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蘭文明在非洲的傳播(3 / 3)

鬆迪亞塔領導的聯軍與蘇曼古魯之間的決戰發生在基裏納(Kirina),一個至今難以確定其準確地點的村子。蘇曼古魯的軍隊的人數不可勝計,其將領中有卓洛夫國王卓洛豐·曼薩(Jolof-ingMansa)和基塔的通卡拉人(theTunkaraofKita)的酋長。結果,索索軍在戰場上節節敗退,被迫向庫利科羅退卻。

基裏納戰役的勝利對於鬆迪亞塔領導的聯軍來說不隻是一項軍事上的成就,而且鞏固了各部落之間的聯盟。接著,鬆迪亞塔征服了原先由加納控製的所有土地,他的將軍們征服了塞內岡比亞、卡薩芒斯、加布(Gabu,即今幾內亞比紹)、塞內加爾河上遊地區,並向南推進到森林地區,他的兒子和將軍們還兼並了加奧和台克魯爾。這樣,就統一了西蘇丹。

馬裏帝國的誕生是在基裏納大捷之後舉行的一次諸侯會盟的產物。會盟的地點在庫魯坎·富加(KurukanFuga),距坎加巴(Kangaba)不遠的一片平原。會盟被稱作大會(theGbara),事實上是參戰的諸同盟的一次立憲會議(aconstituentassembly)。會盟確定了以下幾點:第一,鬆迪亞塔被莊嚴地宣布為曼薩(馬林凱人語)或馬幹(索寧凱人語),意即皇帝、王中之王。每一個入盟的酋長都被確認為他所在省份(farin)的長官,隻有麥馬和瓦加杜的酋長才擁有國王這一頭銜;第二,會議昭告天下:皇帝須從鬆迪亞塔世係中遴選,皇後須永遠是出自貢德氏族(theCondeClan)的皇帝的第一個妻子(旨在紀念納雷·發·馬幹與鬆迪亞塔的母親索戈隆·貢德的幸福結合);第三,皇位繼承實行父係製;第四,皇帝被認為是最高法官、族長和他的所有臣民的父親;第五,馬林凱人及其同盟者被劃成16個“佩帶弓箭”的自由人或貴族(Tonta—DjonTauniMoro)的氏族;第六,五個馬拉布特(Marabout)氏族被認為是鬆迪亞塔的諸盟友中之為首者,他們被宣布為“信仰的五衛士”(the‘fiveguardiansofthefaith’),瓦加杜的西塞氏族也被包括在內;第七,專門經商的那些人被劃分成四個氏族,格裏奧、製鞋者以及某些鐵匠的氏族也包括在內;尼日爾河上的船民索毛諾人(Somono)和鮑佐人(Bozo)因有戰功,被宣布為“水上主人”(the‘MastersofWaters’);第八,對索索人采取特殊措施:其土地歸帝國所有,其人民被劃分到手藝人氏族或等級中去。他們中的許多人被遷移到西部去。

這幾點事實上是馬裏帝國的憲法,它確定了各個氏族的權利和義務,使從事手工業的諸氏族開始變成世襲的、等級製的職業群體,經商者也是這樣。在加納時期,個人經商是一種自我選擇,而從現在起必須子承父業。

父係繼承製原則在鬆迪亞塔死後並未完全得到遵守。據德拉福斯的研究,鬆迪亞塔是在舉行一次儀式的過程中突然被一支箭射中而身亡的。但是,D.T.尼亞奈(D.T.Niane)認為他是在桑卡拉尼河(SankaraniRiv.)中溺死的,因為在距馬裏首都尼阿尼(Niani)約10公裏的河段有一個被叫作鬆迪亞塔—墩(Sundiata—dun,意思是“鬆迪亞塔深水”)的地方。鬆迪亞塔死於1250年,接著由其長子曼薩·葉雷倫庫(MansaYerelenku,或烏利Ouli)繼皇帝位,他約於1250—1270年間在位。他保持了國家和軍隊的統一並使領土得到進一步的拓展。他去麥加朝覲引起了阿拉伯世界對馬裏的注意。他死後宮廷陰謀使帝國麵臨毀滅的危險。不過,鬆迪亞塔的一個名叫撒庫拉(Sakura)的將軍拯救了帝國。他繼續對外征服,降服了圖阿列格人(Tuareg)部落,重新確立了馬裏對尼日爾河穀地的權威並奪取了加奧。在秩序重建的情況下,他去了麥加以實現一個穆斯林的心願,但是在回來的路上他被撒哈拉沙漠裏的強盜殺害了。據說他的遺體被運回馬裏並以王家禮儀殯葬了。他的繼承人都很軟弱。約於1307年坎庫·穆薩(KankuMusa)取得了王位,稱曼薩·穆薩(MansaMusa)一世,他是鬆迪亞塔的外甥。

曼薩·穆薩一世是馬裏帝國最著名的皇帝。他於1325年去麥加朝覲,在途經開羅時揮金如土,以至於市場上的金價因此而下跌12%左右。這次朝聖充分顯示了馬裏皇家的富有。他“隨身帶著500名奴隸,每個奴隸帶著約6磅重的黃金。在他的行李中,據說有80—100馱用駱駝馱的黃金,每馱重約300磅。”他的“駱駝行列、仆從、妻妾、禮品、傲慢的車夫和彩飾,過了100年(在開羅)還仍然是閑談的資料”。德拉福斯和杜波依斯都推算這支朝聖隊伍有6萬之眾,費奇則認為至少有8000人。《探索者史》根據口頭傳說,說曼薩·穆薩的朝聖隊伍如此之長,以至於當走在最前頭的人已經抵達廷巴克圖的時候,皇帝本人還在尼阿尼的皇宮裏。這次朝覲在地中海世界影響深遠。埃及、馬格裏布、葡萄牙和意大利的那些商業城市對馬裏的興趣更加濃厚了。在開羅時,曼薩·穆薩的豐采、慷慨和富有給人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因此獲得了一個偉大的素丹應獲得的榮譽。厄爾—馬克利基對他的描述是:“他是一個年輕人,有著棕色的皮膚,豐富的麵孔,優美的風度,受過馬利基特禮儀(theMalikiterite)的教育。他出現在穿著華麗和騎在馬上的隨從中間,周圍是他的一萬多名臣仆。”在西歐,1339年馬略卡的猶太製圖家所繪的地圖上,出現了馬裏及其統治者的形像。傳說曼薩·穆薩一世為了加強他的國家與伊斯蘭世界的宗教與文化聯係,在開羅和麥加購買了土地和房屋,以安置來自西蘇丹地區的朝聖者。他途經開羅回國時,許多埃及商人隨同他一起到了馬裏;他還帶回了安達盧西亞的建築師伊夏克·厄爾—圖埃金(Ishakal-Tuedjin),這位建築師在廷巴克圖和加奧分別設計建造了一座大清真寺,他還在廷巴克圖建造了一座王宮,在尼阿尼建造一所朝堂(theaudienceChamber)。他設計的兩座大清真寺的結構為平頂、帶雉堞、望樓呈金字塔形。據伊本·卡爾東的記述,這位建築師為此而得到了1.2萬密斯卡爾(54公斤)黃金的報酬。

曼薩·穆薩一世在位期間馬裏進入鼎盛時期。傳說這時馬裏擁有一支10萬人的軍隊,其中騎兵1萬人。關於帝國的版圖,同時代的阿拉伯史學家厄爾—奧馬裏在其所著《埃及以外的非洲》中引用了曼薩·穆薩一世在開羅時同一個法學家的談話:帝國領土的長度“約相當於走一年的路程”。在曼薩·穆薩一世朝聖期間,他手下的著名將軍薩蘭·曼迪安(SaranMadian)將帝國的勢力深入到整個薩赫勒地帶,迫使經常劫掠和反叛的撒哈拉遊牧民臣服。這樣,馬裏的疆域向北擴展到了沙漠邊緣,控製了通往塔加紮(Teghazza)食鹽產地的商道;向南擴展到了森林邊緣,控製了蘇丹邊緣地帶的產金區;西至大西洋岸,東到塔凱達(Takedda)銅礦和商隊彙集中心。麵積之廣,使馬裏堪稱當時世界上的最大國家之一。

曼薩·穆薩一世死後,其子馬罕一世(MaghanI,或者SomaBuremaMaghanKegni)繼位。約於1336年,曼薩·穆薩一世的兄弟曼薩·蘇萊曼(MansaSulayman)推翻了馬罕一世。在曼薩·蘇萊曼在位期間,北非著名旅行家伊本·白圖泰遊曆了馬裏,並在尼阿尼居留了9個月。他說:“尼格羅人很少不公正的,對於不公正的事之深惡痛絕勝於任何其他民族。他們的統治者對於犯了一點不公正行為的人絕不寬恕。他們國內無比安全。旅客和當地居民都不必擔心盜賊或者暴徒的危害。”商旅不僅行路安全,而且晚間總是容易找到適當的住處,不需要事先安排就能夠很方便地從許多繁榮的市場上購買食物,可以用食鹽、香料或者珠串去交換。伊本·白圖泰還看到,馬裏居民有很好的品質,“他們決不貪圖任何死在他們國內的白人的財產,哪怕是一筆數不清的財富也罷。他們總是把這些財物托付給一些可靠的白人管理,直到合法繼承人把它接收過去為止。”

曼薩·蘇萊曼保持了帝國的繁榮昌盛,但他死後宮廷鬥爭使王族陷入分裂。在曼薩·穆薩一世、曼薩·蘇萊曼和其他已故皇帝的後裔的周圍形成了7個互相爭鬥的政治集團。蘇萊曼之子豐巴(Fomba)在位僅1年,就被馬利·迪亞塔(MariDiata)即鬆迪亞塔二世於1359年推翻,此人是一個專製暴君,他“自毀長城……消耗了帝國的財富……他賣掉了那塊被視為稀世珍寶的著名的黃金。這塊貴金屬重20密斯卡爾。這個揮霍無度的昏君以低於其所值的價值把它賣給了埃及的商人們。”鬆迪亞塔二世得了嗜睡病而一臥不起,權力被移交給了其子曼薩·穆薩二世(1374—87),而實權則操於一名將軍手中。這位將軍恢複了秩序並鎮壓了著名的產銅城市蒂吉達(Tiggida,即塔凱達Takedda)的一場叛亂。15世紀末帝國被王公們挑起的內亂所摧毀。省督們(Provincialgovernors)越來越蔑視中央政權。不過,馬裏帝國的聲望仍存續了一段比較長的時間。

下麵,我們對馬裏帝國的居民、政治體係、經濟生活做一簡要介紹:

