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碧的建議像是給孔另打開了一扇天窗。與其像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撞，不如就守在林敏的家門口，等著羅大彪上門。一頓夜宵吃了三個小時，酒喝了四瓶，一桌子的菜，動的卻不厲害。兩個女人都醉眼迷離，嚷著要去開房唱歌。孔另心裏有事，再說帶著這兩個幾乎瘋癲的女人去唱歌，還不知會鬧出什麼事來。“都回家休息。”孔另起身，去街邊攔出租車。小碧卻不肯，嚷著不去唱歌，孔另就得答應她一件事。孔另皺著眉頭問：“什麼事？”小碧湊近他的耳朵，神神秘秘地笑，輕聲說：“不唱歌也行，你今晚陪我。”孔另臉一紅，心裏別扭得像是吞了一隻蒼蠅。並不是他看不起小碧是風塵中人，隻是自己還是個處子，對男女間的事，還充滿著神秘與美好。現在被小碧如此輕飄飄的說出來，仿佛心裏的一尊晶瑩剔透的玻璃杯被瞬間打碎，一地的狼藉。“行不行？”小碧見孔另不說話，聲音大了許多追問。孔另尷尬得不行，又不好讓王眉聽到，偷著用眼去看她。他的這個小動作被小碧看在眼裏，她不依不饒地一把拖過王眉來，摟著她的肩膀說：“眉妹子，你答應不答應？”王眉一頭霧水，推著小碧道：“答應什麼呀？”“讓你的小哥今晚陪我。”小碧已經醉得像一隻醉蝦了，口齒倒很清楚。她說話幾乎不用經過大腦一樣，在人潮洶湧的夜宵街上，毫無顧忌地表達著自己的意見。“騷貨！”王眉咬著牙罵了一句，笑道：“你要用就拿去。關我什麼事。”“我要你答應。”小碧站立不穩，半個身子幾乎倒在王眉的身上。王眉皺著眉頭，恨恨地說：“我答不答應有屁用。人家是自由人，又不是我什麼人。”說著拿眼去看孔另，目光有些遊離不安。兩個女人你一眼我一語的，簡直不把孔另放在眼裏。仿佛他是一件東西一樣，任由兩個女人隨意支配。孔另哭笑不得，可又不能丟下她們不管。雖然她們見慣了世上的大小事，畢竟酒醉了。此時如果將她們扔在大街上，作為一個男人，誰也下不了決心。何況這是兩個有著漂亮臉蛋，絕代風華身材的女人。“先回去再說。”孔另一手扶著一個，站在街邊等出租車。兩個女人渾身像是沒有了骨頭，如爛泥一般癱在他身上。等了半天，不見一台出租車過來。孔另惱惱地想，這麼大的一個城市，連台出租車都叫不到，這要怎麼發展？兩個女人不說話了，各自伸出一條胳膊，將孔另纏繞在中間。就好像山裏的藤條一樣，將他牢牢的困住了。就在他一籌莫展的時候，一台黑色的越野車悄然停在他麵前。車子擋住了孔另叫車的視線，他想移開到一邊去。還沒動，車窗玻璃放了下來，露出林敏一張白皙嬌俏的臉。林敏的突然出現讓孔另一下愣住了。剛才還想去她家守株待兔，現在她主動送上門來了，這麼好的機會，他孔另豈能放過？他正準備放開靠在身上的女人，林敏瞧了他一眼，麵無表情地說：“小子，豔福不淺啊！”孔另冷笑一聲說：“過獎。”“打車？”林敏的臉上浮上來一絲笑。這笑像是譏諷，又像是安慰，讓孔另一下捉摸不透。“你管！”孔另硬邦邦地扔出這句話，沒好氣地說：“別擋著我打車。”“不熟悉衡嶽市吧？”林敏臉上的笑更濃了，隱隱的迷人。“你管！”孔另還是這麼一句話。心裏卻懊惱起來，自己是去找這個女人的麻煩的，卻在這個女人麵前沒半點底氣。“去哪？”林敏問，下了車，打開後車門：“我送你們。”“不用。”孔另拒絕了。“夜宵街能打到車嗎？”林敏冷笑道：“說你不懂，你裝作老大一樣。