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背著我就在這樣一個有積雪的月夜裏走。邊走,她邊踢開路邊的雪層,尋找和她手裏一樣的那種春天遍地都是的叫做伴地蓮的野草。因為孩子們的野火早在秋天就已燒遍,母親收獲不大。鄰近村莊的時候,她又拐了個彎,繞上一段河堤。河堤離村莊較遠,然而仍沒有逃脫家鄉習慣性的秋季燒荒的野火,這叫母親失望,同時也加大了母親搜索的範圍。就這樣,母親終於沒有防備地滑進了一段被挖開用來排水的坑裏。坑很深,幸虧坑底雪厚,母親除了一場虛驚沒有受到任何傷害,我不記得那時我有沒有因為驚嚇而嚎啕大哭,我隻記得母親正要往上爬,竟意外發現坑壁被踢開的雪被下掩蓋了一叢她急欲尋找的那種枯幹的草。我記得那時母親在明亮的月亮裏止不住驚喜而連聲讚歎。
這以後,很長一段日子留在我印象裏的就是這藥的苦味,苦不堪言。母親便用作為口糧的山芋反複煮熬,熬成糊狀,熬出更濃的糖味,拿來做我喝藥後的獎勵。在我童稚的記憶裏,極苦之後,那一小勺山芋糊竟是此生再難以體驗到的甘甜。
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我常為自己記憶細節的清晰而詫異,然而母親卻證實了它的真實。那時,我的孩子正趴在她的懷裏撒嬌,她愣怔片刻,順著我的提示她終於回想起來,她告訴我那時我患的是一種急症肝炎。她說,第二年秋天,怕我病犯,早在燒荒前她割了一大捆回來,拿繩束了,係在屋梁上,以作備用,隻是再沒有用著,直到遷來南方,老屋賣給人家也沒有取下。
然而我卻沒有遺忘,那一束伴地蓮煙熏火燎黝黑地掛在我老屋的梁上。盡管與母親的回憶有些許出入,然而那晚雪地裏的月光卻真實地穿越二十多年的積塵落入我充滿疲倦的夢中。
活著是件艱難的事,我時常這樣想。生長中的許多不易處,讓我越發知道,世間真正美好的東西實在太少。於做人的困頓裏偶然回顧尚能發現內心深處還有可以寄托的空間,不致全然沒有了信心,這,要感謝母親。
我們麵對蠶豆不再肆無忌憚,吃蠶豆變得小心、收斂。蠶豆就這樣躲過劫奪,得以保全,最終長成一枚小石片一樣的蠶豆粒。
蠶豆的伏擊
文/孫立昕
在田埂上散步。麥田的邊上種著幾行蠶豆,豆角飽滿,一根根,綠手指一樣,在晚風中指指點點。順手摘下一隻,剝開,放進嘴裏。
嗬,那一股昂揚的豆腥氣,純然一隻剛剛捉來的小獸,在口腔的籠子裏來回竄動,張開嘴巴,為它打開籠門,它卻把牙齒組成的柵欄一一撞到,就是找不到出口。
小時候,常常被蠶豆這樣捉弄,感覺這是童年和蠶豆兩個小淘氣之間的一個遊戲。遙隔二十年,它不經意間又給我的味蕾來了一小拳。
植物是有脾氣的,譬如蠶豆。
嫩蠶豆味清甜,剝開豆角,厚厚一層絨毛包裹著,有點絲絨包著綠寶石的裝幀意味。這是植物愛惜自己的一點心思。小小豆粒,青嫩異常,放進嘴裏,像小溪流在齒頰間潺潺,清清淺淺,甜淡可人。再向前一步,給它兩三天時間,則大有不同,半熟未熟的蠶豆,色澤從不設防的青嫩轉向青白,已經頗有給人一點顏色看看的意思。更大的變化在其味,甜淡之氣退去,積蓄了一股不服氣的草莽氣息,那一股青莽之味,張揚、莽撞乃至桀驁,在口腔裏來來往往,瞬間瓦解了人輕易得嚐美味的心理預期。
蠶豆的個性生成了。在成長的過程中,蠶豆有所曆練,有所積累,培養了一股足以襲擊人的氣味,也培養了一股在人的口腔裏爆發的膽量。
這是蠶豆的伏擊,是蠶豆向人投擲的一枚氣味彈,蠶豆脾氣的一個爆破,打擊的是人的覬覦之心。
莊稼的成長備曆艱辛,因為懷中有寶,它們前進的道路上總會遇到大大小小的打劫。每個鄉村少年,小時候可能都做過這樣的掠奪者。那時,我們瞪著“動詞一般的眼睛”在田野上搜索,凡能入口者,難有幸免。較之蠶豆,豌豆很甜,很溫順,好味道又好脾氣的豌豆,是一個直接的誘惑,也是一個間接的鼓勵。那時候,豌豆為我們規劃了上學放學和勞動遊戲的路線圖,從一叢豌豆到下一叢豌豆,我們在田野間跳躍,沒有一點憐惜地捋下一串串豆角。馴服就是一種默認,一種鼓勵,甚至是一種膨化劑,它膨脹了我們的劫掠之心。
在這種無所顧忌的劫掠中,豌豆一年比一年長得少,所得無幾的收成讓莊稼人對它的信任日漸降低,田野上,很難再看到大片種植的豌豆,隻在一些邊角地上,偶爾看到它孤零零的身影。
蠶豆的防守則是成功的。因為幾次不愉快的經曆,我們麵對蠶豆不再肆無忌憚,吃蠶豆變得小心、收斂。蠶豆就這樣躲過劫奪,得以保全,最終長成一枚小石片一樣的蠶豆粒。
尤力·雷特霍後來再也沒有給任何人送過野花,因為他怕再發生錯誤。
馬鈴薯花
文/小葉
有位少年滿18歲時,他考進了列寧格勒的一所大學。這期間,在他的生活裏發生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他戀愛了。當然,姑娘非常漂亮。
一次,姑娘邀請少年去做客。
少年出生並成長在北冰洋的岸邊,隻是到了列寧格勒他才見到了花。他到郊外采了一束花。這是一束很小很蒼白的花,但他很喜歡。他想,不論怎樣的姑娘也不會收到這樣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