居民曼薩·穆薩一世和曼薩·蘇萊曼在位時期是馬裏帝國的鼎盛期,這時帝國的版圖囊括了西非的整個蘇丹—薩赫勒(Sudan-Sahel)地區。眾多的民族與文化因此而被聚合在一個單一的政治首腦的治理之下。馬裏帝國的居民由這樣一些族群組成:(1)撒哈拉遊牧民。以麥蘇法人(theMessufa)為主,他們活動的範圍從塔加紮到穿越撒哈拉貿易商道在馬裏的主要交彙點瓦拉塔城(theCityofWalata)。麥蘇法人是食鹽貿易的主要代理人;沙漠商隊從他們當中招募向導,因為他們對撒哈拉了如指掌,這種知識對於奔走於馬格裏布和西蘇丹之間的沙漠商隊來說是必不可少的。在麥蘇法人的活動範圍以西,直到大西洋岸,生活著列姆圖納·桑哈紮人(theLemtunaSanhaja)和高達拉人(theGodala),這兩個柏柏爾人群體所占據的地區與今毛裏塔尼亞相一致。他們像麥蘇法人一樣卷入了撒哈拉貿易並經營著伊基勒(Ijil)的鹽礦。在瓦拉塔和尼日爾河曲之間是圖阿列格人的地盤。所有這些沙漠遊牧民都受到瓦拉塔、廷巴克圖、加奧和昆比的馬裏駐軍的監視。廣闊的撒哈拉領地則被置於馬裏軍隊司令蘇拉·發潤(Surafarin)的控製之下。(2)薩赫勒地帶諸族。當時薩赫勒地帶還相當濕潤,是一片牧草豐盛的土地。台克魯爾、奧達戈斯特、昆比、瓦拉塔、廷巴克圖等城市均位於這一地帶。富拉尼人(theFulani)遊牧於從大西洋岸到尼日爾河曲這片地方。他們是牧牛人,根據季節變化從這個牧場移動到那個牧場。到14世紀,富拉尼人的一些群體南遷並定居化,主要在傑內(Jenne)周遭地區、沿桑卡拉尼河(SankaraniRiv.)右岸地區、尼阿尼周圍地區,以及在台克魯爾。薩赫勒地帶的農業種植者,有圖庫勒爾人(Toucouleur)(或被稱作台克魯爾人TakrurPeople),以及索寧凱人、桑海人(Songhay)。他們早在12—13世紀就已經改宗伊斯蘭教,而且有許多人住在大城市裏。盡管雜居的人們仍不講同一語言,但平原地區交通比較方便,因而促進了新的城鎮的建立和共同文化的形成。(3)薩瓦納(Savannah)地帶諸族。該地帶從西到東分布著沃洛夫、曼丁哥、索寧凱等主要的民族群體。馬林凱人一群群地定居於卡薩芒斯(Casamance)和塞內岡比亞地區,他們是追隨著鬆迪亞塔手下名將蒂拉馬罕(Tiragmahan)征服這兩個地區的軍隊而到來的。從岡比亞到裏奧·格蘭德(RioGrande)的沿大西洋海岸地區,分布著水稻種植者比發達(Beafada)、巴蘭特(Balante)、佛魯普(Felupe)和拜囊凱(Bainunke)等農業民族的社區,這些社區受到了馬林凱人諸群體的切割與包圍。據《蘇丹史》(Ta’rikhal-Sudan)描述:“傑內地區土地肥沃,人口稠密,一周的每一天都有許多市場營業。據說那裏有7077個村莊,彼此雞犬之聲相聞。從下麵這一點就可以知道他們居住得多麼稠密。譬如說,如果素丹(即馬裏皇帝)要傳喚德博湖(LakeDebo)附近一個村莊的一個居民,派出的信使隻須走到城牆的一個門口,從那裏將他要傳出去的信息喊出來,接著就能夠從一個村莊到另一個村莊,人們重複著這些話,信息幾乎一刻不停地抵達目的地,被傳喚的那個人於是就趕往集會地點。”《探索者史》則宣稱馬裏“有400座城鎮和最豐饒的土地。”當代一些學者估計馬裏帝國的總人口有4000—5000萬之多。尼日爾河和塞內加爾河穀地是人口最稠密的地區。帝國的首都尼阿尼在14世紀時至少有10萬人口(到16世紀初,尼阿尼已不再是西蘇丹的大都會,但LeoAfricanus估計那裏仍有6萬人)。

政治體係馬裏帝國的轄土在鬆迪亞塔建國時就被劃分成兩類:第一類是曾與鬆迪亞塔結盟的那些王國,如加納和麥馬,其國王仍保留原有頭銜;第二類是被征服的那些地區,在那裏總督(farin)代表皇帝與傳統酋長並立。鬆迪亞塔尊重被征服省份的傳統機構,因此在行政上是鬆散的,帝國與其說是一個實行中央集權的國家,不如說是諸王國和行省的一個聯盟。不過在主要的省份裏曼丁哥駐軍的存在可確保帝國的安全和完整。將帝國劃分成兩個軍事區大概是由鬆迪亞塔首創的。“君主有兩名受他指揮的將軍:一名負責南部地區,另一名負責北部地區;前者被叫作桑加爾·祖馬(SangarZuma),後者被叫作法蘭·蘇拉(FaranSura)。每人都有一些受他指揮的校尉和士兵。”

在曼薩·穆薩一世和曼薩·蘇萊曼在位期間,馬裏的政治體係更趨完善。從中央權力來說,曼薩(mansas)是政府首腦和所有權力的源泉。輔佐他的是一批高級行政官員和權貴,他們是從鬆迪亞塔的扈從的後裔中被挑選出來的。在帝國腹地即曼德地區,村莊(dugu)是政治結構的基礎;一般來說,各個村莊是由同一祖先的後裔聚居而成的。在同一名酋長的治理下的那些村莊形成一個省(Kafu)。起初,曼迪國王是一個跟其他酋長一樣的酋長;鐸、基裏和邦科(Banko)等省的統一才使凱塔酋長(theKeitaChief)成了一個強有力的國王。通過鬆迪亞塔和他的子嗣的征服,曼迪的凱塔國王就變成了曼薩,即皇帝,在他之下有一係列的國王。

鬆迪亞塔的將軍們的子嗣構成曼薩身邊的那些軍事貴族,由他們組成朝廷,對於君主的決策起著重要作用。格裏奧(griot)是皇帝的首席代言人,是一個十分重要的角色。伊本·白圖泰對曼薩·蘇萊曼朝廷中的格裏奧的職能做了描述:曼薩的格裏奧是從鬆迪亞塔的格裏奧巴拉·法賽克(BallaFasseke)的子嗣中挑選出來的,這些子嗣們組成庫雅泰氏族(KouyateClan)。格時奧是皇帝的首席代言人。“曼薩輕聲地說話,格裏奧則將他的話大聲地重複一遍。”首都尼阿尼和各省來的信使每天向格裏奧彙報。格裏奧是王子們的老師,由他來安排儀式和指導宮廷樂師。14世紀,曼薩·穆薩登基後,朝廷設有秘書處,但是他們隻是當這個皇帝給伊斯蘭世界的素丹們寫信或收到他們的信息時,才用得著秘書們。在其它情況下,都是采取傳口信或者接受口信的辦法。

皇帝喜歡扮演“人民之父”(‘fatherofhispeople’)的角色,由他本人在莊嚴的會議上實施正義。他親自聽取他的臣民對他派駐各省的總督的怨恨和不滿的意見。他根據國家的法律斷案。然而,盡管有一個穆斯林法庭,曼薩對任何一個前來尋求正義的人來說,仍保持君主和父親的威嚴。在各個省裏,司法是由卡迪(kadīs)按照他選定的古蘭經經文來實施的。

在臣民的心目中,馬裏皇帝儼然就是一個神靈,他們見到他時雙肘撐地向他叩頭,同時把塵土揚到頭上和背上。皇帝即位時,他被抬舉到用新鮮公牛皮包裹成的一個平台上。皇帝的一些侍從是從開羅買來的土耳其人。朝廷上有很多禁忌。例如,皇帝在場時絕對禁止打噴嚏。如果有人鼻孔發癢,就盡可能地在別人不覺察的情況下朝著地麵打。但若皇帝打噴嚏,在場的人都用手拍打各自的胸膛。廷臣、隨從、軍士、奴仆的衣著都須按照皇帝的規定行事:皇帝本人的褲子是用20塊布縫製而成的;軍士們被恩準穿褲子,但多大的寬度要依他們各自功勳的大小來定;將校們的勳章是金手鐲和腳環;延臣們穿的是用當地產的棉花製作的白色服裝;女奴隸則一概赤身裸體。皇帝對廷臣常常給予慷慨饋贈,甚至賞給有的官員每年250公斤的黃金。

馬裏朝廷裏設哪些官職,以及在中央一級設有哪些權力機構,對此我們所知甚少。除了格裏奧以外,我們知道朝廷裏設有財政大臣(Santigui)一職,這一官職最初起源於王室管家這一角色。隨著收入來源的多樣化,財政大臣負責保管黃金以及諸如象牙、銅和寶石之類的財富。

馬裏帝國是由行省和藩邦組成的。它“像一棵芒果樹:在中央有一個受皇帝直接管理的堅強核心,它無時無刻不到處表現出自己的存在;在地方則分成省,各省由代表皇帝的省督治理;各省轄區內劃分成區(Kafo)和村(dougou),村政權有時有兩個長官,即一個宗教性的土地長官和一個政治長官。”在帝國鼎盛時期,那些很遙遠的地區也都是按照這種體製組織起來的。例如,瓦拉塔由於它作為一個貿易中心的重要性,就被作為一個行省而設了省督。1352年,該省省督因濫用職權而被撤了職。“在中央核心的周圍,一連串的王國被維係在一種嚴格的從屬關係中,而這些王國本身都由當地的酋長去治理。”省督一般是由皇帝直接委派的,但也有省督代表皇帝將權力授與地方長官的情況。如廷巴克圖的地方長官(targui),就是穆薩總督(farbaMoussa)代表曼薩·蘇萊曼授與他權力的,同時給他一件緊身上衣和一塊穆斯林男子用的頭巾作為身份和權力的標誌,還讓他坐在一塊由顯貴們稍微托起的盾牌上。在省督與地方酋長並立的那些省份,前者負責監督後者,並負責征集貢賦以及戰時征募兵士。軍功貴族是從士兵中挑選出來的。馬裏軍隊駐守於諸如瓦拉塔、加奧、廷巴克圖和尼阿尼等主要城市裏。這支軍隊的影響遠至塔加紮,從鬆迪亞塔那個時代起,它就是一支精銳之師。戰馬大多來自台克魯爾或卓洛夫,但後來尼日爾穀地的馬匹飼養業則興旺起來。一個曼丁哥騎兵是用長矛、劍和弓箭裝備起來的。騎兵直接受曼薩指揮,步兵則由較小的貴族統率。各省提供自由人兵員。

