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為了美法聯盟
離鄉背井10載有餘的富蘭克林回到了費城市場街那已經沒有了妻子身影的家。那所房子矗立在那裏已經10年了,但對他來說還是新的。富蘭克林和女兒薩拉、女婿理查德·貝奇敘過久別之情,尤其是黛博勒去世的前前後後,好一番痛惜、傷心又夾雜著父女重逢的歡欣之後,一家人平靜地生活在一起了。
給富蘭克林帶來不少樂趣的是他未見過麵的外孫們,可他也時時牽掛著從倫敦帶回美洲的孫子。譚波爾已經到珀斯·阿姆波伊他父親那裏去了。6月13日,富蘭克林給他寫了一封充滿愛意的信,告訴他倫敦的房東太太給他們寄來了一封長信,信裏談到那邊的許多消息。他還告訴譚波爾,他的兩個小表弟本傑明和威廉正在他身邊不遠的地方玩當士兵的遊戲。
他寫著信,不由得想到了兒子威廉,麵色頓時陰沉下來。
在富蘭克林的時代,很少有美洲人能像富蘭克林那樣,在學術上、外交上蜚聲歐洲,因此,在歐洲人的心目中,富蘭克林多多少少地成了北美殖民地的代表或領導人。富蘭克林離開英國後,北美殖民地的武裝鬥爭開始了。因而,在一般英國人看來,是富蘭克林回到美洲,領導了一場戰爭,為他1775年1月在英國所受的誹謗和羞辱報仇雪恨。無論是富蘭克林的朋友和敵人,多半都抱有這樣的看法。但富蘭克林並不顧忌這些對他私人的成見,一回到美洲,他便全身心地投入到殖民地人民的革命鬥爭中去了。
回到美洲之後,他馬上希望看到的就是兒子威廉和他在賓夕法尼亞的年輕戰友加洛維也站在革命的一邊。他還記得,當他在最艱苦的鬥爭中,他們是和他站在一起的,從私人感情而言,加洛維簡直就是他的第二個兒子。而且,他深深地知道,作為英王委派的殖民地州長,威廉一旦站到了反對英王的旗幟之下,對英國政府的打擊和對殖民地革命人民的鼓舞,都是不容忽視的,而他一直非常看重的加洛維的才幹,也會有利於革命力量的壯大。然而,這兩個人都讓他失望了。
這時,富蘭克林突然醒悟到,對於10多年沒在一起生活的兒子威廉,自己的確是不甚了解了。他記起年初他在英國王室樞密院的一個委員會受到攻擊謾罵後,想到兒子或許會因為自己而仕途無望,便於2月2日寫信給威廉,希望他在自己的農場安身立命。他寫道:“也許他們會期待你會因怨憤他們對我的侮辱而辭職,從而省去他們在應當提升你的時候卻將你革職的羞愧。但是我不會勸你那樣做。如果他們想解除你的職務,讓他們那樣幹好了,盡管實際上我認為這個職務不值得你留任。”
威廉果然沒有辭職,現在看來,他並非是聽從了父親的忠告才不辭職的,而是他本身十分看重這個為英王效勞的職位。這麼多年來,富蘭克林將兒子視為天然的知己,在通信中幾乎是無話不談,可偏偏沒有覺察兒子思想上的變化。兩代富蘭克林中,年屆70的父親成了革命者,正值壯年的兒子卻留在了壓迫者、鎮壓者的反動勢力的營壘中。在8月的最後幾天中,富蘭克林到珀斯·阿姆波伊去了一趟,在兒子那裏小住了幾天。但是,父子商談的結果,隻在繼續各行其是上達成了一致。威廉完全不能理解父親的政治感情,更不能接受父親的政治觀點。
9月,回到費城的富蘭克林在兒子的信中指責他說,“你這個徹頭徹尾的朝臣,是用英國政府的眼光看待一切的”,言辭間透著一位老父的傷心、失望和怨憤。
後來,威廉·富蘭克林一直忠實於他的公務。在被殖民地革命派囚禁了一個時期後,他當了紐約效忠派協會的會長。加洛維在革命爆發後在美洲呆了三年,而後去了英國,當了倫敦的美洲效忠派流亡者的代言人。威廉·富蘭克林後來也去了倫敦。和他們兩人、尤其是和兒子在政治上的分道揚鑣,恐怕是開朗樂天的富蘭克林一生中少數幾件不順心的憾事之一。
