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娘又到堂屋,見了鄭氏,說明李立去了,又問說:“院子放這些東西做甚麼?”鄭氏說:“你還不知道,李朝奉有個姐姐在這不遠住,他姐丈姓奚。前日午後被禍了,一家可憐燒了個幹淨,隻有他姐丈、姐姐並他兩個甥女單人跑出來。李朝奉來求了我,將這左邊空房賃去暫住,又把他兩個甥女叫引香、拾香[的]結義於我做了幹女。 這些東西是送給他們的, 你問著也去看看。”嫣娘連忙答應著,又說:“人家有難,母親該重重的周濟周濟,這太少了。”鄭氏說:“等明日再送。”嫣娘說完了話,就到廂房裏來,與娟、嫿、關、窈談談,又說起如今你們好了,又來個伴了,娟、嫿、關、窈又問了一會這些時在那裏的話,嫣娘也是隨嘴答應了幾句,又出來去看看園子修理的如何,又想就去看引香、拾香,又怕他們不理應著,不如等老李來同他一齊去。
天到了傍晚時候,見李立引著一乘小轎進來了。下了轎,嫣娘看著是娉婷,卻閃在一邊,讓李立去叫了丫頭來引他進去。娉婷跟著丫頭進了大庭、茶庭、宅門,到了堂屋見了鄭氏,給鄭氏磕了頭。娉婷四下一望,卻不見嫣娘,心裏到著了忙了,想道:“那小廝莫不是個解元,怎麼他家也這樣富貴?”又想道:“這莫不是他家,那小廝莫是個拐子?”又想:“若是拐子,怎麼肯用一二百銀子買我?”狐疑不定,站了一時。鄭氏叫了丫頭送他到廂房同娟、嫿、關、窈一處去。娉婷跟著丫頭到了廂房,娟、嫿、關、窈接著,互施了禮坐下。娟、嫿四個人看這娉婷眉如遠黛,目會秋波,腮點桃花,腰同細柳,他四個心裏不勝羨慕。娉婷就問了他四個的年紀並各人的名字,他四個又問了他的年紀名字。娟姐說:“娉姐在舊主人處甚好,何故又到這裏來?”娉婷不好說的,隻是含糊答應。忽見嫣娘進來,娉婷見了低頭一笑,也不站起來。娟姐說:“這是小主人相公。”娉婷又笑了一笑,嫣娘也笑了一笑。娟、嫿、關、竊他四個到你望著我,我望著你,不勝詫異。娉婷說:“解元是今日哪個時候來家的?”嫣娘也不答應,隻笑了一笑。娟、嫿、關、窈心裏倒疑惑他怎麼知道他是解元,娉婷又說:“我蒙解元之德,何以為報?”嫣娘說:“你想著怎麼報就是怎麼報。”他兩個說話,娟、嫿四個越聽越糊塗,娉婷又說:“我來也罷了,隻是老太太跟前,我孝敬了這幾年,把老太太的恩也算報了個萬分之一。隻是我家小姐並小姐之婢我那妹子,一時離了未免叫人傷感。”嫣娘聽到這裏,卻忘了把做小廝的事瞞著娟、嫿四個,就問道:“我在書房住了這幾[日],怎麼未見過小姐並你那妹子?”娉婷還未答應,嫿姐說:“相公跟他舊主人有親嗎?往他家去做甚麼?你到他家是個客,他家天天有人陪著他家小姐,知道外邊有客,豈肯進來的呢?”嫣娘說:“不是去作客。”嫿姐說:“不是去作客,到他家作甚麼?”嫣娘說:“你問娉姐就知道了。”娉婷說:“你莫叫嫿姐問我,我不知道。”嫣娘說:“這個話等我晚上來睡時閑著再說, 你們也不必問了。 ”又向娟、嫿四個人說:“娉姐來的是客,你們凡床帳這些照應照應,我出去有事。”
嫣娘出來,找著李立,問明了買娉婷的事,又挾他說:“我母親把你兩個甥女作了幹女,我們是幹姐妹了,我去看看,且看看你令姐、姐丈。”李立說:“我姐丈出門去了,你要去,我同你去。”嫣娘就同李立去了。到了奚家,先見了李立之姐,嫣娘也稱個伯母;又請見了引香、拾香。坐下敘了一時話,引香想道這個人好像見過的,又不好問嫣娘。嫣娘因他母親在跟前,也不敢問引香、拾香的。一時嫣娘去了,引香向拾香說:“這個人妹妹可曾見過他?”拾香說:“好像那年秋天那個不知芙蓉典的秀才。”引香說:“聽說這是解元。”拾香說:“解元原是秀才中的,焉知不是他?”正在猜疑,忽見來了一個丫頭向他母親說:“俺家奶奶給奚奶奶請安。俺家奶奶說明日請兩個小姐搬在俺那邊去住,俺家相公與這裏小姐也皇幹姐妹了。相公的性情極好,常在一處談談也不妨的。”李氏說:“你回去給奶奶請安,說我方才也見了你家相公了,引香、拾香也見了相公了。我看你家相公甚好,明日就叫他兩個搬去。”丫頭去了。這原是嫣娘回來,見了鄭氏說:“母親沒人作伴,何不將奚家姊妹接來?”鄭氏原也喜歡引香、拾香,所以著人來接。不知搬來沒搬來,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