經濟生活馬裏帝國以盛產黃金而聞名,但是其經濟則基本上是以農業和養牛業為基礎。人民多數是務農的。一些曼丁哥歌曲讚頌農業生活。貴族並不卑視田間勞動。在不打仗的時候,自由人則以農耕為日常營生。狩獵與農耕有著密切的關係。一個貴族既從事農耕也兼事狩獵,沒有失身份的問題。在尼日爾河、桑卡拉尼河、塞爾加爾河、岡比亞河穀地以及卡阿布(Kaabu)種植水稻;在幹燥地區種植的黍(millet)長得很好,是薩赫勒地帶的主要產品。蠶豆和其它作物也得到種植。伊本·白圖泰強調指出,馬裏的食物供應是豐富的:生活費用低,旅客不必攜帶幹糧,因為他們在每個村莊都會找到足夠的食物。由於農產品豐足,馬裏皇帝能夠維持一支龐大的軍隊和扮演“人民之父”的角色,經常宴請他們。每逢收獲時節,人民就給皇帝或其代表一份奉獻,這是忠順的一種表示。在曼德,傳統上人們將第一批時鮮薯蕷獻給皇上,而偷薯蕷者則受到曼薩的嚴懲。棉花到15世紀末已在整個帝國得到了廣泛種植。

飼養動物是薩赫勒地帶一些民族,如富拉尼人的專業,但是到14世紀,尼日爾河穀的大部分農民都已經飼養牛、山羊和綿羊。一些富拉尼人群體被該河穀的豐盛水草所吸引,在卓洛夫、台克魯爾和曼德定居下來。

以漁為業者是那些十分專業化的族群,如尼日爾河上遊的索摩諾人(Somono)、尼日爾河中遊的鮑佐人(Bozo)以及桑海地區廷巴克圖和加奧之間的索爾科人(Sorko)。魚被熏幹或曬幹,一捆捆地被裝進大籃子裏,賣到直至南方森林邊緣的整個帝國。

一些氏族從事手工業。在曼丁哥山區和尼阿尼地區鐵很豐富。鐵匠製作農具和武器。曼薩在尼阿尼有一個很大的鐵工廠。皮革由製鞋者氏族處理,他們從北方遊牧民族那裏大量進口皮革,貨源充足。金匠很受尊敬。黃金在曼迪是由被喚作錫亞基(Siaki)的匠人加工的,他們住在大城市中心。紡織業也頗繁榮。帝國諸行省之間的棉花貿易是大宗交易,有時也出口到南方諸族。馬寶(Mabo)這一特別氏族在台克魯爾是織布和染色的能手。所有的手工業者都實行族內婚。

黃金、食鹽、銅和柯拉果對馬裏的經濟十分重要。馬裏有許多金礦。黃金產於毗鄰曼迪的布雷省(Bure)、塞內加爾河上遊的班布克和加蘭(Galam)以及尼阿尼一帶地方。南方森林地區的黃金也輸入到馬裏帝國。在南方森林地區,位於今加納的貝格霍(Begho),當時是柯拉果、黃金和銅的一個重要貿易中心。鹽是在塔加紮和伊基勒(Ijil)采掘出來的,而由迪烏拉人(Dioula)銷售到整個帝國。塞內岡比亞沿海地帶生產海鹽,但是沒有運抵內陸。塔凱達(Takedda)是銅的主要產地,同時又是銅的一個交易中心。銅錠出口到南方,那裏的各族人民把銅看得比金還貴重。這些銅不僅被賣到阿坎人那裏去,而且被賣到貝寧—伊費/伊格博—烏科渥(Igbo-Ukwu)文化區。馬裏從南方進口柯拉果,索寧凱人和馬林凱人專營這項貿易,並因此而同森林地帶諸族(如阿坎人和古儒人Guru,居住在今加納和科特迪瓦的那些民族)建立了接觸,後者稱他們為迪烏拉人(Dioula)或萬加臘人(Wangara),意思是“生意人”。迪烏拉人對於各種食品的多變的價格能夠應付自如。他們善於組織家族社會,這個社會的成員被分配到從廷巴克圖和傑內到卡薩芒斯和洛比(Lobi)的廣大地區。因此能夠有效地交換信息和產品,掌握價格的變動和決定是否囤積貨物,以更多地賺取利潤。

穿越撒哈拉的貿易給馬裏帝國帶來了大宗的收入。帝國的收入來自稅收、貢賦、征用天然金塊、關稅和戰爭掠奪,而關稅則有賴於對穿越撒哈拉貿易的控製。通往利比亞(經由費讚)和埃及的商路的開辟,增加了從台克魯爾到塔菲拉勒(Tafilalet)的西部商路的貿易量。北非一些大的貿易公司對撒哈拉商路的暢通起了重要作用。如厄爾—馬恰阿裏(Al-Maqaari)兄弟公司的阿卜德·厄爾—瓦希迪(Abdal-Wahid)和阿裏(Ali)在瓦拉塔購置了房屋、畜圈、女人和奴隸,而其兄弟阿布·貝克爾(AbouBakr)和穆罕默德(Mohammed)則在特累姆森(Tlemcen)定點經營,同時另一兄弟阿卜德·厄爾—拉赫曼(Abdal-Rahman)則被安排在西傑爾馬薩(Sidjilmasa)。“特累姆森的人把撒哈拉人確定要的商品發出,撒哈拉人則給他運去來自西蘇丹的象牙、柯拉果、金砂和撒哈拉遊牧民的皮貨。西傑爾馬薩的那個人把價格信息通知到各個點上,並通過書信使之了解商人們談交易的情況和當地新聞。這樣,他們的共有財產增加了,他們的事業獲得了非同一般的發展……因為他們帶去的商品不怎麼值錢,而帶回來的卻是金砂,即百金之王。”這些從事大宗買賣的商人同馬裏皇帝保持著聯係,後者在書信中稱他們為“最親密的夥伴”和“最親密的朋友”

14世紀以後,馬裏帝國日趨衰落。對帝國首先予以重創的是圖阿列格人和柏柏爾人。一些柏柏爾人群體,如凱勒·昂特薩爾(KelAntessar)、延塔拉(Yantara)、麥杜薩(Meddusa)和列姆圖納(Lemtuna),在14世紀已開始像曼丁哥社會那樣過定居生活;而生活在艾爾(Air)和阿德拉爾·德斯·伊佛哈斯(AdrardesIforhas)的遊牧柏柏爾人,則時常反叛。曼薩·穆薩二世約於1387年去世後,鬆迪亞塔的後裔——王族的長支(theseniorbranch)試圖奪取自曼薩·穆薩一世以來已按幼支(theJuniorbranch)即鬆迪亞塔的弟弟曼德·鮑裏(MandeBory)的後裔傳承的權力。這種爭奪皇位的鬥爭大大地削弱了王權和中央政府的權威,尤其在薩赫勒地區是這樣。進入15世紀,圖阿列格人一再劫掠廷巴克圖城。他們約於1433年奪取了該城,以及薩赫勒的多數城市,包括瓦拉塔、尼馬(Nema),甚至可能還有加奧。

隨著馬裏北部諸省脫離中央政府的控製,圖阿列格人的南進加強了其對於穿越撒哈拉貿易的控製與作用。但是他們的軍事優勢沒有持續多長時間。索尼·阿裏(Sunni‘Ali)統治下的桑海國的出現,給了圖阿列格人以致命的一擊。圖阿列格人的軍事活動和桑海的霸權的主要結果,對馬裏的經濟生活造成一種窒息。同時,隨著葡萄牙人的到來,大西洋貿易發展了起來,於是馬裏帝國的西部諸省在經濟上的重要性日益增長。從15世紀起,馬裏同葡萄牙建立了外交關係,二者之間的商業聯係也密切起來。

富拉尼人的崛起給了馬裏帝國又一重創。自13世紀以來,富拉尼人先是向南侵入富塔托羅(FutaToro),然後進抵馬西納(Macina)和富塔賈隆(FutaJallon)。他們始則為當地酋長的附庸,終則對土著居民確立統治並建立起強大的國家。在鄧哲拉(Tengella)的領導下,富塔托羅的富拉尼人國家,就是這樣建立起來的。在鄧哲拉及其子考利(Koly)的領導下,戴尼安克富拉尼人(theDeniankeFulani)侵占了整個塞內岡比亞,同馬裏帝國發生了尖銳的矛盾。在1481—1514年間的某個時候,戴尼安克富拉尼人同馬裏軍隊之間發生了一場戰爭,前者大獲全勝,考利不僅征服了富塔,而且被這個地區的富饒所吸引,在那裏定居下來。馬裏與西部諸省的交通線向北朝著岡比亞和卡薩芒斯的方向後退。在15世紀後期和16世紀早期,聯係馬裏東部和西部的通道變窄了。受馬裏皇帝派遣的曼丁哥商人將黃金賣到蘇圖科(Sutuko)市場,不再是安全的了。他們不得不迂回前往,以至於需花費6個月的日程。而考利和他父親的軍隊通過加強在所有富拉尼人聚居地區的勢力而迅速膨脹起來,在邦杜(Bundu)大獲全勝。渡過岡比亞河之後,父子二人分別行動:鄧哲拉率部朝著迪亞拉王國挺進,而考利則征服了富塔托羅。可是鄧哲拉出師不利,他約於1512年被桑海軍隊擊敗並被殺死。考利定都於阿尼亞姆—戈多(Anyam-Godo),從那裏對卓洛夫帝國多次地發動進攻,征服了一些地方。富塔托羅的富拉尼人對卓洛夫的霸權一直持續到18世紀前半期。於是,馬裏就逐漸地失去了它的西部領地。盡管如此,直到16世紀末,馬裏仍然能夠比較有效地從岡比亞河到卡薩芒斯這一帶行使權力。

