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時間,孔另使出渾身解數,將一套千瘡百孔的房子粉刷一新。嶽靈珊特地跑到窗簾市場,精心選了果綠色的窗簾,在陽台上擺上幾盆青翠欲滴的水仙花。客廳裏新買了布藝沙發,牆上掛了油畫,儼然新房一般。萬事俱備,隻欠來客。嶽靈珊摩拳擦掌,準備去火車站拉客。孔另卻不急,找了一家打印社,印了幾大盒名片,逢人就遞上一張。特別對火車站拉客的司機,更是點頭哈腰遞煙遞水,說隻要送來客人,有提成。第一批客人還沒上門,陸光卻上門了。陸光將整個屋子看了一遍,滿意地點頭稱好。他將身體摔進布藝沙發裏,摸著沙發說:“孔另,你忘記了吧?”孔另一看到他心情就不好,於是甕聲甕氣地說:“不會的。過兩天我就去。”“十天了啊!”陸光掐著手指說:“兄弟啊,你借錢的時候,兄弟可是沒預先扣下利息。我不扣,是因為我相信你啊!你不會讓我失望吧?”孔另麵無表情地說:“我明白。光哥你放心。”嶽靈珊看他們兩個在說話,就轉回到自己的屋裏,準備燒一壺開水進來。陸光看嶽靈珊走了,使著眼色讓孔另將門關了。孔另還在猶豫,陸光不高興地說:“關上門啊,我有話要跟你說。”孔另隻好去關了門,回到沙發邊問道:“光哥,你還有什麼話?”陸光不言語,摸索著從腰裏掏出一樣東西來,啪的一聲放在茶幾上。孔另疑惑地問:“這是什麼?”陸光呶呶嘴說:“你自己打開看嘛。”孔另遲疑著不去拿,心裏卻在盤算,陸光這把葫蘆裏裝的什麼藥?那麼神秘!剛才東西放茶幾上的聲音,孔另能聽出金屬的響動。他是一個優秀的士兵,熟悉各種槍械。對所有具有殺傷性的武器,他都有一種潛在的親切感。單從啪的一聲,他其實已經猜到裏麵是什麼東西了。“光哥,我不需要。”孔另拒絕說,眼睛不去看茶幾。“你看都沒看,怎麼知道是什麼東西?”陸光大惑不解,驚訝地問。“還用看嗎?”孔另自負地微笑:“這些東西,我聽也能聽出來。”“哪你說說,這是什麼?”陸光指著東西說。“這東西你一拿出來,滿屋子裏都是殺氣,我還能不知道是什麼嗎?”孔另雙臂抱在一起,眼角浮起一層莫測高深的笑。“壯膽吧。”陸光將東西推到孔另麵前。“真不用。”孔另將東西推回去,剛好門外響起嶽靈珊敲門的聲音。他壓低聲音說:“光哥,收起來,別嚇著人家姑娘。”陸光笑了笑,將東西放回腰裏,拍了拍說:“這東西在身上,老子誰也不放在眼裏。”孔另笑笑沒做聲,起身走到門邊打開門,嶽靈珊提著一壺水進來,笑笑說:“光哥,你們喝茶。”陸光站起身說:“不喝了。我還有事,先走了。”說完也不跟他們告辭,徑直下了樓。陸光一走,嶽靈珊緊張地問:“他來要錢了?”孔另搖搖頭說:“我借的是一個月,還沒到時間,他來要什麼錢?他是來看看,畢竟,現在我和他算是朋友了。”嶽靈珊憂傷地說:“跟他做朋友,我就不放心。”孔另不想與他說太多。陸光一來,他心裏就沒平靜過,確實,拿了人家的錢,總得替人消災。他起身對嶽靈珊說:“我去外麵走走。”他先是回到嶽靈珊的家裏,從自己的背包裏摸出一把軍刺,小心地掖在腰裏,出門來對嶽靈珊笑笑說:“我去走走,晚上不要等我吃飯了。”孔另如此這般說話,嶽靈珊是非常喜歡的。這樣的口氣,儼然就是夫妻間的對白,她嶽靈珊是個敏感的人,當然不會從耳邊溜過,她會將孔另的每一句話都留在心裏,等到晚上躺倒被窩裏的時候,再慢慢的回味。孔另身上的軍刺,是他從部隊帶回來的唯一紀念品。