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另安排好了王眉後,從此開始踏上尋找羅大彪的征途。從尋找羅大彪的第一天開始,孔另腰裏別著的軍刺就再也沒放下。“殺”字青年跟了他兩天後,再也沒興趣跟著他跑了。剩下孔另一個人,在茫茫的衡嶽市裏,找一個羅大彪,就像大海撈針一樣。孔另本身對衡嶽市不熟,往往轉了半天,又回到原來的地方。他感歎地想,還是鄉下好,一馬平川。哪裏有座山,哪裏有道坎,比年齡還清楚。不像這狗日的城裏,仿佛每棟樓長得都一樣,根本分辨不出高矮胖瘦出來。孔另身上的錢不多,他又不好回店裏找嶽靈珊要錢。吃了幾天的饅頭後,他悄悄回到火車站,找到正在拉客的王眉,要了一百塊錢揣在腰裏。王眉看到他,一臉的驚喜,死活要拉他回家。孔另淡淡地說:“小眉,我現在不能回。”他沒說其他的理由。孔另清楚,隻要他不在店裏,陸光就沒借口去旅館鬧事。隻要旅館能正常營業,他就即便是孤魂野鬼遊蕩在外邊,心裏也是一百個樂意。當然,孔另不是這樣的人。他是一個將承諾看得比命還重要的男人。他答應要給陸光收回來錢。王眉看他一副落魄的樣子,心裏痛得像刀割一樣。她扯著孔另走到一邊說:“另子,你可以不回旅館,但你可以去我家啊。”孔另笑道:“你混得不錯啊,在衡嶽市還有家了。”王眉打了他一下說:“死人。我租的房子。”孔另笑著說:“我知道。我們這些鄉下人,在城裏買個房子有啥用啊?難道天天坐公交車回鄉下去種田?”王眉歪著頭說:“另子,我的想法與你就不一樣。我們鄉下人怎麼了?就不能在城裏買房子了?再說,我們房子都能買的起,還怕賺不到養活自己的錢?”孔另對於這些話,一般都是不置可否地笑。在他心裏,城裏人與鄉下人,還是有著本質的區別的。城裏撒泡尿都要錢,這讓還沒賺到錢的孔另,感覺活在城裏,比打仗還要驚心動魄。王眉執意要拉孔另去自己租的房子,說孔另胡子拉雜的,要修理一番才不丟鄉下人的臉。王眉的這句話,直接打動了孔另的心。因此他跟在王眉的屁股後,一言不發地走。一路上王眉喋喋不休地告訴他說,這段時間旅館的生意好得很,根本不需要到火車站拉客,每日都能爆滿。孔另不解地問:“這些客都是從哪裏來的?”王眉笑著說:“你不用擔心。我有我的辦法。”孔另追問著說:“不告訴我?”王眉打了個響指說:“我眉妹子要想拉幾個人住店,比踩死幾隻螞蟻還容易。”孔另緊走幾步趕上去問:“小眉,你有啥好辦法?”王眉瞧他一眼笑道:“天機不可泄露。”到了王眉租住的地方,才發現也是個不到十平方的小屋。小屋是鐵皮蓋的,在一棟老舊房子的屋頂。十月的衡嶽市,天氣開始變冷。鐵皮小屋裏陰冷得讓孔另打了個寒顫。屋頂除了王眉的小屋之外,還有幾間一模一樣的小屋。王眉徑直走到一間小屋的門邊,伸手就狠狠地敲打著門,邊敲邊喊:“睡死了呀,騷貨。”孔另聞言,臉色一陣紅,扭開目光,去看遠處的一棟朦朦朧朧的高樓。門打開,露出一個蓬頭散發的腦袋,看到孔另,驚叫一聲又縮了回去,隔著門喊道:“眉妹子,你怎麼帶個野男人回家啊?”王眉沒好氣地罵道:“死騷貨!這是我男朋友。快跟老娘起來,老娘有事。”屋裏一陣窸窸窣窣,不多久門打開,出來一個穿著睡裙的女人,一雙白生生的大腿,晃蕩著孔另的眼。“拿剃須刀給我。”王眉伸出手說。女人遲疑了一下,看著王眉欲言又止。王眉不等她答應,推開她進了屋,不一會拿著一把剃須刀出來,朝孔另晃晃說:“去洗澡,把胡子剃了。”孔另摸一把下巴,果然胡子拉雜的刺手。屋頂有一個小小的洗澡間,門還透著風。王眉抱了浴巾和一套內衣褲,一瓶洗發水,一塊香皂,遞給孔另說:“你將就著用。下次我給你準備新的。”孔另也不說話,接了東西就進了洗澡間。洗澡間裏有熱水器,孔另卻不用。他在部隊洗慣了冷水。等到他洗好了去穿衣褲,才發現這是一套女人的東西。他想再去穿自己的衣褲,才發現剛才洗澡的時候,已經把衣服全部澆濕了,根本穿不了。女人的東西,孔另無論如何也沒辦法穿。猶豫了一陣,他還是穿著自己的衣服出來了。門口站著王眉,看到孔另手裏的衣服,再去看他,一身濕透的衣服緊貼著,心裏一陣痛,拉著孔另進了小屋,劈頭蓋臉罵道:“另子,你傻啊!”孔另笑笑說:“我總不能穿女人的衣服吧?”王眉罵道:“你不穿,凍死你。”說著一把將孔另推倒在床上,扯過被子蓋住他說:“還不換下來晾幹?”孔另猶豫著說:“你先出去,好不。”王眉臉一紅,撇著嘴巴說:“我什麼沒見過啊,你以為你的東西是寶貝啊。”孔另不言語,坐著不動。王眉歎口氣道:“你們這些男人,都會裝。”她拉開房門出去,站在門邊說:“你睡一會,我去給你買點吃的回來。”孔另還沒開口,就聽到她的腳步聲踢踢踏踏地下樓去了。孔另脫了濕衣服,並不去換王眉的內衣褲。他將被子裹住自己,半靠在床頭,閉眼假寐。王眉的被子很香,有一種他從來沒有聞過的香味。這種香味讓他有些神思恍惚,迷離神醉。脫了濕衣服,他渾身感到一陣清爽,一股讓人無可抗拒的疲憊湧了上來。他剛開始還在提醒自己,不要睡著了,不要睡著了。這個念頭就像催眠曲一樣,他不知不覺就沉入了夢鄉。突然一陣鴿哨,把他驚醒過來,睜開眼,就看到床邊坐著的王眉,正一臉迷醉的看著自己。孔另一驚,剛想爬起來,一動,才發現自己沒有穿衣服,渾身赤裸著躺在一個女人的被窩裏。頓時全身不自在起來,仿佛周身有千百隻螞蟻在爬,讓他難熬得狠。王眉見他醒來,輕輕一笑說:“睡好了?”孔另不敢去看她,低著眼瞼點了點頭。“餓不餓?”孔另還是點頭。“餓就起來吃東西。”王眉起身走到一張小桌子邊,將蓋在碗上的一張硬紙揭開,心痛地說:“都冷了啊!”孔另甕聲甕氣地說:“冷沒關係。”王眉擰著眉頭說:“怎麼沒關係,冷東西吃壞肚子。我去給你熱一下。”孔另還想阻止,王眉已經拉開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