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0年4月12日,富蘭克林曾給他83歲高齡的母親寫去一封家信。在信中,他撫慰老母說,“我們很容易地讀了你寫的信,在你的信中,我每一個字都看得很明白;因為,盡管信中的字並不總是最好的,但感覺使得每件事都清楚明了。你問到的我的腿現在已很好……至於你的孫輩們,威爾現已19歲,是個高個勻稱的青年,頗講究修飾。他……最近要求學做生意,我希望他成為一個勤奮的人。薩麗長成了漂亮的姑娘,十分勤於針線活,喜歡讀書,”當時的薩拉·富蘭克林還不到7歲。“現在她在上舞蹈學校”。
“就我而言,目前的日子過得夠快樂了。上帝保佑我享有健康,我讀了不少書,有時騎騎馬,高興時與人為伴;為自己辦少許的事,為他人辦事很多,但盡可能地不參與。就這樣年複一年,直到末日來臨。那時,我寧願人們說我‘他生為有用的人’,而不願被人說‘他死時很富有。’”做“有用的人”,富蘭克林正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
1751年8月13日,在州議會當了15年文書的富蘭克林當選為議員。他的兒子威廉·富蘭克林申請並獲準繼任議會的文書,在此之前威廉曾於1746年參加遠征加拿大的行動。
在那以後的5年中,議會中的議題主要是三個:印第安人問題、紙幣問題、業主領地交稅問題。其中的第三個問題已經在議會爭論中形成了僵局:賓夕法尼亞的業主把這塊殖民地視作租賦的源泉,作為過了時的封建領主,他們通過租約和抽佃獲取大量的收入,他們沒有賣出去的土地則可以從穩定上漲的價格獲得收益;賓夕法尼亞人卻不甘心做封建臣民,他們要求業主要為州境的治理、特別是處理印第安人的問題交納稅款。以威廉·賓為首的業主認為自己在法律上有正當權利享受特權;賓夕法尼亞人則相信正義和道理在自己一方。在州議會裏,議員代表的是賓夕法尼亞人民,在州政府中,州長代表業主的利益。
這樣的對抗在1751年因阿勒格尼地區那邊的印第安人新近發生的騷動而加劇了。由於賓夕法尼亞和弗吉尼亞對這一地區的領土要求沒有得到解決,所以很少有移民進入那裏,但商人在那一帶很活躍,令印第安人感到煩惱。友好的易洛魁印第安人“六族”——英國人和法國人之間起緩衝作用的部落聯盟——感到受了來自兩方麵的侵犯:英國人正翻過山嶺而來,法國人則對俄亥俄河流域提出領土要求,計劃或行將計劃在從尼亞加拉到阿勒格尼河和蒙農加赫拉河交彙處構築一串堡壘。由於英國和法國暫時處於和平狀態,雙方所做的隻是力圖用禮品來爭取印第安人(這一做法正在發展為賄賂)。賓夕法尼亞為此耗費巨大。富蘭克林當選州議會議員10天後,議會方麵就通過州長通知業主,要求他們分擔一部分這類花費,業主們對這一要求拖延到1753年上半年才給以否定的答複。
1751年10月,富蘭克林的治安委員會提出發行4萬英鎊紙幣的提案,在議會通過了但數額減為2萬,可仍受到州長的否定。其後的兩年中,議會和州長間的公文往返繼續著,但沒有結果。
這時(1753年),富蘭克林已成為州議會中的重要人物。這一方麵是由於他在議會中不多發言而在幕後默默地協調對立雙方立場,消除分歧,形成可行的方案;另一方麵是由於他在電學研究方麵的重大突破和成果獲得國際承認和頌揚,以及他被任命為北美殖民地郵政總代理。這些,都有助於他在當地建立崇高的威望。
