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問雕刻家:“就靠一把小錘和鑿子,你是如何雕刻出這樣一件精美的藝術品的?”
雕刻家回答道:“同往常一樣,我也是從一塊大石頭開始雕刻的。我的腦海中已經有了我的雕刻作品,我隻是把不屬於我腦海中的雕像的所有東西,用小錘和鑿子鑿掉。最後,我雕刻出來的駿馬,就和我想象的完全一樣。”
每次開始做一個項目,我們的腦海中都必須首先擁有一幅清晰的畫麵,必須“看見”出色的、成功的、有效的結果是什麼樣的。隻有這樣,我們才能夠“鑿掉”那些與我們的願景和目標不相符的東西,克服可能遇到的種種困惑與障礙,順利地抵達成功的彼岸。
我站在你麵前,望你,如望一座高山,山上有樹木,有泉,有雲霧,山頂,是一片積雪。
采藥人
文/李漢榮
終年出沒於深山林莽,你身上有草木的氣息,有岩石的氣息。我站在你麵前,懷著敬意和慚愧的心情感受你。我覺得你不同於一般的鄉下人,你的樸實裏又多了幾份堅韌。我覺得你已不大像是我們這種被嚴重汙染卻又自以為是的社會生物,我覺得你像是一株純真的、帶著野性、滴著露水的植物,你不善言語,你的每一片葉子都是語言,無聲透露了你的山水歲月。
你不善言語,大約是你總在山中聽慣了溪的語言、泉的語言、鳥的語言,以及風和樹葉的交談,月光和澗水的交談,你覺得那些語言很好聽,萬物都在與你說話,沒有你插嘴的機會,也沒有插嘴的必要,於是你習慣了傾聽。萬籟俱寂的夜晚,你就撫摸那些藥,聽它們說一些苦澀的話,說一些心裏的苦和世上的病。
淺山已采不到藥了,必須到深山更深處,才能采到人世的處方裏急需的藥。淺山裏也多了農藥、化肥,和從城市裏、工廠裏彌漫來的廢氣塵埃。你知道世上的病越來越多了。而山上的藥越來越少了。世上的病越來越嚴重,而山上藥物的藥性卻不如以前了。是不是藥也有病了,藥把自己的藥性用於治自己的病,就沒有多餘的藥力治世上的病了?
你到深山更深處采藥,腰係繩索,手握藥刀,在懸崖峭壁上尋找那塵世已經失蹤的藥草。好藥都生長在雲霧中,生長在人跡罕至的高峻處。在遠離人境的地方生長出來的藥才能治人的病,在遠離人境的地方修煉出來的高人才能看清人世的真相。我們在低處害病,你在高處采藥,多高處的藥才能治愈我們這些低處的病人?你爬的山越來越高了,人世的病越來越重了。低處的病追著高處的藥。雲在你身邊聚散,星在你肩上起落。當山下的某位文人望著高山上的白雲雅興大發的時候,你正在白雲中,在陡崖上,抓著死神的衣襟,打聽那一株藥的去向。
那藥也不願下山嗎?也怕多病的塵世嗎?
誰讓你是藥呢?誰讓我是采藥人呢?
方圓數百裏的連綿群山,你都攀援過了,最高的山峰你也去過了。好藥越來越少,人世的病越來越多。最高的山都已采過,要根治世上的重病,怕隻有到天上去采仙藥。你老了,爬了一生的山,你已老成一架山脈。
我站在你麵前,望你,如望一座高山,山上有樹木,有泉,有雲霧,山頂,是一片積雪。
你這座高山上,藏著多少藥啊。
看見了,我覺得你就是一副五味俱全的中藥。
讓我們生活得更聰明,讓所有的花都在她們自己的季節裏開放吧。
養花人的夢
文/艾青
在一個院子裏,種了幾百棵月季花,養花的人認為隻有這樣才能每個月都看見花。月季的種類很多,是各地的朋友知道他有這種偏愛,設法托人帶來送給他的。開花的時候,那同一形狀的不同顏色的花,使他的院子呈現了一種單調的熱鬧。他為了使這些花保養得好,費了很多心血,每天給這些花澆水,鬆土,上肥,修剪枝葉。
一天晚上,他忽然做了一個夢:當他正在修剪月季花的老枝的時候,看見許多花走進了院子,好像全世界的花都來了,所有的花都愁眉淚睫地看著他。他驚訝地站起來,環視著所有的花。
最先說話的是牡丹,她說:“以我的自尊,決不願成為你院子的不速之客,但是今天,眾姐妹們邀我同來,我就來了。”
接著說話的是睡蓮,她說:“我在林邊的水池裏醒來的時候,聽見眾姐妹叫嚷著穿過林子,我也跟著來了。”
牽牛彎著纖弱的身子,張著嘴說:“難道我們長得不美嗎?”
石榴激動得紅著臉說:“冷淡裏麵就含有輕蔑。”
白蘭說:“要能體會性格的美。”
仙人掌說:“隻愛溫順的人,本身是軟弱的;而我們卻具有倔強的靈魂。”
迎春說:“我帶來了信念。”
蘭花說:“我看重友誼。”
所有的花都說了自己的話,最後一致地說:“能被理解就是幸福。”
這時候,月季說話了:“我們實在寂寞,要是能和眾姐妹們在一起,我們也會更快樂。”
眾姐妹們說:“得到專寵的有福了,我們被遺忘已經很久,在幸運者的背後,有著數不盡的怨言呢。”說完了話之後,所有的花忽然不見了。
他醒來的時候,心裏很悶,一個人在院子裏走來走去,他想:“花本身是有意誌的,而開放正是她們的權利。我已由於偏愛而激起了所有花的不滿。我自己也越來越覺得世界太狹窄了。沒有比較,就會使許多概念都模糊起來。有了短的,才能看見長的;有了小的,才能看見大的;有了不好看的,才能看見好看的……從今天起,我的院子應該成為眾芳之國。讓我們生活得更聰明,讓所有的花都在她們自己的季節裏開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