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塞俄比亞社會改革與抗英鬥爭(1 / 3)

埃塞俄比亞社會改革與抗英鬥爭

由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代表的近代西方殖民主義世界性擴張的第一次浪潮,在埃塞俄比亞未能像它在美洲和非洲其他一些地區那樣恣意得逞。在一段時期內,葡萄牙人甚至幫助這個基督教王國抵抗了伊斯蘭勢力大規模的入侵。葡萄牙人在埃塞俄比亞雖然沒有能實行以赤裸裸的暴力劫掠為特征的原始積累式的殖民侵略,但他們最終還是轉化成對埃塞俄比亞社會的一股破壞力量。埃塞俄比亞民族付出了相當大的代價,才將他們逐出。但在此後的更加閉塞的狀態中,由於對內部各種不安定因素無力控製,遂使封建帝國在滑坡中走向瓦解,終於步入中央王權完全有名無實的混亂狀態。

正是在這種混亂的局麵下,埃塞俄比亞民族麵臨19世紀西方殖民主義全球性擴張的第二次浪潮。產業革命後,以英國為代表的西方殖民主義再次矚目埃塞俄比亞時,這裏割據混亂的狀態在政治上為它的滲入提供了可乘之機,在經濟上卻不利於它搜求原料和傾銷商品。

自由資本主義的侵略觸角,刺激了這個閉塞孤立的非洲古國,使它警醒。在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大陸,隻有埃塞俄比亞跟上了19世紀亞洲和北非國家的步伐,出現了西奧多二世的比較正規和完整意義上的改革。不過,就埃塞俄比亞的社會條件而言,這種近代化的努力比起其他東方國家跨度更大,因而難度也更大;即使沒有外來幹涉,也不會一次成功,而必然要經過一個很長的曆史時期,經過許許多多的挫折。由於英國的敵視與侵略,埃塞俄比亞近代化的第一次嚐試加速走向失敗。然而,促成這第一次嚐試的諸因素並未隨改革的失敗而消失。它還會以更強的勢頭,一次又一次地再現。

一、王子紛爭時代

1769年,岡達爾王宮裏的“萬王之王”埃約阿斯被提格雷地區的統治者米哈伊爾殺害。從此,埃塞俄比亞進入了曆史上最黑暗的時期——王子紛爭時代。埃塞俄比亞國家實際上已處於解體狀態。“萬王之王”已淪為軍閥混戰中控製岡達爾的大軍閥封建主手中的傀儡。

殺害埃約阿斯之後,米哈伊爾一度大權在握。他依靠自己手中那支擁有火槍的提格雷大軍,任意廢立皇帝,翦除異己,為所欲為。但不久之後,米哈伊爾就因盟友們紛紛背叛而陷於四麵楚歌的境地,被迫於1770年帶著“萬王之王”特克拉——海馬諾特撤回提格雷。1771年,加拉人和阿姆哈拉人聯軍在薩巴庫薩戰役中擊敗卷土重來的提格雷軍,將敗降的米哈伊爾放逐紹阿。特克拉——海馬諾特又先後淪為阿姆哈拉的哥舒與加拉人首領法西爾的傀儡皇帝。

1775年,法西爾被阿姆哈拉貴族聯盟擊敗並殺死。但僅時隔三年,另一位加拉人領袖又率軍攻進岡達爾,廢黜了特克拉——海馬諾特,扶立其兄弟特克拉——吉約吉斯為“萬王之王”。1781年,阿姆哈拉人終於打破來自達莫特的這夥西方加拉人對中央政權的控製。但此時中央政權控製的地盤已經很小。例如,塔卡澤以東大片地區重歸於1772年自紹阿返回提格雷的米哈伊爾統轄。米哈伊爾死後,瓦勒德·加布裏埃爾繼承了其父的領地、軍隊和政權。

不久,另一批東方加拉人利用阿姆哈拉人內訌,卷土重來。其中有的首領已皈依伊斯蘭教,他們一路燒教堂,殺教士,掠賣基督教徒為奴隸,造成不少破壞。“萬王之王”特克拉·吉約吉斯企圖依靠加拉人擴大自己的權勢,任命加拉人為自己的衛隊長和其他宮廷重臣。加拉人遂於18世紀80年代重新得勢於岡達爾。特克拉—吉約吉斯勢力最強時,曾一度遠征紹阿。

特克拉·吉約吉斯之後,岡達爾的“萬王之王”更加無權無威。中央政奴所控製的範圍僅及於岡達爾周圍地區。各省大小封建領主都是軍閥,他們各自擁兵自重,互相廝殺,兵連禍結,民不聊生。由於岡達爾象征著中央政權,因而一直是群雄逐鹿的目標,反複遭到兵燹之災。18世紀下半葉到過埃塞俄比亞的英國旅行家詹姆斯·布魯斯,曾經記述了自己在這個國家所親身見聞的血腥混戰和曲折迷離的宮廷陰謀。他心有餘悸地回顧這一段經曆時寫道:“我差一點未能逃出來”,“而我一心所想的,就是如何逃出這個血流遍地的國家”。據有的記載說,1800年左右,在埃塞俄比亞最動亂的時期,竟然同時存在著六個彼此對立的“萬王之王”,以致1805年到達這個戰亂之國的英國使者竟不知該把英王喬治三世致埃塞俄比亞皇帝的書信和禮物送交何方。19世紀初期,北方的古格薩、南方紹阿的統治者薩海爾·塞拉西等大封建主割據稱雄,局勢混亂不堪。當時的編年史悲歎:

“王國何以被青年和奴隸所蔑視?

王國何以成為異教徒們的笑料?”

