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你想讓我死啊(1 / 2)

陸光讓馬仔送來了兩萬塊錢,連同錢送來的還有兩張借條。一張是複印件,寫著“借陸光人民幣一百萬元”,落款龍飛鳳舞,孔另半個字也不認識。馬仔指著簽名說:“羅大彪。”孔另哦了一聲,他不認識羅大彪,也不認識馬大彪、趙大彪。他隻需知道這個名字要對應的人就行了。至於他是幹什麼的,他一點也不關心。在他的意識裏,既然你欠人家的錢,就應該還。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還有一張借條是他孔另自己的,都是打印好的借條,他隻需要簽個名,摁個手印就可以了。孔另正要簽名,嶽靈珊出來看到了,驚異地問:“你們幹嘛?”馬仔半眼也不瞧嶽靈珊,隻是一個勁地催著孔另簽名按手印。孔另揮揮手讓嶽靈珊走開,悶聲說:“我們男人辦點事。”說著拿起筆,簽下自己的名字,又細心地將手指伸到印泥盒裏,用力地摁了一下,再在借條上自己名字的地方,使勁摁下去。手續辦好了,馬仔從包裏掏出兩萬塊錢遞給孔另,又遞給他一張紙說:“這是羅大彪的地址。光哥希望你盡快辦好,他還在等你的好消息。”這一切都在嶽靈珊的眼皮子底下發生了,等到馬仔一走,她就撲了過來,從孔另的手裏搶過借條和地址,才看一眼,就急得要哭。“孔另,你借高利貸了?”她逼視著他的眼睛問。孔另裝作很輕鬆地說:“沒有。不是高利貸。陸光借我的,不要利息。”“你想騙我?”嶽靈珊鼻子裏冷冷地哼了一聲說:“你以為我不知道陸光是什麼人?他憑什麼借錢給你?”“我這不是要開旅館嗎?”孔另想從她手裏要過借條來。“開旅館就借高利貸?”嶽靈珊氣得半邊臉都歪了,恨恨地說:“孔另,你惹麻煩了。”孔另不置可否地笑,說:“沒事,我有辦法。”嶽靈珊揚著手裏的紙條,大聲地質問道:“這就是你的辦法?”孔另心想,不錯,這就是我的辦法,老子沒錢,除了這個辦法,還能有什麼辦法!但他臉上半點也沒流露出來,隻是含著笑說:“你想多了。”嶽靈珊氣急敗壞地喊:“孔另,你知道陸光是什麼人嗎?他就是個看場子,放高利貸為生的人。這樣的人,會跟你談感情嗎?他們吃人都不吐骨頭的。”孔另揮舞著雙臂逗著她笑道:“我骨頭硬,他啃不了。”嶽靈珊卻一點也笑不出來。她低頭看了看手裏的紙條,又看了看地址,疑惑地問:“這是什麼?”孔另毫不在意地說:“別人欠了陸光的錢,這是借條啊。”“你知道羅大彪是什麼人嗎?”嶽靈珊不叫了,情緒似乎安靜了下來。孔另搖搖頭表示不知道。“你不知道?我來告訴你。”嶽靈珊在沙發上坐了,指著身邊示意孔另坐。孔另猶豫了一下,在她身邊坐了。“羅大彪外號叫羅大傻,衡嶽市最心狠手辣的人,有人說他是黑道中人。你不知道吧,衡嶽市一些小孩子不聽話,隻要說羅大彪來了,都不敢哭的。明白了嗎?”孔另迷惑地點點頭,又搖了搖頭。其實孔另心裏很明白,陸光讓他去討的債,絕對不是容易對付的主。“陸光是讓你去送死!”嶽靈珊咬著牙說,眼睛裏淚光閃閃。“不用擔心。我有那麼容易死嗎?”孔另安慰著她,將手裏的錢塞到嶽靈珊的手裏說:“打電話叫老陳來拿錢吧。”嶽靈珊不接,一把將錢打丟到地上說:“這個錢我不要。”孔另彎腰撿起錢,拍了拍說:“反正借條也打了,想反悔也來不及了。”嶽靈珊哇地一聲哭起來,雙手捏成拳頭,在孔另的胸口一頓亂打,邊打邊哭著說:“孔另,你想讓我死啊。”嶽靈珊一哭,屋裏的瞎眼老媽就說話了,她拍著床幫子喊:“小孔啊,你進來。”孔另看了看嶽靈珊,發現她哭得如梨花帶雨一般,抽抽噎噎的,一時半會不會來理他。於是起身走到小臥室裏去,輕聲叫道:“大媽,你叫我?”瞎眼老媽歎了口氣說:“小孔啊,你們的話我都聽到了。這事你也確實不慎重啊。靈珊什麼心思,想必你也明白,你這樣做,讓她怎麼能放得下心。”她捶著床沿罵道:“都怪我這個瞎眼的老太婆,不能幫你們半點啊。”瞎眼老媽說著也哭了起來。