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尚沃在他的《稼圃集》序文裏是這樣說的:“丁醜年,在先父的墳廟下蓋起了房子。房子上的椽子犬牙交錯、錯落有致,來往的人朝夕都能見到。別人覺得房子好像宮殿似的,可我對此稱謂卻不敢當。房子蓋起來了,在房子的周圍壘起長長的圍牆,這樣房子看起來比較壯觀、豪華一些,但要滿足遠親近戚們居住在一起的願望,房子還是應當蓋得更體麵一些。”據說,林尚沃的房屋是一座擁有99間屋子的“大宅院”,亭台樓閣蔚為壯觀。
在等級製度森嚴的時代,大門的寬度是幾尺、柱子的高度有多高等都有嚴格的限製。另外,私宅不得建有三門,不得有雙梁兩層的柱子,也不得使用附椽和刷漆塗彩。不僅如此,在日常生活方麵也不能隨心所欲,各種規矩繁多,如在吃飯時因身份不同而應分別使用金筷子、銀筷子等。同樣,頭上的著飾也有“程子冠”(儒生平時所戴的帽子)和“平涼子”(平民百姓平時戴的帽子)之分。
因此,林尚沃蓋起了近百間的私宅就如同讓平時戴著“平涼子”的平民百姓戴上皇家貴族的“程子冠”,是非常惹眼且有違法度的。
他被微服的備邊司一紙訴狀送進了大牢,差點連性命都不保。
“屋大必有災”,這並非聳人聽聞,林尚沃沒有克製住自己的欲望,才會修起這樣有違規格的宅院,最終取禍。然而,這隻是表麵的原因,他應該清楚地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地位和名聲,即便是擁有小的私宅,也會成為別人議論的口舌。正如唐朝的禦史大夫柳玭所言:“夫門第高者,可畏而不可恃。”一個人越是富貴、越是地位高,就越應當小心謹慎,而不能依仗自己的權勢和財富胡作非為。可畏的原因就是,如果門第高的人在立身處世方麵有一點失誤,那麼他的罪過就要比普通人大。因為他們本身就是眾人關注的對象,更是大家熱衷探討的話題,有一點過失就可能被輿論放大。不可恃的原因在於,門第高的人家本來就被人們所忌妒,即使有美好的品行,人們不一定相信;可是如果有了一點點差池,人們便會爭相指責。林尚沃既是巨富,又是官員,集這兩種特殊的身份於一身,自然會招來別人的妒忌,成為眾人所指責的對象,也在情理之中。
如果一個人富有了,卻不被窮人指責;如果擁有了權力,卻能被沒有權力的人擁護,那麼他做人就可以說是相當成功的。林尚沃雖然沒有完全做到,但至少也沒有像其他人那樣為富不仁、為官不正。他鋃鐺入獄的真正原因是因為一個女人——一個與他有著複雜淵源和深情厚誼的女人。
林尚沃到郭山擔任郡守時,見到一名貌若天仙的官妓。所謂官妓,大都是因為父輩犯了罪而受到株連,被迫淪為下人。官妓28的社會地位十分低下,隻有到了老年,若能出錢買一個年輕的女子代替自己,才能擺脫這一身份。林尚沃見到的這名官妓名叫鬆伊,他之所以對她念念不忘,不僅僅是因為她的美貌,而是因為她像極了自己的一位好朋友——在洪景來之亂中被淩遲處死的李禧著。
林尚沃曾私下找鬆伊的養母打聽她的情況,他十分肯定,鬆伊就是自己的莫逆之交李禧著的遺腹子。該怎樣救這個女孩子出苦海?這是林尚沃了解到鬆伊的真實身份之後,一直在考慮的事情。
他做出了一個十分大膽的決定,納鬆伊為小妾,買一個女子代她做官妓,讓她成為良民。對於一個地方長官來說,這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而在此期間,林尚沃也瘋狂地愛上了鬆伊。然而,政治鬥爭無處不在。這些年,朝鮮幾易其主,形勢已經和以前大不相同。林尚沃救下了叛臣的女兒,可以說是犯了一個極其嚴重的“政治性錯誤”,這也是他入獄的真正原因。
在樸鍾一的四處奔走下,林尚沃得以出獄回家,但是他的人身自由受到了限製,被判“圍籬安置”一年。這一年內,為了林尚沃的安全考慮,樸鍾一堅決反對他再見鬆伊,林尚沃飽受相思之苦,有幾次甚至不顧安危想要逃出去見她。
佛祖曾說,人之不願放棄財與色,猶如貪舔刀刃上的蜂蜜,其實是根本舔不到的,但總有人不惜用舌頭一再去舔,以致傷害了自己的舌頭。人之所欲,莫大於色,色欲永無止境。為愛欲所溺的人如同手持火炬逆風而行,即便是燒灼了自己的手,他也不願放棄。就連佛祖本人也曾感歎:“幸虧愛欲是唯一的,否則就沒有人能修煉成佛了。”
正如石崇大師所預言的那樣,林尚沃人生中的第三次危機已經到來,這最後一個誘惑就是鬆伊。而幫助他度過危機的戒盈杯也正式登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