北美殖民地如火如荼的革命鬥爭不允許他沉緬於個人的不快之中。回到費城的第二天,他就被賓州議會選為代表參加第二次大陸會議,會議於4天後在費城召開。
5月9日,南卡羅來納的會議代表在費城碼頭棄舟登岸;北卡羅萊納、弗吉尼亞、馬裏蘭和特拉華的代表從南麵騎馬而來,由樂隊奏樂、搖鈴開道,穿城而過。費城街頭雲集了15000民眾觀看。
第二天,費城舉行了閱兵式來歡迎麻薩諸塞、康涅狄格和紐約的代表入城。
5月10日,大陸會議在賓夕法尼亞州政廳召開。第二天,會議代表們從倫敦的來信中得知英王和英國議會對第一次大陸會議的請願書不予考慮。但會議主要是處理列克星敦的有關事務。
第4天,星期六,全體會議代表在市酒店聚餐,為在英國國會作了和解演講的埃德蒙·柏克的健康幹杯。星期一,富蘭克林寫信告訴柏克:“你將在報紙上看到,蓋吉將軍召開他的議會來提出諾思的和平計劃。可會還沒開,他們就拔劍開戰了。他的部隊作了一次最為強勁的撤退(3小時退了20英裏),簡直是史無前例。連孱弱的美洲人一路追打他們,都不能阻止他們前進。”這裏,富蘭克林開始使用了和以前截然不同的語氣。也許富蘭克林自己也感覺到了,在他反對英國政府的暴政又不想同他們徹底決裂以前,說話行事常常左右為難,進退維穀,並屢次遭到猜疑、誤解。而現在,一旦決定了和殖民地的革命者站在一起,一切反而變得那麼簡單明了。
的確,大陸會議中年事最高的代表富蘭克林是最堅定、最大膽的代表,又是最沉默的代表。很久以後,傑斐遜說,“革命前我和華盛頓將軍供職於弗吉尼亞議會,革命期間和富蘭克林博士共事於大陸會議。我從未聽到他們中哪一個一次發言10分鍾,也沒有聽到他們談到決定問題的主要點以外的任何話題”。
6月,華盛頓離開費城去坎布裏奇就任大陸軍司令,傑斐遜——第三個沉默的人——來出席會議了。在性格上,傑斐遜十分接近於富蘭克林,盡管他比富蘭克林年輕得多。這樣,在眾多的政治家中,就有兩位思想家了。習於演說的約翰·亞當斯曾對富蘭克林“日複一日沉默地坐著,相當多的時間是在椅子上熟睡”卻被指派參加所有最重要的委員會感到迷惑不解。他自己隻參加了少數幾個委員會。亞當斯認為,對富蘭克林、華盛頓和傑斐遜來說,他們不喜歡爭論真是幸事。
實際上,富蘭克林在會議上默然聆聽或幹脆打瞌睡,是因為會議討論的許多問題早已在他頭腦中有了結論,他是在看著這些年輕人在一步步學會他已經知道的東西。
7月間,會議表決通過了向英王遞交一份措辭更恭順的請願書。比起在座代表,富蘭克林更了解英王和他的內閣,他相信遞交請願書隻能是徒勞無益,達特茅斯不會將它轉呈英王。
果然,8月23日的王室宣言宣布美洲人是叛逆,警告所有的人不得幫助他們。富蘭克林盡可能地在爭論進行中為會議保有一些機智和幽默。但他自己的才幹和見解要行動,他看到,殖民地必須武裝起來,隻要取得力量,必將迫使英國內閣尋求和平解決。
在那麼多年尋求和平解決辦法的過程中不僅沒有成功、反而落得傷痕累累的富蘭克林,比任何人都更加洞知尋求和平的唯一辦法是用武力去爭取。因此,他一旦決定了走革命道路,就更加反對妥協,更加義無反顧。
他曾經堅決主張用不進口英貨來回答英國當局的征稅,而現在他同樣堅決地主張用武力作堅決抵抗,並不顧自己的高齡,大力地關注殖民地的防務計劃。他曾經千方百計地維護英帝國內北美殖民地和宗立國的統一和諧,而現在,公開決裂已在眼前,他卻毫無懼色,反而使大陸會議中的許多保守分子相形見絀。
