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陳最後通牒式的話讓嶽靈珊心急如焚。她很清楚孔另的財務狀況，一個從部隊退伍的大兵，手頭能有幾個錢？除了每月的津貼，他們不會再有其他任何性質的收入。自己手裏的錢她更清楚，幾乎每一張錢都被她數過無數次，她甚至能記得一些錢的編號。而孔另，似乎一點也不慌忙，仿佛他胸有成竹，滿麵含笑送老陳下樓回家。送走了老陳，孔另並不直接回樓上去，而是沿著街道，慢慢往火車站走。孔另知道，要找到陸光，最好的地方就是火車站。果然，他在轉了一個圈後，看到陸光身後跟著兩個彪形大漢，搖搖擺擺從一家夜總會出來。火車站邊開著一家夜總會，據說是陸光帶人看場的。孔另迎了上去，打著哈哈說：“光哥，好啊。”陸光楞了一下，驚異地看著他問：“孔另？你來拉客？”孔另搖搖頭說：“我不是來拉客，我來找你。”陸光又楞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說：“你找我？有事？”孔另點點頭，低聲說：“光哥，我們一邊說。”陸光遲疑了一下，眼光掃了一下身邊跟著的兩個人說：“你們在這等我。”說著跟著孔另走到一邊去，邊走邊嘀咕道：“孔另，你搞什麼鬼？神神秘秘的，還一邊說話。”孔另陪著笑臉說：“光哥，我直話直說了啊，我想找你借點錢。”陸光再次楞住了，上下打量著孔另半天，擠出一句話說：“多少？”孔另伸出兩根指頭，一字一頓地說：“兩萬。”“兩萬？”陸光顯然嚇了一跳，故意不緊不慢地說：“你要兩萬做什麼？”孔另不能把房租押金的事告訴他，隻能直愣愣地說：“我有用。”陸光也不追問了，繞著孔另轉了一圈問：“你拿什麼作抵押？”孔另這下愣住了，瞪圓一雙眼說：“就兩萬塊，還要抵押？怕我還不起麼？”陸光皮笑肉不笑地說：“兄弟，這是規矩。”“不能破了規矩？”“不能。除非路哥開口。”陸光直接回絕了孔另的想法。“可是我急用啊。”孔另有些著急了，借不到錢，小旅館就無法開業。開不了業，他孔另就沒機會留在城裏。“我沒辦法幫你啊。”陸光攤開雙手，很紳士似的杵了杵肩膀。“我把退伍證壓你手裏，行不行？”陸光哭笑不得，一個破退伍證值錢嗎？他直言不諱地說：“我要那東西有屁用。”孔另就不高興了，對於他們當兵的來說，退伍證就是生命，就是榮譽。可是在別人的眼裏，就是一個屁，這讓他無法釋懷。孔另的臉色慢慢暗了下來，兩道眉毛扭在一起，一張臉，慢慢的猙獰起來。陸光裝作沒看見，轉口說：“還有一個辦法，你如果覺得可以，我就借你。”孔另急忙道：“你快說，什麼辦法？”陸光卻不說了，將手裏的煙放到嘴邊，巴巴地吸。他的煙沒點著，孔另趕緊從口袋裏掏出打火機，打著火遞上去，陪著笑臉說：“光哥，你說，隻要我孔另能做到的，絕對保證做到。”陸光就著他的火點著了煙，美美的吸了一口，眼睛看著遠處說：“孔另，我醜話說在前頭，你要借錢，沒問題，但要利息。你要是能還得起，你就借。”孔另忙不迭地說：“當然付利息。銀行借錢也要利息，我借光哥的錢，豈能不付利息呢！光哥你放心，別人多少，我就多少。”“你先不急著表態。我說說利息的事啊。”陸光吐出一個煙圈，慢條斯理地說：“我們是月息，息錢三毛。換算起來，你要是借兩萬，一個月的利息就是六千。”孔另吃了一驚說：“怎麼那麼多？高利貸啊。”陸光哈哈大笑道：“你以為是什麼？