1753年9月20日,賓夕法尼亞州長哈密爾頓收到了弗吉尼亞州的費爾法克斯從溫切斯特寫來的信。信中說,費爾法克斯和“六族”及其盟友的某些首領會談過了,這些首領願意在返回途中於22日或那以前在卡萊爾同賓州州長會麵。當時,州議會正值休會,哈密爾頓召集了正在城裏的議員商量對策。由於弗吉尼亞州長丁威迪沒有會見那些印第安人首領,哈密爾頓也不打算親自前往卡萊爾,他決定派一個使團前去。哈密爾頓選定了州參事會秘書理查德·彼得斯,議員伊薩克·諾裏斯和本傑明·富蘭克林為使團成員。
9月22日,三名使者騎馬出發了,身後跟著載有給印第安人的禮物的大車隊。那些禮物同當時流行的做法一樣,大致包括毯子、衣服、鞋、帶折邊的襯衣、染色布、槍支、火藥、鉛彈、火石、匕首和酒。沿著蘭卡斯特的收稅路,涉過薩斯奎漢納河,便上了卡萊爾的崎嶇小路。使者們曉行夜宿了5天,在26日到達了卡萊爾。印第安人約有一百名,包括男人、婦女和兒童,也在同日抵達,住在城外臨時搭蓋的小屋裏。
賓州使者並不知曉印第安人此舉的目的,他們臨行前接到的指示隻是延續、批準和確認現存的友好條約。前來會談的俄亥俄的印第安人中包括“六族”、特拉華、肖尼、邁阿密(那時通常稱作“特懷特威斯”)和懷恩多特各部的大多數顯要人物。通過雙方的預備性會談,賓州使者了解到特拉華和邁阿密的幾名戰士被法國人及其印第安人盟友殺害,而懷恩多特所有的首領最近都死去了。使者們明白,在把作為撫慰品的貨物送給印第安人以前,是不可能進行正式會談的。當他們向“六族”的發言人、奧內達部首領斯卡盧亞迪問及印第安人願否接受禮節性的腰帶和繩子及“幾份準備好一俟運到即行交割的貨物清單”時,那酋長“坦率地聲稱,印第安人衣服上還有血跡,不能就這樣處理問題。而在所要求的貨物尚未複蓋在墳墓上(實際是鋪在他們麵前的地上)之前,他們也不接受吊唁。”
進一步的非正式交談使賓州使者被告知,警覺到法國人已前進到俄亥俄的印第安人已兩次警告法國人不得進一步侵入。後來,在羅格斯唐(皮茲堡附近)的參事會的一場火以後,各部落的首領分兩路行事,一路同弗吉尼亞及賓夕法尼亞會談,另一路給法國人送去了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警告。如果法國人拒絕了警告,同英國人交善的印第安人必將向法國人開戰。富蘭克林一行視此為印第安的外交策略:索要貨物以維持友好關係。他們決定就地再買一批貨物,以免帶來的“禮物”不足。
接受禮品的日子終於到了。貨物已打開包放在地麵上。使者們中明了來意,宣布“六族”將加入他們進行吊唁,而斯卡盧亞迪代表吊唁一方講話。於是斯卡盧亞迪,對邁阿密和肖尼族的印第安人說,“我和我的兄弟奧納斯共同對你們說,如我們所知,你們家中的座位染上了血汙。我們擦去血汙,在你們參事會的大火後扶正你們的座椅,使你們能夠和平安適地坐下來議政,同從前一樣,使你們能控製並加強古老的聯盟,將原有的聯係繼續下去。”說到這裏,一根細繩被交付給了對方。斯卡盧亞迪又說,“特懷特威斯和肖尼兄弟,我們認為現在那鮮血已經洗去。我們和奧納斯兄弟一道為你們死於本國的戰士掘好墳墓,我們隆重地掩埋他們的遺骸,用這些毯子包裹他們,再將墳墓蓋上。”說到這裏,貨物被交出去了。斯卡盧亞迪再說:“特懷特威斯和肖尼兄弟:我和奧納斯兄弟一道為你們城鎮的首領、婦女和兒童,為你們遭到的損失向你們致以哀悼。我們擦去你們眼中的淚水,使你們能看見太陽,使所有的一切在你們眼中變得喜人和清晰,願你們節哀。”說到這裏,一條腰帶交付給對方。然後,全部儀式對著特拉華和懷恩多特族印第安人再重複一遍。
