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借宿(1 / 2)

孔另身後兩個俏生生的女人,微笑著迎著孔另爹驚疑的目光。孔另心裏打鼓一樣鼓噪起來,他知道爹的性格,緊張地等著一場狂風暴雨的到來。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狂風暴雨沒來,等來的是孔另爹慈祥的招呼聲:“都進屋坐吧。”孔家小子衣錦還鄉的消息不到三分鍾就傳遍了小街。等到孔另帶著林敏她們進屋還沒坐穩,小街上的男女老少風一般刮到他家門口。小街上的人一輩子習慣了看熱鬧,他們都是活在小生意裏的人。盡管有很多人一輩子沒走出去過小街,但絲毫影響不了他們接受外界信息的渠道。這是個翻天覆地變化的年代,農民已經不願意種田了,工人也不願意上班了。所有的人仿佛一夜之間都學會了做生意,似乎一個家庭沒有一個與做生意掛鉤的人,這家人就會活得很沒麵子。孔另衣錦還鄉對他們來說,一點也不奇怪。外麵的世界很精彩,發財也就不經意間。誰敢說別人就不能發財,就不會發財呢?但是要親眼目睹一個發財的人,小街這樣的機會並不多。小街上混得最好的人是雪花嫂子的老公,他在北京打工,按他的說法,他是坐辦公室的人。可是小街人看他一雙粗糙的手,就很懷疑他說的真假。可是沒有一個人質疑,小街上的人都很淳樸,在他們看來,即便人家撒謊了,也不是什麼大事,反正人家不求你吃,不求你穿。孔另不是一個人回鄉,他不但開著一輛豪華的小車回來,而且還帶著兩個如花似玉的女人。這年頭開一台豪車不算什麼,但身邊能跟著美女,就不是假的。而且他不但帶著美女,而且一拖二帶兩個,要說他沒錢,鬼都不相信。孔另娘熱情地邀請大家進屋坐,圍在門口的小街人推推搡搡的,沒一個進屋來。他們都在偷偷打量屋裏的兩個女人,她們儀態萬千的姿態令小街生輝。男人們偷看,女人們也一樣偷看。看著這兩個女人,所有人都在心裏喟歎,原來女人可以打扮得真如天仙一樣的美麗。孔另臉上的笑僵硬著,他甚至不知道如何與老鄉們打招呼。幾年前,小街上的小鐵匠一個人出去,幾年後,小街上迎來改頭換麵的孔另。幾個過去與孔另相熟的女人膽子要大一些,她們慢慢靠了過來,差不多就要一步踏進屋裏了。孔另起身招呼著說:“張家嬸子,李家大嫂,都進來坐吧。”女人們一陣哄笑,有人在人群裏喊:“小鐵匠,這兩個女人都是你的女人麼?”孔另紅了臉,雙手亂搖說:“亂說,亂說,怎麼可能的事。”其他人又問:“聽說城裏有錢人都娶兩個老婆的,有些有錢人娶更多,是也不是啊?”孔另笑道:“我不知道呢。”其他人起哄說:“小鐵匠,你現在也是有錢人,娶兩個老婆不奇怪啊。”孔另急了,直起嗓子吼:“我不是有錢人,她們兩個是我朋友呢。”小街人發出一陣善意的笑聲,嘰嘰喳喳的圍著門口探頭往裏看。孔另轉臉去看林敏和唐秋兒,發現她們兩個含羞帶嬌,低垂著頭一言不發,臉上不約而同浮起令人心動的紅暈。孔另頭轟地一響,她們不說話,不見得是羞。城裏的女人,誰沒見過比這更出格的玩笑?可是她們不說話,既不肯定,也不反對,究竟是什麼意思?他越想越覺得不對,於是匆匆對娘說:“娘,我們坐坐就走。”孔另爹沉聲說:“急啥?回來了就好好住幾天。屁股底下著火了?”孔另低聲說:“她們還有事呢。”“她們有事可以先回去,你有事嗎?”孔另一下語塞,遲疑半響說:“我也有事。”“你有事?你還有比行孝更大的事?”孔另爹顯然不高興了,眼角的餘光掃了一下林敏她們,起身往門外走。