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噴氣式飛機(1 / 2)

監室裏滿滿一屋子人,都光著頭,盤腿坐在鋪上。他們每張臉上都是一種笑,令人感覺到毛骨悚然。孔另掃了一眼,大概在二十幾個左右。這是未決犯的臨時過渡房,每個人在這裏呆得最多的時間不超過四十天。這是孔另後來聽他們說的。鐵門在他身後關上鎖了,看守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孔另朝他們笑笑,心裏卻虛得很。坐牢的滋味雖然從來沒嚐過,可是沒吃豬,卻看到豬跑。“蹲下。”他聽到一聲斷喝,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從鋪上站起了幾個人,都是牛高馬大的角色,樣子凶神惡煞。孔另不怕,人再多,動起手來他不怯場的。這要感謝他幾年的部隊生涯,天天跌爬滾打,練就了一身過硬的功夫,對付三五幾個人,小兒科的事。昨晚他還一個人對付四個,順手傷了一個。可是眼前的這幫子人,都是社會上混的,靠的就是打架鬥毆生活。要對付這些人,不單純是手頭上勝了就罷的。江湖的水,很深。孔另身處社會的時間不長,卻能心領神會這些。再說,現在是在看守所的矮簷下,他不想多事。孔另盡管不想多事,卻也不願意蹲下身去。“兄弟們,看來進了個硬崽子。”坐在鋪上的一個光頭向他投射過來一束陰冷的目光。孔另微微一笑,暗暗擺好了架勢,等著他們上來。“先噴氣式飛機坐坐吧。”光頭冷冷地說,背轉身子,麵向著牆壁,如打坐的老僧一般。孔另還沒弄明白什麼是噴氣式,耳朵裏聽到一陣嗷叫,幾個人同時撲了過來。監室就那麼巴掌大的一塊地方,鋪位就占了一半還要多。孔另施展不開拳腳,手一抬起,就被幾個人抱住。腳還沒動,也被幾個人牢牢抱住了。雙拳難敵四手!這是古話。果然,孔另在瞬間就被抱得絲毫不能動彈。他剛張嘴要喊,一個耳光劈頭蓋臉扇過來。他頭一偏沒扇著,抬起一雙噴著怒火的眼,狠狠瞪著要扇他耳光的人。那人被他的樣子嚇了一跳,猶豫著退開了。孔另還想掙紮,身子卻被幾個壓住了。有人在他的膝蓋處踢了一腳,肩上背上的力一起壓下來,他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叫大哥!”他們七嘴八舌地嚷。坐在鋪上紋絲不動的牢頭轉過來身子,盯著孔另問:“叫什麼?”“孔另。”“做了什麼?”“傷了人。”“死沒?”“不知道。”牢頭哦了一聲,從鋪上站起身,慢騰騰走到孔另身邊,伸出兩根手指,勾起孔另的下巴,看了半響問:“跟誰的?”孔另腦子裏一片糊塗,這種羞辱讓他恨不得一頭撞死。牢頭的話不能不答,隻要孔另稍有半點不配合,他的背上就會落下暴雨般的拳頭。“光哥!”孔另突然冒出陸光的名號。牢頭又盯著他看了一會,對抱住他的人說:“放開他。”孔另伸了伸胳膊,從地上站起來。“兄弟,來到這裏,規矩不能壞。”牢頭的態度明顯變了許多。孔另點點頭說:“我懂。”牢頭陰險地笑,說:“兄弟懂,我也不多說。按規矩來吧。”他使了個眼色,馬上就有人端來了幾大碗水,放在孔另的腳邊。“喝光。”牢頭不動聲色地說。孔另麵有難色,一口氣喝幾大碗水,這確實讓人很難辦到。可是眼前這情勢,不喝能行嗎?他想了想,蹲下身子,端起麵前的碗,咕咚咕咚喝了個底朝天。一碗喝完,牢頭示意他繼續。他沒有猶豫,端起第二碗又喝光了。接連喝了五大碗的水,他的肚子脹大了許多,像一個渾圓的皮球一樣。他感覺水已經到了嗓子眼了,再也喝不下半口。牢頭手一揮道:“兄弟,打球吧。”孔另還沒弄清楚是什麼意思,眼前一花,有人已經狠狠的在他肚子上打了一拳。一拳下去,肚子裏的水湧到嗓子眼,他不由自主地張開嘴,噴出一口水來。要在平時,別人不可能輕易打到他。孔另的身手,是千錘百煉過來的。但再怎麼牛,終究沒有嚐過喝一肚子水的滋味。一拳下去後,緊跟著接二連三的拳頭打過來。孔另本來想還手,但看到這個架勢,他還是收回了主意。於是暗暗運了運氣,任由他們的拳頭在自己的肚皮上砸。每一拳下去,孔另都要吐出一口水。等到肚子裏的水吐完了,打他的人也累得癱倒在地上了。孔另卻絲毫沒有痛苦的樣子,這讓牢頭有些生氣了。他親自走到孔另身邊來,舉起拳頭就往孔另的肚子上砸。拳頭走了半路,突然拐彎向孔另的頭上奔去。孔另眼明手快,一把攥住他的手,微微笑道:“大哥,打錯地方了。”牢頭臉色變了幾變,想掙脫孔另的手,掙紮了幾下,卻絲毫也脫離不了孔另的掌握,於是歎口氣說:“這個大哥還是你來做。”有了這句話,孔另鬆了手,徑自走動頭鋪的位置上坐了,抬起頭掃了他們一眼,冷冷地說:“規矩我講了,現在該由我立規矩了。當然,你們誰不服的,可以單挑。”他這一段話,就是瓦解了他們抱成團的想法,意思就是,你們老大都認輸了。再有人不服,就不是一個整體的事,而是個人的事了。果然,沒有一個人敢做聲。就憑著他任由別人打而半點沒事這樣的功夫,就足以讓這些虛張聲勢的人臣服了。“說說,為什麼先灌我水,再打人吐出來?”孔另盯著牢頭問。牢頭湊近過來,滿臉媚笑說:“哥,剛進來的人肚子裏油水厚,不洗洗腸子,不服管教啊。”孔另哦了一聲,心裏想笑。這些下三濫的手段,對付常人確實可以,但想對付孔另,卻是異想天開了。想當初他們部隊搞野外生存訓練,一個人丟在深山老林裏一個星期,全身武器就隻有一把匕首,他能活下來,而且能活得很好,沒有過人的本事能辦得到嗎?“你叫什麼?”孔另問牢頭。“猛子。社會上都這樣叫。”他自負地笑,摸著光頭說:“江湖上的兄弟給起的,我這個人,做事有點猛。”孔另笑笑,並不在意。管你什麼猛子,在他孔另麵前,一塊鐵都能擰彎的人,還在乎你一個血肉之軀?“跟誰?”孔另依葫蘆畫瓢地問。“羅大彪。”孔另心裏一頓,問道:“為啥進來了?”猛子自豪地說:“羅大哥的事。”孔另皺著眉頭說:“我問你為啥進來了。”猛子楞了一下,看到孔另滿臉鐵青,遲疑著說:“綁架了。”孔另還想問下去,突然監子外邊一聲喊:“孔另,提審!”孔另聽到喊他,心裏一激靈。這個聲音他太熟悉了,他幾步跨到門邊,等著鐵門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