次日的會談也舉行了儀式。使團將一串貝殼數珠交給印第安人,上有6個圖形,代表“六族”、特拉華、肖尼、懷恩多特、邁阿密和賓夕法尼亞,象征他們同意永遠保持緊密聯合。在此之後,雙方才接觸到有關的實質性問題。
在賓州代表委婉的敦促下,第三天,斯卡盧亞迪代表印第安人提出:英國人應留在山脈的自己那一方;假如法國人因賓夕法尼亞商人在中立地帶增多而不安,那麼印第安人也是如此。他們要求按業已達成的協議,隻在三處貿易地點交易;他們指出英國人賣的貨物太貴,應賣得便宜一些,並可以多賣些寶貴的火藥和鉛彈,而不是麵粉和酒。斯卡盧亞迪尤其強烈地反對賣酒,說它毀了印第安人。
第四天,賓州使團原則上同意三處商埠的要求,但說必須得到政府的同意。
那天晚上,印第安人得到了他們拒絕過的酒,全都喝得酩酊大醉。
這是富蘭克林初次以官方身份同印第安人——對這個民族,他一直以人類學家和哲學家的眼光去看待他們的生活方式和文化——領袖打交道。這也是富蘭克林後來漫長而艱巨的外交生涯的開端。
富蘭克林曾自言對於公職,他“從不請求職位,從不拒絕職位,同時也從不辭職”。然而,對他的這一“原則”,他至少有過一次例外,那就是他對北美郵政總代理的職位爭取過,並且是竭力爭取過。
1751年5月,原任北美郵政總代理、弗吉尼亞的艾利奧特·本傑爾病危,賓夕法尼亞首席法官威廉·艾林將推薦富蘭克林繼任這一職務。那個月的21日,富蘭克林給倫敦的彼得·柯林森寫信談及此事,因為柯林森可以影響英國郵政當局。但他這樣做並非為了取得高官厚祿,而是為了實現一個他心懷已久的遠大理想。
他在給柯林森的信中寫道:“這個職位一般傳說是年薪150鎊,但因其他原因而適合於我,特別是它將使我能夠實行一項久已形成的計劃,……我希望這個計劃不久會產生出令你和所有有用知識的愛好者喜悅的一些結果,因為目前我在美洲的才智之士中已有一大批熟識者。我不必告訴你費城——它是大陸殖民地的中心並與西印度群島有著持久不斷的通訊聯係——是一個遠比弗吉尼亞適於作為郵政總代理所在地的處所,而且我們這一州也具有在此設置該職的聲譽。”那久已形成的計劃就是10年前富蘭克林倡辦過的美洲哲學學會。盡管這個學會不如他所期望的那麼活躍,而他的電學和政治上的興趣也使他偏離了一般哲學,但他心裏始終牽掛著他的美洲哲學學會。他希望使越來越多的有才智的人彼此間保持通信聯係,不僅在費城,也不僅在賓夕法尼亞,而是在整個北美殖民地。但要實現這一宿願的障礙之一是緩慢、昂貴且不安全的郵政係統。這一係統必須加以改造,而他,美洲哲學學會的秘書能做到這一點。同時,費城是學會的中心,富蘭克林又是費城的市民,他希望費城在各方麵都擁有重要地位。對他個人來說,他看重的不是擁有這一職位所能直接、間接得到的經濟收益,而是作皇家郵政官員的榮耀和擴大對整個美洲了解的機會。
