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也來巧，孔另剛下樓，就看到從摩托車上下來的王眉。他喊了一聲說：“你回來了！”王眉聞聲抬頭，一眼看到站在街邊的孔另，楞了楞，隨即眼淚奔瀉而下。她徑直衝了過來，一言不發，舉起一雙小手，使勁往孔另的胸口擂。邊打邊哭道：“你還知道回來呀！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孔另任由她打，剛才小碧的話還在他耳邊縈繞。他知道王眉為他付出了不少，單單就憑著她放棄陪舞的工作，轉而專門來幫他小旅館拉客，就令他感動不已。王眉打了一陣，見孔另不出聲，就住了手，抬起滿是淚痕的臉，驚愕地問：“你怎麼來了？”孔另現在與過去不一樣了。他原來一天到晚穿著從部隊帶回來的軍裝，現在身上套著一身合體的西服，顯得他神清氣爽，道貌岸然的樣子。這個形象讓王眉有些不適應，她遲疑了一會問：“另子，聽說你在外麵找了個富婆？是不是？”孔另苦笑道：“胡說八道。”王眉不相信地盯著他看，又伸手拿起他的衣服，放在手裏搓了搓說：“就你這身衣服，沒有千兒八百的，能買得到？”孔另一愣，這身衣服是林敏給他買的。他當初是拒絕不要的，還是林敏說，現在他是個生意人，人靠衣服馬靠鞍，沒有一身行頭，走到外麵也沒人看得起，還會有誰跟他做生意呢？這句話打動了他，他才不情願地接受了。他是萬萬也沒想到這套衣服要這麼多錢。如果當時他知道這個價錢，打死他也不會要。他還欠著林敏五十萬，再要人家送衣服給自己，這個情他怕還不起。“說，是不是？”王眉不依不饒地追問。孔另猶豫著不知如何回答。如果說是，自己一個大男子漢，找個富婆吃軟飯，這個麵子無論如何也放不下，如果自己否認，可事實他現在確實是跟著林敏，還成了人家的特別助理。孔另不習慣說謊，可他又實在不願意說。隻好苦著臉對王眉說：“你隨便想都行。我現在餓了，要去找吃的。”王眉不高興地說：“不說算了。反正不管我的事。我隻是想，你這麼做，要嶽靈珊如何想。”孔另聞言心裏一動，問道：“她還好吧？”“好個屁！”王眉氣咻咻地說：“前段時間陸光頭找你逼債，找不到你人，就找嶽靈珊逼。給了他兩萬塊，說是利息，本金沒還。”孔另哦了一聲說：“本金怎麼沒還呢？”王眉皺著眉頭說：“你也不想想，一個小旅館，一天能有多少收入？這兩萬塊，還是欠著洗滌費省下來的。再說，陸光頭說你辦事沒辦好，要按利息收，這兩萬塊錢，就當作利息錢了，哪裏還有錢付本金啊。”孔另心裏頓時冒出一串火來，狗日的陸光，這高利貸也太厲害了，幾個月時間就這麼多利息，按這樣算下去，他孔另就是做死一輩子，怕是也還不清了。他歎了口氣說：“過段日子，情況也許會好轉。”他本來想把跟林敏和唐秋兒做生意的事說說，但想到畢竟這事八字還沒一撇，要是做不成功，還不被別人笑話？於是忍住了沒說，摸著肚子說：“這裏那裏有賣吃的？”王眉白他一眼說：“跟著富婆還餓肚子？我不管，也不知道。”孔另看她滿身的醋味，忍住笑說：“小眉，人是鐵，飯是鋼！我不吃沒關係，還有人要吃啊。”王眉警覺地問：“還有誰？”孔另輕描淡寫地說：“一個朋友。”“男的女的？”“女的！”王眉就不作聲了，摔了手就往樓梯間走。孔另一把拉住她說：“小眉，帶我去買吃的呀。”王眉瞪他一眼說：“我不管。”使勁掙開孔另的手，蹬蹬走了幾步，又回過頭問：“人呢？”“誰呀？”“那個女的。”孔另警覺地問：“你想幹嘛？”王眉苦笑一下說：“我能幹嘛？我不就想見見嗎？看你找的富婆，漂亮不漂亮啊。要是不漂亮，你以後怎麼帶回小街去呀。”孔另遲疑著說：“小眉，你想多了。不是你想的那樣。”“你知道我是怎麼想的？”王眉冷冷地笑：“你的事關我屁事。說，人在哪？”“在小碧家裏。”王眉嗷地叫了一聲，跺著腳罵道：“孔另，你敢帶女人到我這裏來，你把我當作什麼人了？”孔另苦笑道：“我也是沒辦法。沒地方去了呀。”“你們不會去開房啊，好意思來我這裏，真不要臉。”王眉恨恨地罵，一邊罵一邊推著孔另說：“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你走吧。”孔另站著不動，任王眉如何去推他，他巋然不動，就好像腳底下釘了釘子一樣。王眉見推不動他，自己倒累得氣喘籲籲，氣得翻起了白眼，卻又奈何不得他。隻好放了手說：“我去把女人趕走。”孔另黑著臉說：“你敢！”王眉被他這麼一喝，楞了一下，轉而假笑著說：“這是我家呢！”“我知道是你家！”孔另還是黑著臉說：“小眉，你就不能聽我解釋？”王眉雙手捂著耳朵說：“我不想聽。”孔另歎口氣說：“這個人，關係著我很多未來的事。要是方便，我還能帶她來你這裏？”王眉聽他這麼一說，頓時心裏好受了許多，隻要孔另不是亂來，她就能接受。她不知道自己的這種感覺是什麼時候就有的，但自從有了這個感覺以後，她每天看到的天都是藍的。雖然嶽靈珊是橫亙在她眼前的一座大山，可是王眉認為，她與孔另不是一路人，永遠走不到一條路上去。她嶽靈珊隻是孔另的合夥人，合夥人總有一天會散夥。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也沒有永遠的合夥利益。她需要的是時間，時間一到，水到渠成。這也是她在孔另失蹤之後，她依舊不離不棄小旅館一樣，每日盡心盡意地到車站拉客。她潛意識裏認為，每多拉一個客人，孔另就能多賺一點錢。而這些錢，今後終歸是屬於自己的。“你告訴我，她是什麼人？”“我說了，一個朋友。”王眉就不說話了，站了片刻，柔聲說：“另子，我太急了啊。”孔另笑笑說：“沒事。”兩個人又站了一會，王眉歎口氣說：“我帶你去買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