二、西奧多二世的改革

19世紀上半葉,當埃塞俄比亞繼續陷於內部分裂與衰落時,它的外部環境發生了新的重要變化。

在東北非地區,穆罕默德·阿裏統治下的埃及通過一係列近代化改革而迅速崛起。埃及人在陸地上沿尼羅河南下擴張,征服了東蘇丹地區的豐吉素丹國等,前鋒直逼埃塞俄比亞邊境;在海上則沿紅海西岸南下。這樣,埃塞俄比亞在對“格蘭”戰爭300年後,又麵臨著一個咄咄逼人的新的穆斯林強鄰。19世紀以來,紅海商業再度趨於活躍。穆斯林商隊從沿海向東北非內陸積極滲透,商隊的穆斯林商人同時又是伊斯蘭教的熱心傳播者。埃塞俄比亞高原的基督教古國,又一次麵臨被伊斯蘭教勢力侵蝕的嚴重形勢。

更為險惡的威脅來自產業革命後的英法等歐洲殖民列強。它們出於自由資本主義的擴張目的,先後將觸角伸向埃塞俄比亞。19世紀40年代,在紹阿統治者薩爾·塞拉西的宮廷裏,就有法國國王路易·腓力的代表羅歇·德裏古和英國政府的代表哈裏斯在活動。西方殖民列強還競相同埃塞俄比亞各地封建統治者直接打交道,企圖利用這個國家的紛亂局勢,混水摸魚。

割據紛爭和長期戰亂,使人民生活痛苦不堪,國家經濟遭到嚴重破壞。同時,外部殖民主義的滲透,也給這個文明古國一個強烈的刺激。

在埃塞俄比亞,長期流傳著一個預言:一位名叫西奧多的皇帝行將出世。他將救民於水火,使埃塞俄比亞複興。可以認為,這則古老的預言在19世紀得到廣泛流傳更具有特別的意義。它既反映了當時埃塞俄比亞人民渴望早日擺脫國內混亂的局麵,也曲折地反映了在西方殖民主義勢力日益逼近的形勢下,具有古老文明和悠久曆史的埃塞俄比亞民族統一和複興的本能意誌。為了結束內亂,抵禦外侮,埃塞俄比亞需要一位能承擔國家統一和複興重任的人。卡薩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登上曆史舞台的。

卡薩(1818—1868年)出身於岡達爾西部邊鄙一個破落封建貴族家庭,自幼喪父,母親出身寒微,靠販賣一種名叫科索的藥材為生。他的少年時代生活相當坎坷,曾被送進塔納湖附近的一家修道院。不久,修道院毀於戰亂,卡薩遂投奔其叔父坎福侯爵。後來,戈賈姆的大封建主哥舒強行奪去坎福侯爵的領地。卡薩隻得鋌而走險,成為一夥帶有綠林氣息的地方武裝的首領。

埃塞俄比亞複興的曆史重任落到卡薩這樣的人身上,並非偶然。當時位居諸侯的大封建主們隻顧自己家族的私利而熱衷於割據,根本不管國家的命運和人民的死活,廣大農民又處於完全無權和被剝削、被奴役的境地,無法過問國事。而卡薩既有一定的社會地位,又在一定程度上了解下層廣大群眾的疾苦和願望,因而有著比較遠大的政治眼光和抱負。所以,還在卡薩青年時代,一位見到他的歐洲旅行家就曾預言:“現在默默無聞的卡薩,總有一天將會成為整個阿比西尼亞(即埃塞俄比亞)的大公。”

卡薩的領袖才幹吸引了大批在戰亂中流離失所的貧苦農民和牧民,他們紛紛投身卡薩的隊伍,使之迅速壯大。這支隊伍既不像封建主割據武裝那樣腐敗,也不像一般農民武裝那樣隻滿足於打家劫舍,占山為王。它是胸懷大誌的卡薩統一和複興埃塞俄比亞的強有力工具。最初,卡薩和他的武裝主要活動在岡達爾地區。這裏的統治者孟倫皇後對卡薩勢力的日益強大感到不安。在派兵征討失利後,孟倫改用拉攏手段,封卡薩為登比亞地方的統治者,還將自己的孫女下嫁給他。1852年,卡薩在同埃及人作戰中失利。這次挫折一方麵使他的民族主義思想和國家必須改造的信念更為強烈;另一方麵因戰敗而遭到孟倫集團的輕蔑與侮辱使他更加發憤圖強。卡薩公開同孟倫集團決裂,並先後打敗孟倫皇後和她的兒子阿裏公爵,使他們成為自己的階下囚。接著,卡薩南下戈賈姆,擊敗了兵強馬壯的哥舒侯爵;然後再揮師北上,一舉擊敗盤據在提格雷地區的另一個大封建主伍比侯爵。

1855年,在蕩平北方群雄之後,年僅36歲的卡薩在古城阿克蘇姆的瑪麗安·德雷斯教堂加冕稱帝。為了表明自己上應天命、下得民心,卡薩自號西奧多二世。

即位之後,西奧多二世繼續向南方用兵。1856年,他南下平定了加拉人聚居地區,並在戰略要地馬格達拉平頂山修築要塞;然後繼續南下,與南方最強大的封建領主、紹阿的統治者海爾·馬拉科特交鋒,並一鼓作氣平定了紹阿。海爾·馬拉科特敗亡,其子薩爾·馬利安作為人質,被西奧多二世帶回馬格達拉要塞。至此,持續了近百年的王子紛爭時代終告結束。埃塞俄比亞進入了改革、統一和近代化的新時期。

西奧多二世是一位改革家。他即位伊始,就著手進行一係列旨在鞏固國家統一、推動國家進步的改革,企圖通過改革,將古老、落後的埃塞俄比亞拖向近代文明。他清楚地了解西方殖民主義的侵略野心,意識到時間的緊迫,所以對改革的態度帶有很大的狂熱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