就在給柯林森寫信的5月,富蘭克林買下了裏德家在市場街的一幢房子,把郵政局從印刷所遷到那裏,並在本傑爾手下任主計官,管理各地郵局的帳目。本傑爾亡故後,身為主計官的富蘭克林於1753年夏季花了10個星期時間巡視新英格蘭的郵政事務。8月10日,英國郵政大臣任命富蘭克林和威廉堡的郵政局長、《弗吉尼亞報》的出版者威廉·享特同為“英王陛下在北美大陸的各省及領地的郵政總代理”,年薪共為600鎊,“從郵資所得中支付”。1730年,郵政總署設在弗吉尼亞,而從這時起,威廉堡和費城一南一北分管整個北美殖民地的郵政。富蘭克林對威廉·亨特印象不錯,兩人在公務上配合默契,但享特健康狀況不佳,主要郵政事務往往落在富蘭克林肩上。
富蘭克林任命兒子威廉·富蘭克林為費城郵政局長,次年又擢升他為主計官。威廉·富蘭克林遂將郵政局長之職交由黛博勒的親戚約瑟夫·裏德擔任。約瑟夫後來又將此職交由波士頓來的彼得·富蘭克林擔任。留在波士頓的約翰·富蘭克林——富蘭克林之兄——則自1754年起任波士頓的郵政局長,他在1756年1月死去後,郵政局長之職由其妻繼任,成為迄今所知北美婦女擔任公職的第一人。
身任郵政總代理後,富蘭克林便抓緊時間進行郵政改革。他建立起一套完整、清楚而簡單的郵政係統,將表格和指示付印後發到各地郵局。1754年,他巡視了北部各殖民地的各地郵局,1755—56年又巡視了馬裏蘭和弗吉尼亞的各地方郵政,從而認識了各地郵政局長,使其帳目製度化,研究他們的具體困難,考察了各地的道路、河流涉水處和渡口。到1757年攜其子東渡英格蘭時,他仍身任這職位,隻是將主計官之職委與紐約的合夥人詹姆士·帕克爾。由於富蘭克林全麵整頓了殖民地的郵政,他任職後第4年的郵政收入超過了前三年的總和。1761年,在4年多以後,富蘭克林和享特終於收回了自己預支的錢,並向倫敦彙出了美洲郵政部門第一筆盈餘。
富蘭克林對郵政進行的大多數變革都是以他在費城的郵政經驗為依據的。長期以來,他把有信待領者的名字登在《賓夕法尼亞報》上。這時他將這一做法推廣到有報紙發行之地的郵局。1753年,他在費城建立了收費郵遞製度,凡在到達當天未被領取的郵件由費郵遞員(隻有一人)遞送,收取額外郵遞費。這一做法在其他大城市也被鼓勵實行。富蘭克林還規定,將收信人姓名登在報紙上後,凡三個月內無人領取的郵件須送交設在費城的郵政總局——這是美國“無法投遞郵件的處理部門”的開始。他廢除了他們郵政局長期間郵差免費投遞報紙的壟斷做法,規定所有的報紙均由郵差遞送,但要支付郵資。他最有意義的改革是要求各地郵政局長注意郵遞服務的統一性和持續性,並且由於他改進了郵政服務的速度和安全性,使郵政事業廣泛得到利用而繁榮起來。在使北美洲分散的、各自為政的各殖民地聯結為一體方麵,富蘭克林貢獻之大是前無古人的。
富蘭克林對北美郵政的改革不僅是單純的行政才幹的表現,它和美洲哲學學會的創立一樣,反映了富蘭克林頭腦中萌生的北美殖民地聯合的思想,它代表了北美殖民地資產階段發展經濟、得到政治權利的利益需要。隨著殖民地資產階級這一要求日趨強烈,殖民地聯合的思想也日益明確。
1751年3月的一天,富蘭克林收到了紐約合夥人約瑟夫·帕克爾的來信,信中附有一份手稿。富蘭克林讀了以後,知道這是紐約州參事會一名參事寫的關於北美殖民地聯合的論文。他也明白帕克爾的用意是要聽聽他的看法。於是,他提筆給帕克爾回信。他認為,北美聯合,無論其何等必要,如指望州長們來完成是不現實的。因為他們對此並非真正有興趣。聯合是北美人自己的利益所在,應自己來進行。他寫道:“我以為,較之英國國會強加的聯合,由各殖民地加入的自願聯合要好得多。因為這並非很難做到,而且易於按時勢的需要和在經驗指導下對這種聯合加以改造和改進”。