對於馬裏帝國的衰落和解體來說,葡萄牙人的到來更帶根本意義。葡萄牙人在沿海地帶站穩腳跟以後,其國王約翰二世(JohnⅡ)在1481—1495年分別向富塔的國王、廷巴克圖的科伊(Koi)和馬裏皇帝那裏派去了大使。派往馬裏的大使則有2個,第一個大使沿岡比亞河向上走,第二個則從埃爾米納堡(FortElMina)出發。接待他們的馬裏皇帝是曼薩·穆罕默德二世(MahmudⅡ),他是曼薩·烏勒(MansaUle)之子。當時盡管馬裏已同戴尼安克富拉尼人發生戰爭,但它仍是十分強大的。1534年,曼薩·穆罕默德三世(MahmudⅢ)接待了約奧·德·巴羅斯(JoaodeBarros)派去的一個使團。巴羅斯當時代表葡萄牙國王駐守在埃爾米納堡。使團同馬裏君主就有關岡比亞河貿易的各種各樣的問題進行了談判。但是,葡萄牙人已經開始插手沿海地區非洲人的內部衝突。他們派往馬裏帝國首都的使團的真正用意隻是對這個國家的內部情況收集情報而已。到17世紀早期,在岡比亞這個原是馬裏帝國的一個重要行省的地盤上,分割成了薩魯姆(Salum)、烏利(Wuli)和康托爾(Cantor)三個王國。

1599年,馬裏皇帝曼薩·穆罕默德四世(MahmudⅣ)試圖趁摩洛哥軍隊占領尼日爾河內陸三角洲而造成的混亂局勢,重振昔日雄風。由於得到班巴拉人和富拉尼人多數地方酋長的支持,他推進到了傑內。可是他被一名部將出賣了。他在挽回敗局之前竭力重新控製西非的那些商業都市。然而這些城市一個接一個擺脫了馬裏的統治。隨著馬裏帝國的解體,在尼日爾河內陸三角洲興起了5個小王國。班巴拉人也趁馬裏崩潰之機崛起。17世紀上半葉馬裏帝國從西蘇丹政治生活中消失。

桑海國興衰史

桑海人的故鄉在登迪(Dendi),這個地方位於今貝寧、尼日爾和尼日利亞三國交界處。桑海人的一個重要部落索爾科(Sorko)人以漁為業,他們溯尼日爾河北上,在蒂拉貝裏站穩腳跟,在那裏與以狩獵為生的果伍人和以務農為生的鐸人結盟,共同形成了桑海人的核心成分。

索爾科人繼續朝尼日爾河曲挺進。在昂鬆戈湍流一帶,他們確立了對務農的加比比人的統治,建立了移民點庫基亞。在庫基亞(Kukya),桑海人同圖阿列格人發生了接觸,通過他們而加入了尼日爾河中遊黑人各族與北非居民之間的貿易體係。隨著庫基亞發展成一個商業繁盛的城市,桑海人中產生了專門從事手工業和商業的階層,同時他們的社會開始分裂為互相對立的階級。至此,桑海人國家的產生已經是勢所必然的了。

據傳,約於公元670年,以迪亞·厄爾·也門(或叫作紮·厄爾·阿裏亞門)為首的三個柏柏爾人,為逃避阿拉伯人的奴役,從的黎波裏塔尼亞動身,越過撒哈拉沙漠來到庫基亞。當他們發現索爾科人向尼日爾河中的魚神獻祭時大肆勒索加比比人,迪亞·厄爾·也門便以非凡的法力殺死了魚神,從而使加比比人擺脫了索爾科的統治。加比比人遂於690年擁立他為國王。這樣,迪亞·厄爾·也門就成了桑海王國的創始人。然而,索爾科人不願臣服於他,便溯尼日爾河北上,先後建立了加奧、班巴等城市,並一直向西推進到廷巴克圖以南的湖區莫普提。

迪亞·厄爾·也門建立的王朝,被後人叫作迪亞王朝或紮王朝(DiaorZadynasty)。在最初的200年裏,王國的疆域狹小,僅限於以庫基亞為中心的一片地方。而在這期間,索爾科人營建的加奧城,作為撒哈拉商道的另一個終點站,迅速地發展了起來。於是,沿著尼日爾河左岸擴張勢力的庫基亞的國王,約於890年奪取了加奧城。從這時起,由於桑海王國統治著巨大的商業中心庫基亞和南北交通的要衝加奧城,它就能夠獨占性地支配著從尼日爾河向北和向東去的撒哈拉商道了。約於1009或1010年,迪亞王朝第十五代國王迪亞·科索伊(DiaKossoi),把首都遷到了加奧,但嗣後國王的登基儀式仍在庫基亞舉行。就在這一年,迪亞·科索伊經過與加奧的穆斯林商人進行辯論,終於皈依了伊斯蘭教,成為桑海王國曆史上第一個穆斯林君主。這時,桑海王國已是囊括尼日爾河曲東側的一個相當強大的王國了。

遷都以後,又有17個桑海君主在位。在這期間,加納王國滅亡了,在桑海王國以西廣袤的熱帶草原上興起了一個強盛的帝國——馬裏。13世紀,馬裏的銳意擴張使桑海失去了其北部省份和它對沙漠商道的控製。1325年,馬裏軍隊攻占了加奧,滅掉了桑海王國。至此,迪亞或紮王朝共傳了32代君主。

桑海王國滅亡後,馬裏皇帝曼薩·穆薩在麥加朝聖歸途中,曾駐蹕於加奧。他把桑海末代國王迪亞·阿西巴伊的兩個兒子阿裏·科倫(‘AliKolon)和蘇萊曼·納爾(SulaymanNar)帶回尼阿尼作為人質。這兩個桑海王子於1335年成功地逃回加奧,重建了桑海王國。第一代君主是阿裏·科倫,他改王號為索尼(Sunni或Sonni),意思是“繼任首腦”。蘇萊曼·納爾繼他之後為王。在他們之後的18代君主,都沿用了“索尼”這一稱號,所以這一時期的桑海王國被稱作“索尼王朝”或“契王朝”(SunniorShidynasty)。

1400年,索尼·馬多果(或叫作索尼·馬達烏SunniMadawu)使桑海最終擺脫了馬裏的宗主權。隨著國力的不斷增強,桑海國開始了由王國向帝國的轉變。索尼·馬多果曾奔襲馬裏首都尼阿尼,從那裏帶回24個屬於馬裏皇帝的奴隸部落。他的繼任者索尼·蘇萊曼·達阿馬(SunniSulaymanDaama)侵入並摧毀了馬裏索寧凱省的中心尼馬(Nema),從那裏擄獲了大批戰利品。1462年,第十九代君主阿裏·貝爾(AliBer)即位,稱索尼·阿裏(Sunni‘Ali)或阿裏大帝(AlitheGreat)。他是桑海帝國的真正的開創者和奠基人。

阿裏·貝爾的父親是索尼·蘇萊曼·達阿馬,母親來自登迪地區的法臘(Fara)。當時桑海人還保留著母係製遺風,孩子出生後要舅舅來撫養成人。因此,阿裏·貝爾不是在宮廷中而是在偏遠荒僻的法臘長大的。桑海人的傳統宗教和文化對他有深刻的影響,盡管他也接受了伊斯蘭教育,但他始終對伊斯蘭教采取實用主義態度。阿裏·貝爾於1464年登上王位。他雄心勃勃,一生致力於擴大桑海國的版圖。他以尼日爾河水路為基礎,調兵遣將,在河曲地帶縱橫馳騁。他驍勇異常,意誌堅強,在戰場上勇猛衝鋒,在談判中機智刁鑽,同時很懂得利用對手內部的矛盾,坐收漁人之利。所以凡是被他選定要進攻的目標,總能旗開得勝。他精心籌劃的一次又一次遠征,幾乎沒有發生過損兵折將、勞師無功的情況。他差不多朝著所有的方向開拓疆上。1469年1月,他率軍奪取了廷巴克圖,並下令殺害了桑科爾清真寺的一大批穆斯林學者,理由是“他們同情圖阿列格人及其庇蔭者”。這一暴行在穆斯林心裏種下了仇恨的種子。在攻占廷巴克圖以後,他又向西北部和北部的“摩爾人沙漠”、東北部的阿紮瓦特沙漠進軍。為了奪取瓦拉塔,他著手實施了一個十分大膽的計劃:從廷巴克圖以西的法圭比內湖畔的臘斯馬到瓦拉塔,挖一條長約280公裏的運河。

阿裏·貝爾一麵設法對付北方的圖阿列格人,一麵揮師南進,以400條戰船把傑內城團團圍住。經過6個月(《探索者史》說是7年7個月零7天)卓有成效的封鎖,傑內的統治者被迫獻城投降。傑內是通往沃爾特河盆地和南方森林地帶的商道的樞紐,是進行黃金和柯拉果貿易的一個重要市場。因此,奪取了傑內也就使形成中的桑海帝國增加了新的財源。

傑內和麥馬的西南是馬西納(Macina)地區,那裏是約於1400年遷入的富爾貝人的牧場。馬西納的富爾貝人的酋長繼續效忠於馬裏皇帝。阿裏·貝爾由傑內向馬西納挺進,以殘酷的手段對付富爾貝人。據《探索者史》記載,富爾貝人桑加雷支族有幸生存下來的人,“加在一起在一棵樹的蔭涼裏都站得下。”接著,桑海軍隊由馬西納西進,襲擊了馬裏帝國的卡拉省。至此,阿裏·貝爾已經牢牢地控製住了德博湖周圍和尼日爾河內陸三角洲這一重要產糧區,控製住了庫基亞、加奧、廷巴克圖和傑內這一商業中心地帶。

在尼日爾河曲內側,從1465年到1484年,阿裏·貝爾曾四次向洪博裏(Hombori)和班迪亞加臘(Bandiagara)山區進軍,臣服了那裏的多貢人(Dogon)和通博人(Tombo)。不過,桑海人向南方擴張,遇到了莫西人(Mossi)王國雅膝加(Yatenga)的頑強抵抗。雅膝加國王納巴·納賽雷於1477年率兵奔襲瓦拉塔,遭到了阿裏·貝爾的猛烈狙擊,被迫撤退。桑海軍隊窮追不舍,最終把雅滕加勢力從尼日爾河內陸三角洲地區排除了出去。然而,在阿裏·貝爾在位期間,雖然對沃爾特流域的莫西人多次用兵,卻沒有能夠使他們臣服。

此外,阿裏·貝爾還派兵遠征今貝寧、尼日爾、尼日利亞、布基納法索四國毗連地區的古爾馬人(Gurma)、豪薩人和巴裏巴人,以開拓桑海帝國的東南邊疆。

總之,索尼·阿裏·貝爾在位28年,總是騎著戰馬從一個戰場轉移到另一個戰場,以高度機動的武裝力量戰鬥於帝國的四麵八方。他居無常所,雖然在尼日爾河畔的庫基亞、加奧、卡巴拉(Kabara)和迪爾馬(Dirma)等地興建了王宮,但他沒有在任何一個地方久呆過。他的雄才大略和精明強幹,是桑海建國以來任何一個君主都望塵莫及的。1492年10月23日,索尼·阿裏·貝爾在打仗回來的路上,出乎意外地淹死在德博湖東南一條名叫科尼(Kony)的小河裏。這時,桑海已經成為東南從登迪和克比起、西南到傑內對麵的錫比裏杜古,囊括整個尼日爾河曲的新月形帝國。