富蘭克林在大陸會議還承擔了許多具體工作,如起草呈英王的請願書,改革殖民地火藥硝石的生產,起草華盛頓就任大陸軍司令的宣言,安排印刷紙幣,等等。
5月29日,富蘭克林受大陸會議指派,主持一個委員會以建立一個郵政係統。7月25日,他提交了工作報告。第二天,他當選為郵政總長,而年薪一千美元全部被他用於救助傷兵了。富蘭克林按照他的計劃建立起來的郵政係統,成為後來美國統一完整的郵政係統的基礎。
7月3日,富蘭克林當選賓州公安委員會主席,承擔起賓夕法尼亞繁重的練兵備戰工作。到9月底,他已經領導人們在河水中設置了17處障礙,建造了13艘戰船。這種戰船長50呎,兩舷各設槳手12名,士兵30—50人,船上配置有槍,使其在投入使用時猶如一座座移動的堡壘。
同時,富蘭克林仍然兼顧大陸會議的工作。7月13日,他受命為三名委員之一,負責處理居住在賓夕法尼亞和弗吉尼亞以西的中部印第安人事務;7月21日,會議決定考慮美洲國家的問題,富蘭克林宣讀了他的《聯邦和永久聯盟的文件》,這是他將當年的“奧爾巴尼聯盟計劃”作了修改以適應變化了的情況後形成的。然而,除了傑斐遜和其他一些人以外,大陸會議從整體來說,尚未作好接受這樣的計劃的準備。富蘭克林也不強求。第二天,他奉派主持一個委員會考慮諾思的二月和解提案。31日,委員會提交的報告反對該項提案,會議表決否定了提案。
在幾乎整個8月,富蘭克林都忙於在賓州組建國民自衛隊、為戰船遴選軍官、為部隊獲取藥物,將火藥從費城軍火庫送往紐約的公安委員會等等。
9月18日,他被派往一個秘密委員會工作,進行槍用火藥的進口;22日,他又成為美洲貿易委員會委員;27日,他出席美洲哲學學會的年會。他擔任該會會長已達7年,而這一天是他第一次坐在會長的座椅上;30日,大陸會議選派他和兩位同事前往坎布裏奇同華盛頓和新英格蘭當局會談關於支持軍隊作戰的問題。
兩個星期以後,富蘭克林一行來到了華盛頓的軍營。當時,英軍將領已被威廉·豪爵士取代,但英軍仍被封鎖在波士頓,隻要他們一露頭,就會遭到賓夕法尼亞、馬裏蘭和弗吉尼亞的國民自衛軍和林中狙擊手火力的致命打擊。大陸會議用來作為大陸軍的新英格蘭各聯隊,都是自願軍,即將解散回家。華盛頓要求召募一支兩千人、服役期至少一年、有著更好軍紀和更充足給養的新的軍隊。委員們和華盛頓及其幕僚開了4天會議,計劃重建軍隊,修改關於戰爭的文件,製定交換戰俘和處理武裝帆船在海上奪取的戰利品的規則。那些武裝帆船中有一艘的船名是“富蘭克林號”,它們是美國海軍作戰的開始。那時,它們的任務是騷擾、襲擊英國的軍需船隻。這一次的共商軍務保證了獨立戰爭的繼續進行。
富蘭克林在返回費城的途中在羅德艾蘭稍事停留。5月份,他已得知,他的姐妹簡離開波士頓到沃裏克去了,猜想她一定和凱瑟琳·格林在一起。富蘭克林已向那裏給她寫了信。不久,他收到了回信,是簡和凱瑟琳一塊兒寫的,凱瑟琳自稱是“你終生的親切的朋友”。而現在,富蘭克林終於和他最喜歡的姐妹及最親愛的朋友在一起了。在這次愉快的相聚之後,富蘭克林帶著凱瑟琳10歲的兒子雷一道登程而去,雷將在費城入學。
短暫的輕鬆之後,是繁重忙碌的工作。
富蘭克林在啟程去坎布裏奇之前當選了賓州議會議員,11月15日他回到費城時,議會正在開會;在大陸會議方麵,11月16日他受命安排兩艘快船運送郵件;第二天,他被選入委員會處理殖民地俘獲的敵船和貨物;23日,被派入一委員會處置那些拒絕接受大陸幣的人;29日,他受命加入了一個秘密的5人委員會,任務是“和我們在大不列顛、愛爾蘭和世界其他各地的朋友們進行通信聯係”,即處理外務。此即美國國務部門的前身。