這一年,針對英國人限製賓夕法尼亞製鐵業的法案,富蘭克林寫了《對人類增長、各國人口問題等的觀察》,分析了北美殖民地的人口狀況和勞動力價格之間的關係及殖民地經濟和宗主國的關係,得出結論說:人口日益增長的美洲是製造業的日益擴大的市場,無論對英國還是對美洲都是如此,“所以,英國不應過多地限製她的殖民地的製造業。一位明智的好母親不會那麼做。限製等於削弱,而削弱了孩子也就削弱了整個家庭”。這裏,富蘭克林將北美殖民地同宗主國英國看作一體,他主張的殖民地聯合也是在大英帝國範圍內的聯合。
文中,富蘭克林還以北美殖民地與宗主國英國為一體為前提,論述了北美殖民地邊疆對英帝國的功能。他指出,美洲在一個世紀以後將容納最大部分英格蘭人,因此美洲的邊疆也是英國的邊疆,一個正在興起的美洲殖民地是擴大著的英國的一部分。他強調,“對英國來說,同法國締結條約來確定其殖民地與法國殖民地的邊界是極其重要之事,英國在獲取足夠的空間問題應該要極其小心在意,因為這空間將大大解決她人口增長的問題”。
當時,在北美,英、法兩國假定,英國有權占領阿勒格尼河以東的大西洋沿岸,法國有權領有加拿大和路易斯安那。但“六族”的領土界限不清地分布在從阿巴拉契亞山到密西西比河之間,法國人和英國人則不斷地向它侵入,同印第安人進行皮貨交易。進入那一地區的英國人數量較多,但都是個人活動,與政府無甚瓜葛,法國人則於1753年派了一支官方探險隊到俄亥俄一帶構築起堡壘,看來是向英國人、也是向“六族”發起挑戰。弗吉尼亞州長率先應印第安人首領的請求,派遣當時21歲的喬治·華盛頓攜帶一份最後通牒於11月送交法軍指揮官。但華盛頓並沒有比1個月前去警告法國人的印第安人更幸運,他被法國人拒絕了。那一地區的印第安人酋長“半王”見俄亥俄的法國人比英國人勢大,開始對原有的盟約有所顧慮了。在這種情況下,弗吉尼亞州長丁威迪派人在俄亥俄河岔處修築堡壘準備抗擊進犯,並在弗吉尼亞軍隊準備就緒後,立即派華盛頓前去增援。還通知哈密爾頓州長說賓夕法尼亞軍隊可以在1754年3月初在波托馬克與弗吉尼亞軍會合。
然而,賓州卻反應遲緩:州議會中占多數的教友會信徒一如既往地拒絕為這次軍事行動撥款。
5月,有消息傳來,弗吉尼亞的那座堡壘已經落在法國人手中,議會才決定撥款1萬鎊,但州議會和州長卻為爭奪對籌款的數目和方式的決定權而陷入僵局,但雙方同意派出使者前往奧爾巴尼,會同其他同“六族”有條約關係的殖民地的使者在英國商務部主持下召開會議。州參事會的約翰·賓(威廉·賓之孫)和理查德·彼得斯,州議會的伊薩克·諾利斯和富蘭克林奉派出使,於6月17日抵達了奧爾巴尼。
自從得知將召開這一會議的消息後,富蘭克林比以往更多地考慮了殖民地聯合的問題。在法國人進犯的現實威脅下,這種聯合的緊迫感突出了。5月9日,富蘭克林的《賓夕法尼亞報》刊登了一幅漫畫——看來是美洲最早的漫畫,可能是出自富蘭克林本人的手筆——一幅粗線條的圖畫,畫的是一條分為八段的連貫的蛇,每一段上分別標著新英格蘭、紐約、紐澤西、賓夕法尼亞、馬裏蘭、弗吉尼亞、北卡羅萊納和南卡羅來納的第一個字母。漫畫的標題是:“不聯合,隻有死!”