阿裏·貝爾死後,其子巴卡裏·達烏繼任為索尼王朝第二十八代君主,稱索尼·巴阿雷(SunniBaare)。這時,城市裏的穆斯林上層和堅持傳統信仰的桑海舊貴族之間的矛盾日益激化。巴阿雷不懂得通權達變,固守桑海傳統宗教,甚至於1493年1月21日表示拒絕信仰伊斯蘭教。結果,內戰爆發了。由洪博裏—洛伊(Hombori-Loi)穆罕默德(Muhammad)和他的弟弟奧馬爾·貢迪亞格霍(‘UmarKomdiagho)領導的一個反對巴阿雷的伊斯蘭教派,於1493年4月12日在加奧附近的安法奧(Anfao)打敗了索尼·巴阿雷。巴阿雷率殘部向南逃到蒂拉貝裏附近的阿約魯,在那裏維持著一個小朝廷,直到1500年左右。

穆罕默德奪取了國家最高權力,改王號為阿斯基亞(Askiya),建立了阿斯基亞王朝。傳說阿斯基亞·穆罕默德生於尼亞美附近的內尼島,其母是索尼·阿裏·貝爾的姐姐。穆罕默德雖然目不識丁,但卻是一個虔誠的穆斯林,常因宗教問題與舅舅索尼·阿裏·貝爾發生口角。攫取國家權力後,他被稱作阿斯基亞大帝,意思是“始皇帝”或“太祖皇帝”。

阿斯基亞·穆罕默德·錫拉是一個有遠見的政治家。他繼承索尼·阿裏·貝爾開創的帝業,勵精圖治,使桑海國進入鼎盛時期。

阿斯基亞大帝把權力的重心從桑海舊貴族盤踞的帝國東南部轉移到穆斯林新貴族聚集的西北部。加奧仍是首都;然而最重要和最繁榮的城市是廷巴克圖,它儼然成了第二首都。隨著這一變化,阿斯基亞大帝竭力推行伊斯蘭教,欲借宗教的力量來維持其統治。為此,他於1496年10月至1498年8月在500名騎兵和1000名步兵的護衛下,帶著30萬枚金幣,到麥加朝覲。這次朝覲使他獲得了“台克魯爾的哈裏發”的頭銜,因而成為西非穆斯林公認的首領。在途經開羅時,他拜訪了愛資哈爾大學校長厄爾—蘇玉梯(thegrandmasterofal-Azhar,al-Suyuti),後者給他提出了有關政府問題的建議。另外,麥加的謝裏夫(Sharif)由於阿斯基亞大帝的這次朝覲而向桑海帝國派出了一名大使,這位大使名叫厄爾—薩柯裏(al-Sakli)。因而,阿斯基亞回國之後他的權威在穆斯林當中就有了不可置疑的合法性。

阿斯基亞大帝在桑海帝國大力推行伊斯蘭教,於是索尼·阿裏·貝爾在位時逃亡他鄉的穆斯林學者又回到了廷巴克圖,王室和貴族子弟湧入那裏的桑科爾清真寺受教育,公主們熱衷於同富有的穆斯林商人聯姻,帝國和桑哈紮人、圖阿列格人等遊牧的柏柏爾各族建立了良好的關係,穿越撒哈拉的貿易出現了更加繁榮的局麵。

阿斯基亞大帝在他的兄弟奧馬爾·貢迪亞格霍輔佐下,繼續向外擴張。1512年他征服了馬西納和紮拉(Zara,即迪亞拉)。他成了撒哈拉和塔加紮鹽礦的主宰者並攫取了阿加德茲(Agades)和豪薩城邦卡齊納(Katsina)、卡諾(Kano)。不過他在南方對巴裏巴人(Bariba)、莫西人和多貢人的進攻是勞師無功的。通過一係列征服活動,他鞏固了桑海帝國並把它擴展到從登迪到桑古(Segu)以南的錫比裏杜古(Sibiridugu),從塔加紮到雅滕加的邊境。

阿斯基亞大帝沿襲索尼·阿裏·貝爾的傳統來組織他的帝國。他委任奧馬爾·貢迪亞格霍為庫爾米納總督(Kurminafari);他設置了新的行省,以忠於他本人的人去取代索尼·阿裏·貝爾的官員,並對所有的穆斯林城市委任了卡迪(Kadis)。他重新組織了朝廷和樞密院(theimperialcouncil),確定了席次和各自應負的職責。他給在朝廷上供職的烏拉瑪(‘ulama)和卡迪製定了規範。

阿斯基亞大帝鼓勵貿易,從而使帝國空前地繁榮起來。他大力引進精確的衡器並對之進行檢視,並派出大批市場巡視員以保障買賣公平。傳說,他在卡巴拉—廷巴克圖地區挖了一條運河以利灌溉。他將戰爭中擄掠來的大批奴隸安置下來,讓他們務農,並減輕農產品稅收,以此來鼓勵農業生產。他尊重學者,發展文化,擢用才智之士。

阿斯基亞大帝即位時年已50,他在位35年。到1520年左右,當他的權力達到頂峰時,由於年事己高,雙目失明,加之奧馬爾·貢迪亞格霍已經去世,爭奪最高權力的陰謀詭計開始在宮廷中滋生蔓延。1526年,他接受他的弟弟雅雅(此人接替奧馬爾·貢迪亞格霍任庫爾米納總督)的建議,委任王子巴拉(Bara)為廷巴克圖以南湖區賓加省的省督(受庫爾米納總督轄製)。其他王子要求父親收回成命,遭到拒絕。1528年,以長子穆薩為首的諸王子公開反叛,並戰敗和殺死了奉調進京勤王的雅雅。8月15日,阿斯基亞大帝被迫宣布退位,穆薩攫取了王位。

阿斯基亞·穆薩(AskiyaMusa,1528—1531在位)統治了2年9個月,在宮廷內訌中被他的兄弟們殺掉。正當得勝者醞釀推薦一個新的阿斯基亞時,駐守加奧的庫爾米納總督穆罕默德·本坎(MuhammadBenkanKiriai,1531—1537在位)捷足先登,據有了阿斯基亞寶座。新阿斯基亞不是阿斯基亞大帝的直係後裔,而是奧馬爾·貢迪亞格霍的兒子。1537年4月,在阿斯基亞大帝的參與密謀下,其子伊斯瑪儀(Isma‘il,1537—1539在位)聯絡握有重兵的登迪總督(Dendifari)發動兵變,廢黜了穆罕默德·本坎。阿斯基亞大帝正式地向伊斯瑪儀移交了權力,並於翌年2月去世。阿斯基亞·伊斯瑪儀隨後也於1539年11月病逝。阿斯基亞大帝的另一個兒子伊夏克被立為新阿斯基亞,史稱阿斯基亞·伊夏克一世(AskiyaIshakI,1539—1549在位)。雖然阿斯基亞大帝被廢後的20多年裏,桑海帝國政局動蕩,但社會穩定,經濟和文化繼續發展。阿斯基亞·伊夏克一世在位時,桑海軍隊於1546年占領了馬裏首都尼阿尼達7天之久。

1549年3月阿斯基亞·伊夏克一世去世,他的兄弟庫爾米納總督達烏德(Dawud,1549—1583在位)和平地獲得了權力,成為第六代阿斯基亞。他在位33年,表現出他的任何一個兄長都望塵莫及的才幹,是阿斯基亞大帝之後最有作為的一個君主。《探索者史》和《蘇丹史》說他聰穎過人,足智多謀,善待眾人,是文人的朋友。他任用了一批能幹的高級官員,而且他本人經曆了他的兄長們在位時種種問題的考驗,從而能夠有豐富的經驗去處理政務和人事關係。他重振軍威,厲行鎮壓境內各族的反抗,迫使屬國繼續納貢;並再一次遠征馬裏,四次攻打莫西王國。他精通《古蘭經》和伊斯蘭法,還堅持每天早晨與一個穆斯林學者研討伊斯蘭學問。他十分重視穆斯林貴族在社會和政治生活中的影響和作用,對他們優渥有加,大加封賞。編年史中處處可見他賜給他們土地、奴隸、糧食、牛馬和衣服的事例。他敕建圖書館和伊斯蘭金庫,並為重建廷巴克圖星期五大清真寺捐款。他的這些做法促進了桑海帝國中心地帶伊斯蘭文化的發展。正是在他在位期間,廷巴克圖作為一個伊斯蘭學問中心而聞名遐邇。

阿斯基亞·達烏德去世後,新的一輪王位繼承危機爆發了。達烏德本來打算要長子繼承王位。但當他去世時,長子不在加奧,結果他的另一個兒子厄爾—哈吉(al-Hadj,1583—1586在位)攫取了王位。1586年12月,厄爾—哈吉被他的兄弟們廢掉,達烏德的又一個兒子穆罕默德·巴諾(MuhammadBano)成為第八代阿斯基亞,史稱他是“諸王子中最愚蠢的一個”。1588年,庫爾米納總督薩利赫(al-Salih)和西部各省軍隊總指揮薩杜克(al-Sadduk)聯手向加奧進軍,要求廢黜阿斯基亞·穆罕默德·巴諾。可是在進軍途中,薩利赫和薩杜克發生火拚,薩利赫被殺死。薩杜克繼續率兵東進。當他與朝廷派出的軍隊交戰的那一天,巴諾病故,於是薩杜克在穆斯林占優勢的西部各省的支持下成為阿斯基亞。與此同時,桑海族占優勢的東部各省則支持加奧的王公貴族將達烏德的又一個兒子伊夏克扶上台。阿斯基亞·伊夏克二世(AskiyaIshakII)立即率兵與其兄弟薩杜克展開激戰。後者兵敗被殺,西部各省所有軍政長官都被撤職和監禁,約占桑海軍隊半數的西部各省將士或死或散。這場戰爭造成了嚴重的社會、政治後果:桑海帝國元氣大傷,廣大穆斯林對阿斯基亞·伊夏克二世的政權充滿了仇恨。