孔另娘在背後叫了幾聲,老頭子充耳不聞,顧自擠開人群,一個人往外走。孔另娘恨恨地罵道:“死老家夥,屋裏有客也不知道。”說完又陪著笑臉對林敏她們說:“姑娘,這一路你們辛苦了咧,我去燒點水給你們喝。”“我這裏有。”人群裏響起一個女聲。孔另循聲看過去,就看到雪花嫂子手裏提著一個熱水瓶,擠開人群進了屋。雪花嫂子知道老孔家的習慣,他們家一輩子沒有喝開水的習慣,家裏連個熱水瓶也沒有。城裏來了客人,一定要喝水的。因此她在聽說孔另回來了,順手就提了熱水瓶過來。孔另家不但沒有熱水瓶,連茶杯也沒有一個。雪花嫂子不慌不忙放下熱水瓶,又將另一隻手提著的竹籃子蓋子掀開,裏麵躺著幾個潔白幹淨的茶杯。孔另娘手忙腳亂要去泡茶,雪花嫂子卻攔住她說:“大娘,我來,你別燙著了。”雪花嫂子的聲音還如幾年前一樣的好聽,恍如枝頭停著一隻黃鶯,嚶嚶嘀嘀的,如泉水從光滑的石頭上流過。孔另心裏一動,抬頭就遇到了雪花嫂子的眼光。她正看過來,與孔另的眼光一碰上,隨即慌亂的轉開。他們的這個小動作誰也沒看出來,孔另心裏一陣激動。這是他和她之間的秘密,幾年前他們的目光就會在人群裏多看一眼。孔家還是幾年前的老樣子,一間堂屋,兩間偏廈。其中一間住了他爹娘,另一間就是孔另住的。這幾年孔另出去當兵了,屋子裏沒住人,房梁屋角處處能看到千繞百纏的蜘蛛網。“你們坐,我去搞飯啊。”孔另娘終於找了個事,從屋裏找出來幾個雞蛋,準備生火做飯。孔另本來想拒絕在家吃飯,可是看到娘忙前忙出的忙活,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林敏也不搭理他,跟著起身說:“大娘,我來幫你。”唐秋兒一輩子活在不食人間煙火的氛圍裏,她根本就不會廚房裏的事。看到林敏擼起袖子一副居家女人的氣派,她也跟著站起身說:“我也來幫忙。”孔家做飯很簡單。他家的鐵爐子一年到頭都是生著火的,米放進鐵鍋裏,懸掛在打鐵的火爐子上,不到半小時就能吃上香噴噴的米飯。至於炒菜也簡單,一口鐵鍋架在爐子上,爐火旺盛,大火炒菜格外香。就在一幫子女人忙活的時候,孔另爹轉回來了,他一隻手提著一隻活蹦亂跳的雞,一手提著一條幾斤重的大草魚,滿臉笑嗬嗬地進屋來,大聲大氣地吆喝道:“他娘,整好點,我們爺倆要喝一杯。”屋外圍觀的人漸漸地散去,新鮮感過去後,流傳開來的就是街頭巷尾的茶餘飯後的笑談了。孔家小子發財了!孔家小子娶了兩個漂亮的老婆!孔家小子娶的女人都比他大,這小子一定是吃軟飯的!雪花嫂子剛進屋,她婆婆就迫不及待地問她,孔家小子真是吃軟飯的嗎?雪花嫂子笑而不答,她其實心裏也沒底。不過在她與孔另目光相遇的一刹那,她分明能感覺到,現在的這個另子與幾年前的另子是一個樣的,他沒變!他今晚會走嗎?她在心裏問自己。如果他走了,以後什麼時候能再見,她一點底也沒有。他要是不走,他們今晚住哪?總不能都擠在老孔家的兩間灰塵漫天的小屋裏吧?再說,他走與不走,與自己何幹?雪花嫂子苦笑起來,轉眼看到婆婆正疑惑地看著自己,忙掩飾說:“您老早點睡啊,小寶還等著你呢。”小寶是雪花嫂子的兒子,還不到一歲。婆婆笑嗬嗬地走了。她不與雪花嫂子住一個屋。雪花嫂子住的是新房,小街上唯一的一棟有著玻璃兩層小樓。她婆婆隻要孫子能伴著她,全天底下就再也沒其他事了。等到婆婆一走,她站在屋中間想了半天,終於拉開門出去。她要去孔另家,邀請孔另和他的兩個女人住到自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