在前往奧爾巴尼的途中,賓州使團經過紐約。富蘭克林將自己關於殖民地聯合的主張作了一番清理,寫成《關於北部殖民地聯合計劃的簡短提示》。文中提出,這一聯合體當由出席奧爾巴尼會議的使者們代表他們各自的議會來計劃,而由英國國會來設立。整個殖民地的總督應該通曉軍事,由英國王室任命和發給薪酬。這一聯合體除了處理印第安人事務外,還應負責建立並支持新的移民點,並裝備軍艦保衛海岸。
文中沒有涉及到有關聯合的細節問題。
在奧爾巴尼,受到邀請的各州中,紐漢普什爾、麻薩諸塞、賓夕法尼亞、馬裏蘭的代表已經到了,弗吉尼亞正忙於同法國人作戰,無暇顧及於此,紐澤西則沒有接受邀請。此外,羅德艾蘭和康涅狄格的代表則是不請自來。
6月14日,會議開始。在商議抵禦外侵和印第安人問題時,話題便不可避免地涉及到各殖民地聯合的問題。6月24日,代表們決議,有必要建立一個殖民地聯合體,並為此指派了一個委員會,富蘭克林是委員會成員之一。28日,委員會提出一個方案,名為《簡短的提示》。
就在會議上的代表一個接一個地發言,商討同印第安人的條約關係的同時,華盛頓的軍隊在尼謝西提堡壘向法軍投降。英、法之間爭奪北美的鬥爭開始了。代表們更加感到聯合起來的迫切性。但是在如何聯合的問題上,分歧仍然存在。富蘭克林的《簡短的提示》在討論中被加以修改、增刪。富蘭克林接受了一些他不讚同的內容,以求保留主要的部分。7月8日,他受會議委托,準備一份“計劃”草案,作為討論的結論。他花了一個下午和晚上的時間寫這一草案。次日,他的草案宣讀後,被會議通過了,其抄本被分別送往各殖民地的議會,包括未派代表出席會議的紐澤西、弗吉尼亞和南、北卡羅萊納的議會。
然而,沒有一個州的議會接受這一草案,包括賓夕法尼亞在內。其原因,富蘭克林歸結為“各地的州議會不讚成這個計劃,因為它們都認為聯邦政府的權力太大了,但是在英國,人們卻認為這個計劃過於民主。因此商務部不讚成,也沒有提請英王批準。”
這個“如果被采納,將會使大洋兩岸幸福”的計劃草案沒有結果,富蘭克林深感遺憾。他的收獲是同其他殖民地的有影響的人建立了友誼。通過和他們的交談,富蘭克林關於英帝國及其美洲殖民地的思想成熟了。他認為兩者除了被大洋隔開外,應是一體的;美洲殖民地應加以擴大,應向阿巴拉契亞山那邊求發展;如果讓法國人占據那塊土地,將是永久性的威脅,英國人應深入有爭議的地區去保護業已得到的一切;和印第安人保持和平貿易關係,向他們購買土地,使其繁榮發展——他們也在英帝國境內。在英國和美洲殖民地的關係中,富蘭克林始終堅持和強調的一點是殖民地應有自治權。他在會後的歸途中,在紐約、新英格蘭一帶作了短期停留,為此和不少持不同看法的人進行了爭論。他認為北美殖民地在英國國會中應有自己的代表參與製定與殖民地有關的立法;如果不允許美洲殖民地代表進入英國國會,那麼國會應注意立法的公正性,不應隻顧及英國某一部分人的利益,而損害殖民地的利益。否則便存在著“未來的分離之危險”。
在美國革命前20年,富蘭克林實際已預言了這場革命。
