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院旁西跨院裏。
郭瑤半躺在矮榻上,皺著眉頭看著麵前的藥碗,盯著那黑漆漆的苦藥汁子,真是一丁點都不想喝。
這大熱天的,又悶又熱,偏偏因為她身體孱弱,房間裏連塊冰都不敢放,更別說吃個冰碗解解暑了,整天隻能讓人給著她扇扇子,扇的風還不能大。
條件已經這樣艱苦了,可這還不算完,每天還要喝這口感沒法形容的中藥!
中藥啊!一堆不知道什麼根什麼皮的東西熬出來的汁水,氣味可怕,顏色可怕,味道更可怕!
這藥端來已經有兩盞茶的功夫了,就放在榻前小幾上,從碗口冒著熱氣,一直放到了溫熱適宜,郭瑤還是看一眼都覺得心肝疼。
打從生下來就喝藥,這都六年了,可是郭瑤還是沒法習慣,一到喝藥的時間,就本能的開始退縮,想要躲避這悲催的命運。
然而,她不想喝,旁邊的人可不敢放任她。
西跨院裏誰不知道,五小姐這副紙紮的身子,要是稍微照顧不周到,湯藥用的不及時,可就立時要發病的!一旦發病,夫人必定又要責罰整個西跨院裏服侍的人了。
侍立在矮榻後的平兒和安兒一致看向丁嬤嬤,眼神中滿是期待,這位小祖宗也就肯聽聽丁嬤嬤的勸了。
丁嬤嬤心裏暗暗發苦。
這兩個小蹄子,還真是太高看她了,五小姐哪裏是肯聽她的勸啊,不過是她說的話恰好是五小姐願意聽的而已,不願意聽的時候,她說什麼都不管用的。
可這吃藥的事情真不能馬虎。
於是丁嬤嬤上前溫聲勸道:“五小姐,這藥冷了,可就更難入口了。”橫豎要喝藥,不如趁著藥還是熱的,味道還不是那麼可怕,幹脆的喝下去,也好受一點。
郭瑤皺起了小眉毛,癟了癟嘴,心裏再次懷念起了前世各種各樣的藥片藥丸,直接就水吞服,半點苦味都沒有。
哎,果然,科技造福人類啊。
可惜這是古代,想造出來前世的藥片藥丸,估計要等她死的透透的才可能。
她歎了口氣,端起碗來,就著半坐的姿勢,閉著眼睛一股腦的就全都喝了。
才喝完,平兒立刻習慣性的呈上一碟子醃梅子。
她搖了搖頭,推開碟子,苦著臉道:“不用,給我倒杯水來。”這個平兒,早說過,她喝藥後不吃醃梅子的,說了那麼多次還是這樣,也不知道是不把她的話放在心上還是怎麼的。
雖然記得不太清楚,但是,她還是覺得,中藥這個東西,剛喝完了還是不要隨便吃別的東西的好,免得衝撞了藥性,可就白吃了一回苦了。
待就了平兒的手,喝了重新端上來的水之後,嘴裏的苦味終於被衝淡了,郭瑤才有心思去問主院的事情。
雖然主院裏頭住的是她的親生母親,但是,因為她是個女兒,因為她打從出生起,就一直病歪歪的,還沒學會吃飯就先學會了喝藥,惹的父親祖母不喜,更因為為了生她難產,導致她的親生母親不得不調養了六年,等到了府裏庶女都生出來好幾個了,才再次懷上,母女兩個這些年竟然彼此見麵都少。
不到年節,郭瑤不得不露麵的時候,趙氏都是不肯見她的。
換了那真正的孩童,隻怕,被母親這麼對待,又身體這樣病弱,早就不知道活成什麼樣兒了。
不過,既然趙氏這麼待她,那她也不必對著她演什麼母慈子孝了,眼下過問主院的事也不過是例行行事罷了。
方才主院那番動靜可著實不小,現下隻怕滿府裏都已經知道了吧,她若不表示一番可不好。
總不能讓人知道了,說她這個當女兒的半點都不關心母親吧,在古代,這可是大不孝的罪名呢。
她開口便問丁嬤嬤:“母親今日可好?”
丁嬤嬤小心的看了眼五小姐,心裏可惜的緊。
明明生的一副玲瓏心肝,偏偏身子骨這般孱弱,什麼時候去了都不知道,倒也怪不得夫人不肯見她了,見了也不過徒惹傷心罷了。
她謹慎回道:“夫人先前略有些不安穩,便請了胡大夫來,現已經打發人去煎藥了。”
既請了大夫,自然是身體不安穩,可請了大夫之後呢?打發人去煎藥,隻說明大夫開了方子了,可是開的是什麼方子?保胎方還是平安方?
這一席回話,話裏話外隻說事,並不帶有任何的結論,聽在那些想知道具體情況的人耳中,可就真的全都是廢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