一年多以來,為數不少的北美殖民地人士談到和歐洲國家交好以利於削弱英國力量。到11月底,大陸會議才著手進行這項工作。當時,戰爭的形勢十分嚴峻:英軍在6月焚毀了查爾斯頓,10月,又焚毀了法爾茅斯。還有消息說,英國當局已雇傭了不倫瑞克和黑森的德意誌軍隊來鎮壓“叛亂”。於是,大陸會議也開始尋求外援。最有希望的外援是歐洲大陸的強國法國。
法國早就在關注北美英國殖民地的局勢和大陸會議的情況。幾天以後,一名法國密使阿夏德·德·邦弗洛爾來到費城。他先設法認識了富蘭克林,然後通過富蘭克林和其他委員結識了。他們在夜裏碰頭,每一個人都單獨地、秘密地到達會麵地點。盡管邦弗洛爾隻受到口頭指示,他卻是奉法國外交大臣弗爾仁尼之命來的。他受權向殖民地領導人傳遞這樣的希望,即殖民地可能獨立,將貿易權交給法國。
委員會在和邦弗洛爾的三次會麵中,力圖使他相信大陸會議正在下決心獨立。邦弗洛爾於28日也就這樣報告給弗爾仁尼了。實際上,這時的大陸會議處於左右為難的境地:在不能確信可以得到外援的情況下,殖民地不能宣布獨立;可隻有在宣布獨立後才能保證得到法國的援助。
這時的秘密通信委員會,既沒有貿然從事,更不能無所作為。於是,他們謹慎而策略地走了一步:12月12日,他們聯名給在倫敦的阿瑟·李寫了一封信,指示他了解一下各大國對北美殖民地的態度如何,並交給他200鎊作為活動經費。早期外交通信的大部分工作落在富蘭克林一人身上,因為他在歐洲有朋友,在這以前的一些場合,已經相互通過信。
這一時期,富蘭克林和歐洲朋友的通信聯係沒有中斷。7月5日,富蘭克林寫了那封給他的老友斯特拉漢的著名的信。當時,斯特拉漢——盡管仍是富蘭克林的忠實朋友——已把美洲人看做是反叛者。因而,富蘭克林在信中寫道,“斯特拉漢先生,你是英國議會議員,是那些決定要毀滅我們國土的多數派之一。你們已經開始焚燒我們的城鎮,殺害我們的人民。看看你們的雙手吧,它們沾染了你們同胞的鮮血!你我為多年老友,但現在你是我的敵人,我是你的敵人。本·富蘭克林。”
這封信始終沒有發出。兩天後,富蘭克林寫了一封友好的信,也得到了友好的回信。顯然,一想到列克星敦和般克山,一想到他的朋友投票通過的法案、措施導致了這些戰鬥,他的筆下便出現了憤怒感情的激流,紙上也就寫出了譴責和控訴,但抑製了這股感情時,一些通常寫信的套語和冷淡的陳述句便代替了先前的感情奔放。
12月12日,他給布爾本的唐·加布利爾寫信。這位親王曾通過西班牙駐倫敦大使,送給富蘭克林一部精裝的塞勒斯特的著作。在信中,富蘭克林巧妙地將他的注意力引到北美殖民地——西班牙屬佛羅裏達的緊鄰——上來:“或許,……剛剛發表的我們的美洲大陸會議的議程,會在您的朝廷中受到一些注意。所以我有幸在此向殿下呈上一冊,附有一些記述近來有利於我們的一些成功的文件。……我很老了,很難希望看到目前這場偉大抗爭的結局;但瞻望前途,我想我看到了一個強大的國家正在此地崛起,它的利益使它將和西班牙(它們的領土相鄰)結成緊密而堅定的同盟,站起來了的它不僅將使它的人民生活在和平之中,而且要驅除一切歐洲強國的軍隊”。
他給曾從荷蘭贈送給他一些書籍的朋友查爾斯·威廉·弗雷德裏克·杜馬寫信,不久又給翻譯並出版過自己著作的巴爾杜·杜勃格寫信,希望從他們那裏得到一些關於和外國結盟的可能性的信息,希望他們向當權人士建議同美洲貿易的價值,推薦美洲人急需的軍事人才。當然,所有這些必須極其秘密地進行,因為英國的巡洋艦就在海麵遊弋攔截。
