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大兮,何者為吾之所有?天地之遠兮,今從天外而回首。我已無愁兮,何須此(酉彔)(酉彔)醛醾之酒?即飲一石兮,或飲一鬥亦不過。若蒼鬆翠柏兮,偶爾與居而與友。說甚為將兮,功烈而不朽?說甚為相兮,綰金紫與青緩?無憂愁之神仙兮,與我而左右;無掛礙之維摩兮,與我而前後。任花開花落兮,我無所於掣肘;任春去秋來兮,我不必於援手。朝朝暮暮兮,惟戴高而履厚。問我何樂兮,我則曰否否!”
歌畢又大笑幾聲,叫他們住了琴簫說:“我這個明月清風廬,當日大奶奶給我題的,原是怕我到風月場中,忘了這月是本明的,風是本清的。我如今抱的是月,披的是風,這‘明、清’二字我才領略過來了。隻是天下的人哪有不愛風月的?我之所謂風月,卻不是花街柳巷中的春色,秦樓楚館中的韶光。若是那以金買笑的人,則不是愛風月的情種,卻是伴風月的情奴耳!然我之得有這番風月妙趣,若不是遇著你們這些月裏嫦娥、風中楊柳,我就有這愛風月的心腸也用不著了,可見是上天成全我了。我如今又長了一番學問,凡鍾情的溺於情,為情溺了卻不是善於鍾情了。‘情’之一字出於先天鍾情而不溺情,才不傷這‘情’字本來的麵目。我卻是由鍾情而至於溺情,由溺情而又反於鍾情,情中之溺曆,我可以自負,這深深淺淺、濃濃淡淡是深知的了。”正在說著,引香、拾香、宜人幾個俱勸說:“爺是才好了,不可太受勞了。”嫣娘也就坐著不言語了。
以後嫣娘也無心仕路, 日日同引香諸人嘯月嘲風, 優遊自樂,又起個別號為“大覺先生”。跋
先生中州戈陽舊族也,姓吳氏,諱貽棠,字蔭南,愛存其號也。與先君為莫逆交。鈺當總角,先君即命鈺依先生側,曰:“子其事之如吾可也。”鈺欣然應之唯唯。
先生視鈺如己子,令來入家塾讀,凡衣食之類無不過厚焉。後先君見背,先生更厚視之。及先生仕長蘆,鈺以家事故未得隨往。先生歸田越數載,先王之嫡配任母捐世次年,先生續弦於周。周母來歸,其間繁冗多故,皆命鈺為之。又次年,先生抱手足恙,不獲出入自隨,每日寂坐小齋,先生不能〔一〕時舍鈺,鈺亦不忍一時違先生也。
然先生為人,好脫略,性豪邁,常對令窗矩榻,咄咄不自得,因編《可是夢》、《風月鑒》二種以為消遣。書成,親友索觀之,俱喚為靜者心多妙也。鈺思先生生平,其卓卓者若是,固今之不可多見,而以病廢,惜哉!悲哉!但其人不可不使,不借書以何之,烏知先生期頤,後人盡得識先生為何如人耶?鈺堂弟存智為先生理家計,時居其家,鈺與商之,付諸剞劂,庶存先生一時之無聊寄慨雲爾。
寄男方鈺謹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