恰在這時,桑海帝國與北非摩洛哥王國的矛盾激化。在摩洛哥,薩阿德王朝於1554年取代了瓦達西王朝,並於1578年8月開始了穆萊·阿赫默德·阿爾—曼蘇爾(MulayAhmmadal-Mansur)的統治時期(1578—1603)。這位摩洛哥素丹定都於摩洛哥南部的馬拉喀什,決心向南擴張勢力。1590年1月,他給阿斯基亞·伊夏克二世寫了一封信,宣稱他有權對進入撒哈拉食鹽產地的每頭駱駝征收一個密斯卡爾的稅;並威脅說,他準備支持逃亡到摩洛哥的阿斯基亞·伊夏克二世的一個兄弟(實際上是桑海宮廷中一個奴隸的兒子)回國登上桑海君主的寶座,伊夏克二世的答複是挑戰性的:一封用語粗暴的信和兩支鐵矛、兩副馬蹄鐵。

1590年10月16日,摩洛哥素丹組成了一支4000人的遠征軍,其中有1500名摩洛哥人,其餘都是來自西班牙、英國、法國、意大利的冒險家和海盜。遠征軍中有2000名步兵火槍手、500名騎兵火槍手和1500名執矛騎兵,配備10門火炮和大量火藥。由1萬頭駱駝和1000匹馬為遠征軍運送裝備和給養。另有1000名工匠和醫生隨行。來自西班牙南部、在摩洛哥素丹宮廷中充任宦官的朱德爾帕夏,被派作遠征軍的司令。遠征軍首先進入德臘阿穀地,以逐步適應幹燥炎熱的沙漠生活。這一年的12月22日,時值撒哈拉沙漠最涼爽的季節,遠征軍踏上了征途。僅僅用了2個月的時間,他們就越過了撒哈拉,約有半數人喪生。1591年2月28日,遠征軍抵達尼日爾河曲,今班巴市附近的卡拉巴拉(Karabara)。稍事休整,他們就開始向加奧挺進了。

當侵略軍闖入國門時,伊夏克二世正在西部的卡拉省同他的政治反對派作戰。直到很晚的時候,他才趕回加奧召開軍事會議,部署迎擊摩洛哥遠征軍的事宜。1591年3月12日,由1.25萬名騎兵和3萬名步兵組成的一支桑海軍隊,在加奧以北約50公裏處的通迪比(Tondibi)村,列陣與摩洛哥侵略軍展開了決戰。桑海君主下令把一群牛驅趕到南沿陣地,企圖讓牛衝向敵陣,使侵略者潰不成軍。可是,當遠征軍向著桑海軍隊的陣地猛烈開火時,那些牛因受到驚嚇而狂蹦亂跳。它們不僅沒有朝著敵陣奔去,反而掉轉頭在桑海軍隊的陣地上凶猛地左踢右撞。同時,桑海人的弓箭和長矛難以抵禦侵略者的火槍火炮,死傷甚眾。僥幸逃脫的人,紛紛泅渡到尼日爾河對岸。隻有擔任後衛的一個團的桑海勇士,勇猛戰鬥,絕不後退,直到戰死疆場。

遠征軍大獲全勝,接著就直逼加奧。伊夏克二世倉皇撤離京城。上至王公貴族、文臣武將,下至百姓,全都慌不擇路地逃走,許多人在泅渡尼日爾河時溺水而死。侵略軍在加奧住了17天,便轉而攻取廷巴克圖,並在那裏駐守下來。

撤到尼日爾河對岸古爾馬地區的伊夏克二世無心抗戰,而以奉獻10萬金幣和1000名奴隸為條件,要與摩洛哥議和。朱德爾傾向於同意議和,但被摩洛哥素丹拒絕。穆萊·阿赫默德·阿爾—曼蘇爾於1591年8月撤了朱德爾的職,改派馬哈茂德·紮爾昆接替他。接著,桑海軍又與侵略軍交戰兩次,伊夏克二世便被迫撤往登迪。不久,伊夏克二世被一夥伺機搶劫的人殺害於尼日爾河右岸的比蘭加(Biranga)。

在桑海軍隊撤往登迪的途中,騎兵宣布廢黜了伊夏克二世,擁立他的兄弟穆罕默德·加奧(MuhammadGao)為阿斯基亞。然而,新阿斯基亞中了馬哈茂德·紮爾昆的圈套,在應邀到侵略軍的營寨參加談判時被殺害。侵略者扶植阿斯基亞·達烏德的一個兒子在廷巴克圖稱阿斯基亞,同時達烏德的另一個兒子努赫(Nuh)在東部稱阿斯基亞。努赫率桑海軍隊撤退到南方熱帶森林地區,采用遊擊戰術,與尾追而來的摩洛哥軍隊周旋。他抗戰的中心地點在加亞(Gaya)對岸的加魯(Garu),而侵略軍在尼日爾河W區修築挺進基地科倫城堡,從那裏出發追剿努赫。經過近兩年的較量,桑海軍隊越戰越強,終於在1593年上半年圍殲了科倫的摩洛哥軍隊。在這之前返回廷巴克圖的馬哈茂德·紮爾昆,被一名部將驅逐到了洪博裏地區,在那裏被當地居民殺死。

摩洛哥素丹再度起用朱德爾任遠征軍司令。雖然朱德爾於1595年擊敗了努赫的進攻,可是直到1599年,也不能在東南地區把抗戰的桑海軍隊消滅掉。就在那一年,朱德爾被素丹召回摩洛哥,努赫的王位也被穆罕默德·索爾科(MuhammadSorko)篡奪了。

桑海帝國徹底崩潰了。在北部,摩洛哥侵略軍控製著從庫基亞到傑內這一桑海帝國的中心地帶;在東南部,即從庫基亞以南到登迪,則被阿斯基亞王朝的殘餘勢力和散兵遊勇所掌握;在傑內以西各省,班巴拉人、富爾貝人和圖阿列格人紛紛割據自立,雖然摩洛哥侵略者不能控製他們,可是他們也絲毫沒有要求恢複桑海帝國的願望。

朱德爾奉詔回國以後,遠征軍的將領各自擁兵自重,自成體係。他們不再聽從摩洛哥素丹的號令,也不再把搶掠到手的黃金奉獻給他了。因此,穆萊·阿赫默德·阿爾—曼蘇爾於1603年去世後,新素丹便於1618年決定不再向西非增派軍隊。滯留於原桑海版圖上的摩洛哥軍隊,變得相當獨立。他們與當地黑人婦女通婚,漸漸地形成了一個混血民族—阿爾馬人。

桑海帝國的崩潰,使黑非洲古代文明的發展遭受到很大挫折。西非曆史上最後一個廣袤、強盛的大國銷聲匿跡了。繼之而來的是四分五裂、政治動亂、災疫流行。生產力受到嚴重破壞,商業衰退,各主要城市因喪失了它們在撒哈拉貿易中的作用而急劇衰落,廷巴克圖不再是一個伊斯蘭學術中心。社會秩序一片混亂,城鄉人口銳減。正如《探索者史》所說,從摩洛哥入侵開始,“一切都起了變化。危險代替了安全,貧窮取代了富裕,動亂、災難和暴行取代了寧靜。”

下麵,我們對桑海帝國的經濟、政治和社會分別做一介紹:

經濟地處西非薩赫勒地帶中部的桑海帝國,由於受益於穿越撒哈拉的貿易,經濟上是十分繁榮的。尼日爾河從西到東穿過帝國的中心地帶,一方麵提供了交通上的便利,另一方麵肥沃的尼日爾河穀地為農耕提供了自然基礎。桑海帝國的經濟有兩個部門:傳統的農村經濟和城市商業經濟。

據《探索者史》和《蘇丹史》記載,尼日爾河穀地人口稠密,鄉村居民或從事農耕,或從事漁業,或從事畜牧。王公貴族和大城市裏的穆斯林權貴們的采邑是由奴隸耕種的,奴隸們聚居為村落。阿斯基亞是全國獨一無二的大土地擁有者(landowner),他的田地分散在整個穀地,由一群群的奴隸耕種。奴隸在凡發(fanfa)的監督下勞動,收成以實物地租的形式被征調和運到加奧。每200名奴隸進行集體耕作的一片田地,每年須生產1000孫努(sounu,1孫努約250公斤)的稻穀,而阿斯基亞則向他們提供種子。管理皇家穀倉的官職叫卡巴拉—科伊(kabara-koy),他主管的船隊將種子運送給奴隸,並將收獲的稻穀運進皇家穀倉。平民擁有的奴隸,與此情況相同。一批穆斯林權貴(馬拉布特、烏拉馬)也是大地產的擁有者,“他們的采邑可與中世紀歐洲的教會領地相提並論”。這些神職人員都住在城市裏,有些人甚至住在北非。農耕者使用的工具是鋤(桑海人叫作Kaunu)。索爾科人、鐸人和鮑佐人(Bozo)以漁為業,魚被曬幹或熏幹,行銷於全帝國。馬西納和巴科胡奴(Bakhunu)所在的薩赫勒邊緣地帶飼養牛和山羊;馬西納穀地的居民過定居生活,他們飼養食用牛。穀物、魚、肉等農產品的上市比例之大,完全能夠滿足城市居民的需要;鄉村居民以此換取他們所需要的產品,如食鹽。

瓦拉塔、廷巴克圖、傑內、加奧、庫基亞等穿越撒哈拉貿易的主要中心,同撒哈拉、北非乃至地中海歐洲保持著頻繁的接觸。從尼日爾河穀向北穿越撒哈拉的商道,主要的有五條,一條是廷巴克圖—塔加紮—圖阿特(Tuat)到塔菲拉勒(Tafilalet)和阿爾及利亞西部;第二條是廷巴克圖—瓦拉塔—提席特(Tishit)—瓦達恩(Wadane)到達爾阿(Dar‘a)和塔菲拉勒;第三條是加奧—塔得邁卡—加特(Ghat)到利比亞和埃及;第四條是加奧—塔得邁卡—加達姆斯(Ghadames)到利比亞和突尼斯海岸;第五條是加奧—豪薩—加涅姆—博爾努到尼羅河穀地。貿易被掌握在阿拉伯—柏柏爾人以及萬加臘人(曼丁哥人)、瓦科雷人(Wakore,即索寧凱人)、莫西人、豪薩人和桑海人手裏。廷巴克圖等城市成為會合點,那裏的居民從中轉貿易中獲利頗豐。有些商人組織良好,在許多城市裏設有分支結構,並從物價的波動中牟取利潤。他們在尼日爾河上擁有商船隊並用駱駝和牛馱運貨物。當利奧·阿非利加納(LeoAfricanus)於16世紀初抵達桑海帝國時,看到卡巴拉港(thePortofKabara)各種貨物堆積如山。