杜馬和杜勃格沒有辜負富蘭克林的厚望。他們立即就投身於美洲殖民地的事業中來了,杜馬還成了大陸會議駐荷蘭的正式觀察員。但他們的消息在幾個月以後才到達大陸會議。在那以前,大陸會議猶豫了一段時間後,3月3日表決通過決議,派西勒斯·迪安——康涅狄格新近派出的會議代表——任駐法國或任何其他可以向聯合殖民地提供援助、願意和它友好通商的國家的大陸會議代表。迪安隨身攜帶了富蘭克林為他寫的介紹信(一份外交書信的代表作)和富蘭克林寫給巴黎所有朋友的信。
富蘭克林將要投身於之的美國外交事業就此開始了。
1776年2月27日,富蘭克林辭去了賓州公安委員會和賓州會議中擔任的職務,這是因為他忙於大陸會議和眾多新委員會的工作使他的眼睛過於疲勞,夜裏不能寫東西,也因為在冬季的幾個月中,富蘭克林已無暇兼顧這兩方麵的事務。他已經於15日接受了大陸會議的委派,前往加拿大爭取法屬加拿大人對英國殖民地的支援。
當時,加拿大的事務如同一團亂麻。隻要英軍據有魁北克,駐守在聖勞倫斯的各個堡壘中,便總會威脅到聯合殖民地的事業。因為他們可以沿河上溯到張伯倫湖、喬治湖,然後順哈德遜河直搗紐約。華盛頓曾派遣兩支輕裝部隊開往加拿大,但在進攻魁北克時遭到失敗,蒙哥馬利戰死。盡管本尼迪克特·阿諾爾德的部隊留駐那裏牽製魁北克的英軍,但他的軍隊現有的裝備不足以度過加拿大的冬季。在疾病、寒冷、饑餓威脅下,軍紀渙散的士兵對法裔加拿大居民時有騷擾。這支軍隊的所作所為打亂了大陸會議對加拿大的戰略考慮。
1775年,當大陸會議敦勸法裔加拿大人參加革命時,當年英國殖民地居民由於反對1774年的魁北克法案而對天主教會持有的偏激態度和做法,還使這些加拿大人記憶猶新。這些居民得以從法國貴族的統治下改歸英國人管轄,已經感到滿足了。他們大都是農民——各種各樣的農民,但他們中的領袖都不同情英國殖民地的人,或不相信他們的諾言。2月14日,富蘭克林的外務委員會報告說應當派出代表向當地居民對時局作些解釋。這就是富蘭克林此行所負使命的由來。和他同行的有三人,其中隻有塞繆爾·蔡斯是大陸會議成員,查爾斯·卡羅爾作為第三代表,是一位富有而且有影響的天主教徒。約翰·卡羅爾,一位天主教牧師,作為使團的副手一同前往。兩位卡羅爾都是在法國受的教育。
3月的最後一個星期,赴加拿大使團上路了。他們一路行至紐約——波士頓被英軍劫掠一空,華盛頓的司令部已遷往紐約,兩天後又乘船前往奧爾巴尼。第二天,在經過聖安東尼斯諾斯時,一陣暴風撕裂了他們的主帆。航行了一夜後,他們在早晨才抵達奧爾巴尼。紐約大陸軍司令菲利普·斯凱勒迎接了他們,並把他們帶到了離城一英裏遠的他的住處,然後吃飯、休息。在奧爾巴尼停留了兩天,4月9日,他們和斯凱勒一家一同出發,乘車向斯凱勒的駐地薩拉托加而去。
薩拉托加正是銀裝素裹,積雪深達6英寸。使團在那裏住了1個星期,躋身於當地的社交活動中。隻有富蘭克林感到疲憊不堪。他於15日寫道:“我正在前往加拿大的途中,被湖麵的現狀——湖上那些不化的冰阻塞了航道所滯留。我開始擔憂,以我的年齡,我是承擔了力不從心的使命。因此我坐下來給幾位朋友寫信,用訣別的方式寫信”。當時,他已70歲了,其他幾名成員最年長的也不過四十出頭。
翌日,他又和同伴們一道出發了,他們將深入到他未曾涉足的美洲那蠻荒的不毛之地。他們吃力地劃著船,溯哈德遜河而上,4小時隻前進了7英裏。當晚,他們宿於愛德華堡的一家邊境小店。
在前往喬治堡的途中,17日,他們接到斯凱勒派人送來的一封短信,信中說湖麵仍未開凍,請他們在愛德華堡和喬治堡之間半路上的溫酒店宿夜。他們照斯凱勒說的做了。斯凱勒業已離開薩拉托加,走在他們前麵了。他已經和他的司令部到達喬治堡。但他病了。
