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元的治學特點是由訓詁入手,長於比對歸納。和他之前的徽派樸學前輩一樣,阮元認為考據、義理、辭章三者是密不可分、兼顧並重的,不重考據,將無從窺探學問的門徑,無法升堂入室,但光重名物考據,不探求義理,仍然不能步入學問的殿堂。他在《揅經室一集》卷二《擬國史儒林傳.序》稱:“聖人之道貌岸然,譬若宮牆,文字訓詁,其門徑也。門徑苟誤,跬足皆歧,安能升堂入室乎……或者但求名物,不論聖道,又若終年寢饋於門廡之間,無複知有堂室矣。” 可見,阮元雖主張由訓詁求義理,但同時意識到漢學埋頭故紙,限於猥瑣的流弊,堅決反對“但求名物,不論聖道”的純粹訓詁之學,意在超越局部的研究而作融會貫通的工作,這也是阮元在學術見解上體現出與戴震之學的差異。阮元從事文字訓詁,著眼於源流和發展演變,著眼於字群音義上的相互聯係,不是進行一詞一義、一事一物的孤立的研究考證,而是以聯係的、發展的眼光來觀察研究事物。研究禮製典章,不糾纏於事物名稱的孤立考證,而是著眼於古代禮製的大體,不脫離曆史發展的背景和階段性,充分體現出他聯係、變化、會通的史學觀,誠如皮錫瑞所言:“今得阮元之通識,可以破前儒之幽冥矣!”(《經學通論.三禮.論明堂辟雍封禪當以阮元之言為定論》)

在考據方麵

阮元的業績主要體現在文字、主源、金石碑刻和對於典章製度的考等諸多領域,比如在考證文字本義和造字之始時,阮元與戴震提出的“讀書首在識字”的指導思想一脈相承,考證字的語源、本義、通假、訓詁並有所發揮。又如在對於古代的典章製度的研究中,阮元經過細密考證,寫出《明堂論》、《封泰山論》等文,認為所謂“明堂”、“辟雍”隻不過是上古沒有宮室時的一種簡陋的結構,很象後世遊牧地區的帳篷,上圓下方,四周環水,每逢大事如祭祀、行軍禮、學禮,或者發布政命,都在這裏舉行。阮元還說,“封”是統治者在南郊祭天,“禪”是統治者在北郊祭地。阮元這種解釋,都是他經過周密考證的結果,為時所稱。

阮元一貫主張“若義理從古訓中來,則孔子所得之義理,必自孔子以前之古訓中來”,正如在《詩書古訓》一文他說:“萬世之學,以孔、孟為宗;孔孟之學,以《詩》、《書》為宗。學不宗孔、孟,必入於異端。孔、孟之學所以不雜者,守商、周以來《詩》、《書》古訓以為據也。《詩》三百篇,《尚書》數十篇,孔、孟以此為學,以此為教,故一言一行,皆深表不疑。”此外,《論語論仁論》、《孟子論仁論》、《性命古訓》等都是阮元所作關於闡發義理的著述。

阮元先後在杭主政十二年,每到清明時節,他總要到郊外踏青,最喜歡去的就是遠離塵囂的半山(皋亭山)。他把半山比成紹興的蘭亭,和文人學士一起飲酒吟詩修禊。嘉慶

三年春天,杭城接連下了二十天的雨,天一放晴,他就邀好友陸耀遹、蔣徵蔚等人,坐著小船到半山看桃花。當船在半山橋靠岸後,半山一帶千樹萬樹的桃花絢爛奪目。他們在桃花叢中飲酒吟詩,直到遠處傳來隱隱的雷聲,醉意方醒,才踽踽登舟返回。

嘉慶五年阮元升任浙江巡撫,這年的三月上巳日,阮元邀了陳文述、吳文溥、孫韶、程邦憲、許珩、黃文暘等好友,坐著畫舫到半山,他們觀賞桃花後又作畫題詩,陳文述還在《皋亭山修禊作圖紀事》上,寫了一首“迎眸山色一痕清,修禊人來畫舫停;一種桃花與修竹,皋亭原不讓蘭亭”的詩句。

嘉慶八年閏二月,阮元到海寧一帶檢查海塘,回舟時特意從臨平過半山看桃花,他屈指一算這天是冬至後的第一百零二天,再過四天就是清明節了。他看到半山的桃花開得無比豔麗,漫山遍野都是黃燦燦的油菜花,便隨口吟出“江南江北花孰多,花多花少皆當歌,千紅萬紫不來看,花自春風人奈何”的詩句來,關照世人,切莫辜負這大自然賜予的美好春光呀!

嘉慶九年春,他和侄子阮常生等人乘船出城,沿著桃紅柳綠的河道,聽到了黃鶯婉轉的叫聲,看到了油菜花叢中飛舞的蝴蝶……舟行春色裏,身在明鏡中。當船行至石橋時,他走到橋上四處眺望,隻見一朵五色彩雲向半山方向飄然而去,他脫口而出:“春花何處來,消息甚輕捷;一夜皋亭山,綠遍新柳葉……”的詩句。

翌年,嘉慶十年 二月,半山的桃花又開了,阮元由於公事在身,不能親赴一年一度的半山修禊之會,便托其弟阮亨邀同人前往踏青觀桃,嗣後大家都作了詩給阮元看。

十年後的嘉慶二十年春三月,此時阮元已離杭赴他處任職去了,其弟阮亨仍然每年到半山來觀桃修禊。當他來到佛日寺,寺僧出示《皋亭雲隱圖》給他看,阮亨看後讚不絕口:大有黃鶴山人筆意。他在寺中小住數日,將自己和友人在半山觀桃修禊之詩,一首首地筆錄下來,輯成《皋亭唱和集》傳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