1755年1月或2月初,富蘭克林從波士頓回到了費城。這時,費城的政治空氣十分緊張:在戰爭撥款的問題上,州長羅伯特·亨特·莫裏斯不同意由議會決定哪些方麵的費用由議會撥款,議會則聲言,維護自己的權利和維護自己的土地同等重要,哪怕戰火迫近,也不放棄自由和權利。雙方各執己見,陷入僵局。富蘭克林立即投身到這場對代表業主特權的州長鬥爭中去。
同時,戰爭在繼續。英軍計劃了從新英格蘭和紐約進攻尼亞加拉、克朗、波因特和阿卡迪亞的軍事行動。由於不允許各殖民地聯合抗敵,建立自己的武裝,隻得從英國本土運兵到北美作戰。1754年12月,兩團英國正規軍由布雷多克將軍率領運往北美,於次年2月在弗吉尼亞的漢普敦登陸。4月,愛德華·布雷多克將軍在亞曆山德裏亞同麻薩諸塞、紐約、賓夕法尼亞、馬裏蘭和弗吉尼亞的州長會談,商定布雷多克軍隊的軍需和運輸的負擔由弗吉尼亞、馬裏蘭和賓夕法尼亞三州承擔。弗吉尼亞招募了年輕的美洲士兵加入布雷多克的軍隊作戰,賓夕法尼亞則派富蘭克林為這支軍隊解決行軍中的運輸問題。
由於聽說布雷多克對教友會的信條抱有強烈的偏見和敵意,富蘭克林假意以郵政總代理的身份與布雷多克商量如何最快捷、最穩妥地保證他同各州州長之間的信件往來,而隱瞞了議會代表的身份和真實使命。
富蘭克林帶著隨行的兒子在馬裏蘭的弗雷德裏克找到了布雷多克將軍。那天布雷多克正焦急地等待他的副官們征集運貨車輛的消息。在這樣等待的幾天中,富蘭克林利用和將軍一同進餐、一同消磨時間的機會,在交談中消除了他對賓州議會的成見和誤解,並表示願意幫助他作戰。正當富蘭克林父子準備動身返回賓州複命時,征集馬車的報告到了,副官們征集到的隻有區區25輛貨車,其中還包括一些破舊得不堪使用的。布雷多克聞訊大驚失色,埋怨英國政府命令軍隊在缺乏運輸工具的地區登陸。副官們也紛紛議論說這次遠征必敗無疑。
這時,富蘭克林插言說,如果在賓夕法尼亞登陸,那裏每一家農戶都有運貨馬車。布雷多克聽了,馬上請富蘭克林幫他們設法征用馬車。在談定給車主的報酬後,富蘭克林在蘭卡斯特登了一則廣告,以切身利害關係,實際上也利用了自己的號召力,為英軍征集了150輛四馬貨車和兩百餘匹馱貨的馬,並親自擔保車馬若有損失,照價賠償。不久,又為軍中的軍官設法解決了一些日用品。其後,富蘭克林應布雷多克之請,繼續為其軍隊采辦軍糧。
布雷多克對美洲殖民地人民和印第安人的作用估計過低,對於隨在軍中的100多名印第安人很冷淡,漸漸地,這些本可以作為向導、偵察兵的印第安人離開了他;而他對自己的軍隊的戰鬥力十分自信。他告訴富蘭克林說,他打算拿下法軍從弗吉尼亞手中奪去的杜奎恩堡壘以後,便直取尼亞加拉,然後進攻弗蘭提納克。並預計三四天內便可攻下杜奎恩保。當富蘭克林提醒他注意印第安人的伏擊戰術時,布雷多克卻回答說:“這些野蠻人對於你們未經訓練的美洲殖民地民兵來說可能是強敵,但對英王陛下的訓練有素的正規軍來說,先生,他們是微不足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