交易是以物物交換的形式進行的,通過貨貝(cowries)、黃金、鹽、銅等中介物按照市場價格進行交換的情況也很常見。在進口的貨物中,布匹大多來自威尼斯、佛羅倫薩、熱那亞、馬約爾卡(Majorca)、英格蘭、法國等歐洲城市和國家,鹽來自塔加紮和伊吉勒(Idjil),武器、馬匹、銅、玻璃製品、糖和工藝品來自北非。這種貿易的驅動力是食鹽—黃金交易。鹽塊重25—30公斤,通過廷巴克圖等城市商人分發到內地。桑海帝國輸出黃金、奴隸、象牙、香料、柯拉果和棉製品。金砂和天然金塊來自班布克(Bambuk)、布雷(Bure)、莫西地區的金礦,特別是來自阿散蒂的比圖(BituinAsanti)。

桑海帝國的國內貿易是以當地產品的交換為基礎的。在所有的大的人口中心都有市場,在那裏農民以自家的產品換取食鹽、布匹和來自北方的其它日用雜貨。從尼日爾河中央三角洲或登迪來的穀物被運到廷巴克圖、加奧和薩赫勒地帶銷售,而來自南方的柯拉果和黃金則向北集聚到穿越撒哈拉貿易的商道的始點。傑內對整個西非來說都是一個十分重要的貨物集散地。

總起來看,雖然桑海帝國的中心地帶商業繁榮,但這種繁榮是以外貿為驅動力,而不是建立在當地產品的市場經濟化的基礎上的。商業停留在易貨貿易的階段,鑄幣和紙幣都還沒有產生。財富的個人和社會積累僅限於以實物的形式進行,而在炎熱的氣候條件下,這種積累的規模是有限的。

政治和行政組織桑海帝國的政治和行政組織淵源流長。權威的強等級製、係統的中央集權製和絕對君主製在桑海帝國發展了起來,從而使桑海帝國的政治和行政體製有別於加納和馬裏。加納和馬裏帝國的國家結構,是一種王國聯邦製(afederationofKingdoms)。

桑海帝國的君主製是以伊斯蘭教的和習慣的價值為基礎的。一方麵,按照桑海和西蘇丹的古老習慣,國王是子民之父,握有半神秘的權力,被認為是國家繁榮興旺的源泉。另一方麵,根據伊斯蘭傳統,自11世紀以來就成為穆斯林的加奧的國王們,是依據《古蘭經》的訓誡實行治理的。這兩種傳統被結合在一起,並且隨著君主的變換而有所側重:在阿斯基亞·穆罕斯德和阿斯基亞·達烏德時期注重於伊斯蘭傳統,而在索尼·阿裏·貝爾和其他阿斯基亞們在位時期則更多地傾向於桑海固有的傳統。

住在加奧的皇帝被一個龐大的宮廷集團環繞著,其中包括他的家庭成員、高官顯宦和屬於蓋賽萊與馬寶(GuesereandMabo)這個等級的格裏奧。他坐在一個隆起的平台之上,周圍站著700名宦官。屬於萬杜(Wandu)這個等級的格裏奧充任傳令官。數目龐大的仆從——他們往往是奴隸,在宮廷總監(huhokoroikoi)的指導下負責各種宮內事務。禦衣櫥主管負責皇帝的穿戴。當君主死亡時,由其最年長的兄弟繼承皇位。實際上,皇位繼承是由參與競爭者的力量的強弱決定的,這就是周期性政治危機的原因所在。新阿斯基亞的即位,由蘇納(sunna)宣布,加冕禮在庫基亞舉行。典禮儀式包括新阿斯基亞接受一方國璽、一把劍和一本《古蘭經》作為繼承權力的標誌;同時還有承自索尼王朝的權力的傳統標誌,即鼓和聖火(dintouri)。政府由阿斯基亞任命的大臣和顧問組成,這些人的位置是根據其職能而定級別的,阿斯基亞可以解除他們的職務。當阿斯基亞任命臣子擔任官職時,要在星期五的例行朝會上,宣布這個官職的席次,並授與他品級相當的衣服、帽子、首飾和一定數目的鼓。

中央政府的官員組成皇家樞密院(theimperialcouncil),帝國的所有問題都在樞密院裏得到討論。秘書長(achancellor-secretary)做會議記錄並負責處理皇帝的文書,以及起草和執行其詔令。其他官員分別主管各個行政部門,但是並不存在嚴格的職能專門化。

根據《探索者史》和《蘇丹史》,我們知道主要有這樣一些官職:希·科伊(hikoi)是“水上主管”或船隊指揮,這個官職是最古老和最重要的官職之一,因為從桑海人的起源來說,在尼日爾河上的水上生活一直起著重要作用。希·科伊是最高等級的廷臣之一,他控製著各個行省的省督。法裏·芒曹(farimondzo)是農業主管,這個官職極有可能與分散於整個帝國的眾多皇家采邑的管理和每年收益的運進有關。這個十分重要的官職通常是由與皇帝血緣關係最近的王公擔任的。類似官職還有哈裏·法爾馬(harifarma)(河流與湖泊專員)、薩奧·法爾馬(saofarma)(森林專員)和瓦耐·法爾馬(waneifarma)(負責財產管理)。

中央政府中的其它重要官職還有:諾·科伊(nokoi),漁業大臣;科賴·法裏馬(koreyfarima),主管白人事務;卡裏薩·法爾馬(kalissafarma),財政大臣,負責管理國庫(皇帝的實物形式與貨幣形式的收入都被集中於加奧)和皇帝的開支;巴那·法爾馬,負責官員們的薪水;多伊·法爾馬,負責購物;巴拉馬(balama),在較早的時候是軍隊司令,16世紀時其重要性減弱,僅是駐守於卡巴拉—廷巴克圖地區的軍隊的長官並且受庫爾米納·科伊的轄製。

桑海帝國對轄土采取兩種政府體製:實行第一種政府體製的轄土是那些被征服的行省,由阿斯基亞委任的長官治理,阿斯基亞隨時可撤去他們的職務。這些行政長官形成一個等級,負責所有方麵的治理,但司法除外;司法權由皇帝委派的卡迪(kadī)來行使。這些行政長官的頭銜是法裏(fari)、法爾馬(farma)或法爾巴(farba),都是從曼丁哥的法潤(farin)一詞派生出來的,意思是總督(governor)。科伊(koi)是一個桑海語詞彙,意思是長官(chief),其重要性在行省的行政體製中比總督低。芒曹(mondzo)一詞隻用來指稱個別地方的行政長官,如廷巴克圖·芒曹。桑海帝國被劃分成兩個行政大區:西部的庫爾米納(Kurmina)和東南部的登迪。庫爾米納總督差不多都是由皇帝血親和簪纓王公來擔任。該總督駐守於登迪爾馬(Tendirma),地位僅次於皇帝,負責廷巴克圖以西諸行省的政務,但是行省省督是由阿斯基亞任命的,並且對阿斯基亞負責。到16世紀末,庫爾米納的軍權使他能夠把自己的影響擴展到所有的西部諸省,事實上成了這些行省的首腦。他指揮著一支約4000人的精銳之師,因此能夠與皇權相抗衡。登迪總督統轄帝國東南諸行省,他在國家裏的位置僅次於庫爾米納總督而居第三。占據這個位置的往往是宮廷中的一個重要的廷臣,他享有與阿斯基亞坦率直言的權利。他負責保衛帝國的東南邊境。他管轄下的那些行省的省督也須由阿斯基亞本人任命。兩大行政區之下的省督有巴拉·科伊(BaraKoi,他對皇帝之命有否決權,雖然他並不一定行使這一權利)、迪爾馬·科伊(DirmaKoi)、洪博裏·科伊(HomboriKoi)、阿拉賓達·法爾馬(ArabindaFarma)、本加·法爾馬(BengaFarma)、卡拉·沙(KalaSha)和巴格納·法爾馬(BaghenaFarma)。

廷巴克圖、傑內、塔加紮、瓦拉塔等貿易城市在其長官科伊或芒曹的治理下享有一定的自治權。這些城市的商業、手工業活動和人口規模要求有很多的行政官員去管理。在廷巴克圖,除了負責司法的卡迪和廷巴克圖·科伊外,還有一大批文職官員,如負責市場和城市治安的阿薩拉·芒曹(asaramondzo)、衡器監察官、市場監察官、卡巴拉港海關官員、各種行會的主管、各民族社區的長官,所有這些人組成了這個大城市裏一個有效率的行政係統的核心。

實行第二種政府體製的轄土是那些臣服或附屬地區。這種政府體製是間接統治。這些地區的長官是按照當地習俗設置的,隻須得到阿斯基亞的同意即可。地方頭人與皇權之間的爭議常常導致叛亂的發生。阿斯基亞對這些地方實行幹涉並將自己看中的人強加於當地。阿斯基亞·厄爾—哈吉廢黜了馬西納的豐多科(fondoko,即長官)布布·馬裏亞馬(BubuMariama),並將他流放到加奧,即是一例。阿斯基亞王朝在豪薩城邦卡諾和卡齊納、阿加德茲王國、圖阿列格人凱爾·昂塔薩爾聯盟(KelAntassarfed-eration)以及來自廷巴克圖—瓦拉塔地區、具有桑哈紮人血統的圖阿列格人“馬格殺潤”(Magsharen)聯盟,實行的都是間接統治。馬裏後來也淪為桑海帝國的一個藩邦,但是桑海對馬裏的統治從來不是連續的。位於桑海和馬裏兩國邊境之間的錫比裏杜古(Sibiridugu),也是桑海的屬地。所有這些屬地的統治者都按時向桑海帝國納貢、戰時提供兵員,並通過訪問、禮品饋贈和聯姻來維持一種良好的關係。

通過上述各種行政體製,桑海帝國得以把西蘇丹的尼日爾河地區各族人民組織起來,“頗耳人的伊麻目(Imam),台克魯爾和桑海的武將,柏柏爾人和馬裏的文人,索寧凱人的伊斯蘭法官,傑爾馬人(Djerma)和豪薩人的臣仆,大家都在效忠桑海皇帝和承認德行與才能的基礎上攜手合作。”