一套小屋裏,突然兩個女人哭,空氣一下就凝固了起來,處處充滿著悲哀和憂傷。孔另進退維穀,急得臉都白了。他走到嶽靈珊的身邊,安慰著她說:“靈珊,你放心,我會沒事的。”嶽靈珊抬起滿麵淚痕的臉,抽噎著說:“我能放心嗎?”孔另故意笑道:“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還能要我的命啊!”嶽靈珊突然一把拉過他來,將頭貼在他的胸口,抽泣著說:“你要真有什麼事,我該怎麼辦啊。”孔另胸口匍匐著一個美女,哭得一塌糊塗,心裏自然軟得像棉花一樣了。他扶著嶽靈珊的肩頭,認真地說:“靈珊,隻要你好好的把小旅館開起來,其他的事,都不用操心,有我。”嶽靈珊更哭得歡了,拿指甲掐著孔另背上的肉,淚流滿麵。孔另吃痛,卻不敢做聲,任由她將背上的肉,掐的青一塊紫一塊。到了傍晚,老陳來簽了合同,收了錢,將鑰匙交給孔另說:“你這個當兵的,還是有點辦法啊。”孔另陪著笑臉說:“陳叔,以後還得請你多照顧啊。”、老陳幹笑道:“不敢不敢。順便祝你們生意興隆。對了,你們結婚的時候,要記得請我喝喜酒啊。”孔另去看嶽靈珊,發現她滿臉緋紅,笑容裏滿是甜蜜和幸福,讓孔另的心,莫名其妙地跳了幾下。合同簽了,錢也交了,接下來就是裝修買家具。孔另滿身都是興奮,興高采烈地打開老陳的門,一開門,一股塵封久了氣味撲麵而來。屋裏幾隻老鼠,看到有人進來,一溜煙翻過窗台跑了。老陳家裏已經搬空,除了幾件不像樣的老破舊家具,沒有一樣東西能看得上眼。嶽靈珊跟在他後邊,拿手掩著鼻子,無限愁苦地說:“陳叔家光牆麵粉刷就要一筆大錢啊。”孔另笑著說:“不怕不怕,這點活,人都不需要請,我自己幹就行了。”嶽靈珊驚喜地說:“泥水活你也會幹啊?”孔另拍拍胸口說:“我是農民家的孩子,什麼泥水活不會啊。小兒科。”嶽靈珊撲哧一笑道:“吹牛。”心裏卻是甜蜜極了。兩個人將一套房間從裏到外看了一遍,發現陽台上的角落裏堆著一堆東西,掀開一看,才發現都是賬薄之類的。嶽靈珊這才想起老陳過去在廠裏就是個會計,沒想到他把賬薄搬到了家裏,而且還如此的散亂。老陳與她爸媽都是一個廠的。嶽靈珊的爸爸過去是廠辦公室管宣傳的幹事,媽媽是廠醫護室的護士。她爸得了癌症,死的時候她還不到十歲。嶽靈珊的記憶裏,她爸她媽一生都是無比恩愛的人。她爸死後,她媽終日哭,等到嶽靈珊意識到問題的時候,她媽的眼睛已經瞎了。她爸媽的工廠在國有企業改製的時候分崩離析,廠子被過去的廠長親戚承包了,一個月隻發一百塊錢的生活費。發了兩年後,一分錢也不發了。廠裏的老職工就聯合起來,先是去市政府鬧事,被警察和武警堵在大門口,半步也進不去,也不見有領導來處理。於是沒法,就把一些年老的職工組織起來,打著橫幅,拿著凳子將過江的大橋路堵了。嶽靈珊的媽媽當時就是堵路人之一。當年下崗後,別的職工還可以打工度日,她媽眼睛瞎了,自己都照顧不了,更別希望去打工賺錢了。堵了路,事情就鬧大了。市政府的領導隻好出麵交涉,交涉來交涉去,厲害一點的,鬧得凶一點的,拿到好處就不做聲了。可憐她瞎眼老媽,等到別人都走了,她還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馬路中間等領導來處理。嶽靈珊看到瞎眼老媽的時候,她身邊來往急疾的汽車,馬路上揚起的灰塵,已經將老媽包裹得不成人形了。她大哭,背起老媽,一口氣走到市政府大門口,放下老媽後,兩個人一句話不說,在政府大門口坐了下來。坐了三天,市政府裏麵終於出來一個人,將情況了解後,歎口氣說,這年頭,還是要有人啊。嶽靈珊的家庭小旅館,也就是在那次之後開始的。市政府別的幫不了,隻能跟工商稅務打招呼,默許她家無證經營小旅館,也算了了一樁頭疼的事。而在那次鬧事中,鬧得最凶的就是老陳,得到好處最多的,也最早撤離現場的,還是老陳。嶽靈珊現在一點也不想回憶過去,在她看來,美好生活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