上不上？不上我走了。”林敏作勢要去關車門。孔另想道，坐就坐。你自己送上門來的，可別怪我。萬一讓她走了，她也如羅大彪一樣玩失蹤，怎麼辦？“幫我！”孔另朝她呶著嘴，示意她過來幫自己架走癱軟在身上的女人。林敏厭惡地皺了皺眉頭，她居然沒反對，過來架住小碧的手，眼睛看到她，驚訝地咦了一聲。她們肯定認識！孔另想，顧不得其他，先把王眉像扔條死狗一樣扔上了車。小碧醉眼迷離，根本看不清人。她嘟嚷著喊：“不要動我，不要動我。”孔另卻不管了，彎下腰提起她的一雙腿，塞進車後座。忙完這一遭，他和林敏兩個人都有點氣喘籲籲。要是換了他在部隊，對付兩個爛泥般的女人根本不在話下。可現在不同了，過去他會將她們看作一樣東西，而現在，他知道這是活鮮鮮的女人。兩個女人在後座七倒八歪的，嘴裏嘟噥著聽不清楚的話。孔另坐上副駕駛座，側眼去打量旁邊的林敏。這是個約摸三十歲的女人，渾身上下透著一股成熟女人的韻味。她的頭發挽成一個高高的結，露出一截白皙如同牛奶般的脖子。脖子上掛著一串精致的項鏈，項鏈上吊著一塊墨綠色的玉。她穿著一套合體的短裙，坐在座位上，將兩條線條分明的腿裸露在空氣裏，如同水裏的魚翻起來的肚皮。她雙眼看著前方，眼瞼垂下來，蓋住她深潭似的一雙眸子，她在掩飾著內心。她的臉潔白如瓷，看不到半點斑點。眼角眉梢的弧線像畫家筆下的線條，優美而不誇張。臉上一層細細的絨毛，讓孔另心裏一頓。他慌忙收回眼光，低聲說了句謝謝。林敏抿嘴一笑，扭過頭看他一眼說：“學得這麼客氣了啊！”孔另跟著笑了一下，指揮著她開車回王眉的租住地方。走了不到一半的路，後座的小碧大聲喊開窗。林敏趕緊將車窗打開，就看到小碧將頭伸出窗外，哇的一聲吐了出來。就好像傳染一樣，這邊的王眉也撲到了車窗邊，毫無顧忌地跟著吐。林敏趕緊將車停在路邊，打開車門下去看。孔另也跟著下去，一下車，鼻子就聞到一股濃濃的酸臭味，眼睛看到車身上一串汙跡，自己的胃跟著翻滾起來，差點就要吐出來。林敏的車很高檔，車身本來一塵不染，現在被兩個女人一左一右的吐得天暈地暗，頓時一張俏麗的臉，慢慢黑了下來。孔另趕緊繞過去，站在林敏的身邊說：“對不起啊，我幫你洗。”林敏鼻子裏哼了一聲，轉身從車裏拿出一盒紙巾，遞給小碧。小碧抬起頭，難受地笑。突然一眼看到林敏，一張本來盈滿的笑容的臉，頓時就繃住了。“是你？”她冷冷地說，想要開車門下車。林敏回敬她一句說：“是我。”兩個女人對視一眼，各自將頭扭到一邊去。孔另抱歉地說：“我一定幫你洗幹淨。”林敏冷冷地說：“不必了。”兩個人再次上車，大家一句話都不說。車到王眉她們租住的樓下，小碧下車後一句話也沒說，頭也不回地上樓去了。王眉不認識林敏，虛弱地感謝著林敏。她們經過一頓吐之後，神誌清醒了許多。“回去吧。”王眉拉了一下孔另。孔另站著沒動，眼睛看著林敏說：“我幫你去洗車吧。”林敏眉頭皺了一下，說道：“跟你女朋友回去吧。”孔另急著辯解道：“誰說她是我女朋友？”林敏笑笑說：“不管我事。我先走了。”她剛打開車門上去，孔另跟著在另一邊也上了車。“你幹嘛？”林敏滿臉不高興地質問。孔另沒做聲，從紙巾盒裏抽了一張紙巾，堵在嘴邊。“下去！”林敏的聲音不高，但足以讓孔另心裏發抖。“我想找羅老板！”孔另終於說了這句話。話說完，心裏不由一陣隱隱的沒來由的痛。他閉上眼睛，不再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