別的戰友都將子彈殼沾成各種模型,他完全不屑於做這些花花手腳。而是找了個機會,偷偷藏了這把軍刺。軍刺不長,通體顯著寒光。這東西就是用來殺人的,而且毫不費力就能將人捅一個窟窿。軍刺是不允許流出部隊的,但孔另連留部隊的機會都沒有了,紀律對他來說就是狗屁。因此他打背包的時候,是堂而皇之地當著別人的麵,將軍刺塞進背包帶回來的。下了樓,看到街拐角的地方停著一台車,車裏坐著兩個光頭年輕人,十月的天氣了,還穿著背心,故意露出滿身的紋身。孔另認得其中的一個,是跟著陸光的人。他們看到孔另出來,立即打開車門下來,一路小跑過來,滿臉堆笑地說:“孔哥,大哥讓我們在這裏等你。”孔另心裏罵道:“狗日的陸光,還怕老子跑路麼?叫人看著我。”心裏罵,臉上卻是一臉的笑,說:“兄弟,光哥叫你等我做什麼?”“給你帶路啊。”他們陪著笑臉說:“大哥說了,這個時候正是羅大炮起床的時間,還過一會,就會找不到人了。”“是嗎?”孔另奇怪地問:“為什麼?”其中胳膊上紋了一個“殺”字的年輕人說:“羅大炮這樣的人,仇家不知多少。他從來不在一個地方呆兩個小時。老狐狸了,狡猾著呢。”孔另笑著說:“你們大哥怎麼跟他扯上關係了?”“殺”字青年說:“大家都是道上的人,低頭不見抬頭見。有些道上的生意,還要互相照顧著辦。這些關係,複雜得很。”另一個年輕人覺得他話太多了,低聲罵了一句:“狗雜種,你不說話會死?”“殺”字青年趕緊住了口,假笑著說:“我又沒亂說。”兩個人將孔另簇擁到車上,發動汽車問:“孔哥,現在去?”孔另沉聲說:“行,去見見也好。”話音未落,車就衝了出去,孔另沒注意好,身子一個趔趄,就露出腰間的軍刺來。“殺”字青年一臉的佩服,伸手過去討要說:“孔哥,拿來看看吧。”孔另鼻子裏哼了一聲,臉色就沉了下去,猶如秋天早晨的寒霜,冰冷徹骨。“殺”字青年訕訕地笑,尷尬地收回手,低聲說:“孔哥,等下到了,我們就不上去了。我們在樓下等你,你要有情況,就叫我們。”孔另不置可否地點頭,閉上眼睛假寐。車子走了一陣,停在一棟漂亮的樓下。孔另看了看,這是一棟新樓,搬進來的住戶還不多,有很多窗戶都還是打開著的,牆上也沒掛空調機。“殺”字青年指著門洞口說:“十八樓,左邊第一家就是。”孔另狐疑地問:“是他家?”“殺”字青年滿臉陰笑,翻著白眼說:“情婦家。”孔另哦了一聲,從車裏下來。他特意換了便裝出來。這三年來,孔另每天都穿軍服,已經穿出了深厚的感情。現在肩上沒有軍銜,軍服穿著就有些別扭。身上的這套衣服,是嶽靈珊特意為他挑選的,當初換下穿了三年多的軍服時,他心裏是無比的痛苦的。孔另的腳上穿著一雙硬底高筒靴。這是他們部隊最好的皮鞋,一般隻配給禮賓人員。孔另在部隊是尖兵,指導員就特意獎賞了他這雙鞋。這雙鞋跟腳,腳在鞋裏,就好像被一雙有力的大手抱住一般。鞋頭是平的,裏麵有鋼板,能一腳踢穿三厘米厚的木板。他特意換了這身行頭,就是有準備的。“殺”字青年上了車,和另外一個人將車子開走得遠遠的,根本就不是他所說的有事能叫他的樣子。孔另苦笑了一下,摸了摸口袋裏的借條,又按了按腰間的軍刺,長吐一口氣,進了電梯。電梯很快,孔另還沒來得及想好見麵第一句要說什麼,電梯已經停在了十八樓。叮當一聲,電梯門打開,孔另就看到一個漂亮的女人一步跨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