不是高利貸，難道我們是銀行？”孔另被他笑得有點無地自容，心裏想，也確實是。他陸光不是銀行，當然不會是銀行的利率。銀行的利率雖然低，但想借到一毛錢，卻比登天還難。“不能少點麼？”孔另在心裏盤算了一下。如果按利息六千一個月來算，他開的旅館不但賺不到一分錢，還會欠陸光更多。“不能。這是行規。”陸光莫測高深地說。“要是還不起呢？”孔另試探著問。“沒事，利滾利，一直滾。滾到沒油了，拿命還就行了。”陸光說這話的時候，眼睛裏開始冒著凶光，讓見慣了厲害角色的孔另也免不了不寒而栗。“當然，你孔另不同。你要借錢一點也不難，隻要你幫我做一件事，做好了，不但不要利息，連本金也不要你還了，算是你的工錢。”陸光將煙頭扔在地上，拿皮鞋鞋底使勁地碾碎。“什麼事？”孔另心裏湧上來一股欣喜。要是不要利息，還能拿工錢，隻要不殺人放火，他什麼事都願意做。“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幫我去討一筆債。”“討債？”孔另疑惑地問：“光哥，你的債還要我去討？”“你隻回答我，去還是不去？”陸光麵無表情地說。“去！”孔另咬著牙，狠狠地說：“不過，我要有借條之類的東西。”“當然。”陸光拍拍他的肩膀說：“借條我肯定給你。但我不會給你一個人，這筆債，你隻能一個人去要。”陸光要讓他討債，這筆債肯定不容易拿到。依著陸光目前的勢力，和他背後方希路的力量，衡嶽市誰敢賴他的帳？陸光讓他出馬，肯定有他的難言之隱。孔另隱隱覺得這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但房租押金的陰雲一直縈繞著他的腦海，沒有錢，他孔另連立足的機會都沒有。要想在衡嶽市有個立足之地，他必須放手一搏。“我答應你，光哥。”孔另沉聲說：“光哥你給我麵子，我能不給添點光？”陸光盯著他看，看了一會，哈哈大笑道：“好！你這個兄弟，我交定了。明日你來拿錢，順便簽一下借條。”陸光說完這句話，鑽進了他的小車。他摁下車窗，伸手招孔另過去，壓低聲音說：“你想好了？”“想好了！”陸光不等他再說話，揮手讓司機開車，揚長而去。看著陸光他們走遠了，孔另的心裏突然輕鬆了許多。錢的問題解決了，他覺得眼前一片光明。他似乎看到自己衣著光鮮牽著自己心愛的姑娘在街頭漫步，他努力想要看清姑娘的麵容，看了半天，依稀看到方琴的模樣，頓時嚇了一跳。方琴無時無刻不在他的潛意識裏！孔另突然覺得自己很悲哀，連真人都沒看到過，怎麼就會如此的魂牽夢縈呢？可是孔另現在的情形，他想都不敢想，更別說去見方琴了。他如今什麼都不是，一個流落在街頭的退伍兵，方琴能看上眼？混不了前途，就混錢途！孔另暗暗地下著決心。一定要賺錢，要賺很多很多的錢，他不能在方琴麵前沒有尊嚴！而能維護他尊嚴的唯一辦法，就是有用不完的錢。然而賺錢一定要有個平台。沒有平台，再聰明的人也賺不到錢。孔另很清楚，假如他回到鄉下的鐵匠鋪去，別說賺很多的錢，能養家糊口就不錯了。隻有在衡嶽市，這個大碼頭上，才會有機會。機會不能放過，哪怕出生入死！這就是孔另最堅強的想法。我要賺錢！孔另捏緊拳頭，步履堅定，轉身往嶽靈珊家走。至於陸光說的討債一事，他孔另已經下定了決心，龍潭虎穴他也要去闖一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