劉醫生冷冷地說:“你怕是沒機會參加比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