阿斯基亞·穆罕默德創建了一支職業軍隊,從而改進了士兵的質量。桑海軍隊被劃分成若幹個兵團,其中一個充當皇家衛隊,另一些則被部署在各個行省,軍士執長矛、浸了毒液的標槍和馬刀。一些軍團的士兵裝備著鎖子甲胸衣和黃銅製的尖頂頭盔。由於戰馬價格昂貴(在16世紀時每匹馬值10名戰俘),所以隻有精銳之師才騎馬。步兵是軍隊的基本構成部分,其成員來自社會的各個等級,其中包括很多奴隸、較低等級的貴族和自由人。貴族的職業是政治和戰爭,較高等級的貴族構成騎兵的基礎。尼日爾河上的漁民,其中大多是索爾科人,組成桑海軍隊的一支常備水師,他們約擁有2000艘獨木舟。桑海軍隊到底有多大的規模,我們無從知曉。阿斯基亞大帝的改革和阿斯基亞·穆罕默德·本坎的改革,將加奧的正規軍增加到了大約4000人,其中包括300名近衛軍。多數士兵是阿斯基亞的奴隸,他們被允許結婚,甚至可以娶阿斯基亞的女兒為妻。桑海軍隊的全部兵員在1591年通迪比戰役時約有3萬名步兵和1萬名騎兵。

桑海帝國的財政收入來自君主個人資產的收益,以及從窮人那裏征集來的什一稅(zakat),征自農業收成、牧民和漁民的實物稅,再加上關稅和商業稅,特別是從大城市商人那裏征收來的各種名目的稅。阿斯基亞的個人收入的很大比例被用來維持宮廷開支和供養正規軍。他們也將收入的一部分用來修建清真寺或者饋贈給伊斯蘭高級神職人員(如大馬拉布特)和伊斯蘭學問家。

司法是皇帝的特權。阿斯基亞作為穆斯林的埃米爾(amir)和子民之父,有權對各種案件實行裁決。在桑海帝國境內,存在著兩種截然不同的司法製度,即伊斯蘭法和習慣法。前者實行於穆斯林社區裏。它是以在西蘇丹的大學(即大清真寺)裏教授的馬立克法(theMalikitelaw)為基礎的。卡迪(Kadī)是由活著的皇帝指定的最高法官。對於充任這個位置的人,阿斯基亞並不能任意指定,而要受傳統的製約。在廷巴克圖,占據卡迪這一位置的人在整個16世紀都出自望族馬赫穆德·本·奧馬爾·厄爾—阿基特(Mahmudben‘Umaral—Akit)一家,該家族還派人充任桑科爾清真寺(theSankoremosque)的伊麻目。許多城市的卡迪都變成了世襲製。卡迪之下有諸如宮廷秘書、書記員和公證人等助手。對犯法者的懲治由阿薩拉·芒曹——代表皇權的一名官員來執行。卡迪審理各種案件,包括刑事的和商務的,對於他的判決不得上訴。另外,像奴隸的解放、遺產的分割、私人文件的有效性這一類的案子,他也有權依據民法條款做出判決。卡迪是廷巴克圖城的真正的首腦。他的權力越出了嚴格的司法領域。

習慣法在整個帝國的絕大部分地區都占統治地位,即使在大的穆斯林城市裏,人們處理家族內部的爭議或通過其所屬族群的酋長來解決爭議的依據也都是他們各自的習慣法。

在加奧,皇家樞密院在國家事務方麵作為政治法庭對一些重大案件做出審理和宣判,此類案件一般涉及到叛亂者、王公及其追隨者。阿斯基亞·伊夏克二世曾建立了一個特別法庭,對不道德行為進行審判,特別是對奸夫的審判。

社會生活無論是在城市還是在鄉村,桑海社會的一個顯著特征就是親屬紐帶具有突出的重要性。規範所有社會機製和日常生活的基本因素是家族。氏族(clan)是若幹個家族(family)的集合體。最古老的氏族,如圖雷(Ture)、錫拉(Sylla)、通卡拉(Tunkara)、西塞(Cisse)、賈克希特(Jakhite)、德拉姆(Drame)、賈瓦拉(Jawara),都具有索寧凱人淵源;隻有很少的氏族,如馬伊加(Maiga)具有桑海人淵源。可以看出,桑海人的構成的曆史淵源不是單一的,而是索寧凱人、柏柏爾人、曼丁哥人、戈比爾人(Gobir)和豪薩人混合的產物。

在《探索者史》和《蘇丹史》裏沒有提到民族組織(ethnicor-ganization)的形成,除了在給奴隸或者與地域或種姓化的貿易組織命名時提及民族名稱以外。桑海社會的最基本的特色是被劃分成等級:該社會劃分成貴族、自由人、行會成員和奴隸。這一特色在整個西蘇丹都具有普遍性,但是在桑海社會裏更加引人注目。人數眾多的奴隸被用來從事家務和農業勞動,並擔當從屬性的政治和軍事角色。

除了在尼日爾河穀地分布著一些擁有大的市場的城鎮外,桑海人和帝國的其他民族都生活在鄉村,都以務農為生。15—16世紀的農民都住在圓形茅屋裏,並聚居為村落,其基本狀況與今天沒有多大差異,其基本結構並未被技術革命和其它任何類型的革命所摧毀。桑海帝國時期尼日爾河穀地的鄉村人口是稠密的,尤其在傑內地區是這樣。在城鎮裏,手工業者有自己的行會,如鐵匠、木匠和陶工組成的行會;但是他們的工作是季節性的,對於他們中的多數人來說,尚須靠種地為生。尼日爾河上的漁民,到了雨季也要去種地。正像利奧·阿非利加納目睹的情況那樣,鄉村居民的生活條件是可憐的,但是存在著普遍的安全感,饑荒倒不常見。主人從奴隸那裏收取的地租一向都不是竭澤而漁。農民尚有多餘的農產品拿到當地市場上去出售,以換取鹽和衣服。

在精神生活方麵,伊斯蘭教尚未在鄉村紮根。農民仍保留著他們當地的傳統價值觀;而且在登迪和南部的大部分鄉村地區,人們盡管在表麵上皈依了伊斯蘭教,卻仍保留著傳統的崇拜。

在整個西蘇丹和薩赫勒地帶,隨著商業的大擴展城市文明也發展起來。在15—16世紀,在這一地帶繁榮起來的城市有瓦拉塔、傑內、泰嫩庫(Tenenku)、登迪爾馬、廷巴克圖、班巴(Bamba)、加奧、阿加德茲、卡齊納和卡諾。這些城市一般來說都是開放的和不設城牆的。市場設在城內,郊區則是圓頂草屋。城市中心的房屋有一層的,也有兩層的,按照蘇丹風格以石料建成。最大的三個城市是廷巴克圖、傑內和加奧。廷巴克圖在16世紀達到鼎盛,在阿斯基亞·達烏德在位時該城的居民有8萬之眾。傑內在經濟上和精神上都與廷巴克圖有著密切的聯係,約住著3—4萬人,有一座美麗的清真寺,堪稱蘇丹藝術的瑰寶;同時傑內又是南部的大市場,因為它地處薩瓦納和森林地帶的銜接點上。加奧作為政治首都,居民接近10萬人。它麵向豪薩世界、登迪、利比亞和埃及。

在所有這些城市裏,桑海人都起著統治核心的作用,桑海語在相當大的程度上得到了普及。但是,柏柏爾—阿拉伯人、莫西人、豪薩人、索寧凱人、曼丁哥人、富拉尼人和其他民族的人口在這些城市裏也占很大比例。城市社會盛行蘇丹模式的等級製,不過等級差異在這裏是按照經濟(特別是職業)界限劃分的。城市社會包括三個基本成分:商人、手工業者和宗教團體,所有這些成分都直接或間接地靠商業來維持生計。商人大多是外國人。手工業者和小商人是居民中一個活躍而充滿生氣的階層,他們彼此結成行會,各個行會都有自己的規章和習俗。知識分子、馬拉布特和大學生是有教養的人,他們受到社會的廣泛尊重。

在城市社會和鄉村社會之間有一條斷層線,前者與後者迥然不同,而且前者從來沒有能夠向後者擴展。城市社會的統治階級(governingranks)一般是由外國人組成,因為城市生活的基礎是伊斯蘭教和商業價值,並且在整體上與當地傳統社會相脫離和相對立。

15—16世紀,在西蘇丹和薩赫勒地帶崛起了一個新的社會階層——知識分子,而這個階層的基礎的和核心的部分則生活在桑海帝國的城市裏。在14—15世紀,西蘇丹的精英分子是在非斯的卡拉維因大學(theUniversityofDjami’al-KarawiyyininFez)和開羅的愛資哈爾大學(theUniversityofal-AzharinCairo)培養出來的。城市商業經濟的發展,有可能形成一個文人階層。而普遍的安全和繁榮,又吸引著學者們從整個西蘇丹和薩赫勒地帶以及北非和埃及來到尼日爾河內陸三角洲的城市居住。在16世紀,這些城市形成了一些研究和教授伊斯蘭學問的中心,當代非洲史學者常稱之為大學。最著名的大學是廷巴克圖的桑科爾清真寺(themosqueofSankore)和星期五清真寺。這些大學並不像埃及和摩洛哥的那些大學一樣是一種組織機構,而隻是一批閑雲野鶴式的學者聚集在那裏探討伊斯蘭學問。同時,這個時期還有約180所古蘭經學校,數千名來自西蘇丹和薩赫勒地帶各個角落的學生和他們的老師住在那裏。教師大多不收費,但他們的物質生活的需要,通過學生日夜勞作和全部奉獻來維持。教學分兩級進行:初級古蘭經學校,以閱讀和背誦《古蘭經》為基礎;較高一級的古蘭經學校,在那裏學生開始按科目學習。在大學裏,則教授神學(tawhīd)、注釋學(tafsīr)、傳說(hadīth)和馬立克法學(fikh)以及文法、修辭學、邏輯學、星相學、天文學、曆史學和地理學。科學與數學知識的講授是入門性的。教學方法與今天無大差異,基本特征是解釋和評述課文。許多教師是西蘇丹和撒哈拉人。在15世紀,亞赫雅(ShaykhSīdīYahya)和卡巴拉的一個土著厄爾—卡巴裏訓練了一批教師。在16世紀,那裏有一大批著名的教師。屬於阿基特(theAkits)和安達(theAndaAgMuhammads)這兩大柏柏爾家族的教師,為數最多。最著名的教師是奧馬爾·阿基特(KadīMahmudb.‘UmarAqit1463—1548),他是法學家和語法學家;他的兄弟阿赫馬德(死於1536年)、堂兄弟厄爾—穆科塔爾(al-Mukhtar)以及他的那些侄子,包括著名的阿赫馬德·巴巴(1566—1627),都是學者和教師。

桑海的成文文化基本上是一小撮城市精英的文化。這種文化是以阿拉伯文書麵語言為基礎的,沒有吸收土著居民的語言和文化。可以說,這種文化僅僅停留在社會的邊緣上。因此在桑海帝國崩潰之後,它也就隨著尼日爾河內陸三角洲商業城市的衰落而式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