次日中午時分,使團離開了溫酒店,同斯凱勒會合,乘上笨重的敞篷平底船,一路奮力破冰前行。白天,他們在感到餓時就登岸生火取暖、煮茶、吃幹糧;夜裏他們有的宿在林中,有的住在船上,幸虧他們有先見之明,帶了輕便的床。經曆了這樣冗長的跋涉搬運之後,使團於25日已航行在張伯倫湖上。27日下午,他們來到聖約翰,走過一段崎嶇不平的陸路,在聖勞倫斯重又下湖航行。29日抵達蒙特利爾,他們受到現在已晉升為將軍的阿諾爾德的迎接,碉堡中的火炮鳴放禮炮,向“以著名的富蘭克林博士為首的尊敬的大陸會議委員會”致敬。
從和阿諾爾德於30日進行的第一次會談中,富蘭克林就覺察到自己所負的使命不可能成功。這個省的法裔天主教徒的敵意難以消除,而在不超過400名的英裔新教徒中,至少一半是效忠派分子,其餘的也不可能站到反對英王政府的立場上來。因為對他們來說,聯合殖民地的入侵者既無金錢,更無信義可言。聽了這些,富蘭克林將自己私人的錢借給阿諾爾德353鎊金幣。
不久,消息傳到蒙特列爾說,海路來的英軍增援部隊將於5月6日開抵魁北克。阿諾爾德這支大陸軍的處境已十分險惡,它將被驅逐出加拿大,像在前一年的6月那樣。這時,富蘭克林身上長了皰疹,疼痛不已,雙腿浮腫,行走不便。在這種情況下,他決定立即返回費城,認為在那裏自己還能發揮一點作用。5月11日他啟程返回。約翰·卡羅爾於次日也到了聖約翰,然後兩人再從那裏到奧爾巴尼去。
從奧爾巴尼,在斯凱勒將軍的安排下,他們從陸路返回費城。
這一次艱難的長途跋涉,損害了富蘭克林原本強健的身體。“我發現我一天比一天更虛弱了”,回到紐約後,他在給另兩名使者的信中寫道,“如果不是卡羅爾先生友善的幫助和悉心的照料,我想我是難以支撐著走完那麼遠的路的”。8年以後,由於富蘭克林的推薦,教皇農西奧授與約翰·卡羅爾以總主教之職。卡羅爾成為美國的首任總主教。
回到費城以後,富蘭克林逐漸地康複了,但他的痛風病,“使我從你上次離開我們後一直沒有參與大陸會議和大家的工作,因此對發生的事知之甚少,隻知道正在醞釀起草一份獨立宣言”,他在6月21日寫信這樣告訴華盛頓。
在革命戰爭的進程中,北美殖民地的各階層人民的思想意識裏,“獨立”這兩個字日漸變得鮮明,變得突出了。1月10日,托馬斯·潘恩——當時是費城的一名記者——發表了他的《常識》,像一聲嘹亮的號角,穿破人們思想中尚存的疑雲惑霧,直貫雲天,使獨立的觀念在整個“大陸”的大地上不脛而走,植入了革命人民的腦海。一個新的國家即將誕生。
這時,英國議會頒布了絕對封鎖令,禁止任何國家同北美殖民地之間的貿易以及殖民地之間的貿易。消息傳來,大陸會議針鋒相對地宣布,北美殖民地的港口向所有國家開放,除了英國以外。同時,始自北卡羅來納(4月12日)的各殖民地紛紛向他們在大陸會議的代表發出指令,投票讚成獨立。
盡管富蘭克林和亞當斯、傑斐遜同為最早、也是最堅決地主張殖民地與英國決裂的會議代表,可是在獨立的問題上,賓夕法尼亞卻掉在後麵了。已經分裂的賓州代表們受到保守的州議會的約束,而州議會正在州政廳另外一個房間開會。作為大陸會議的會址,費城有可能成為獨立後國家的首都。因此,大陸會議決定幹預該州的內亂。5月,會議通過決議,敦促尚無稱職政府的各州加緊組建這樣的政府。賓夕法尼亞人民在州政廳院子裏召開群眾大會,要求廢棄英王授予的舊憲章,製訂新憲法,建立新的立法機構。6月14日,賓州議會開會。4天後,一個各縣委員會代表會議解散了舊議會,呼籲在7月召開憲法會議。
在這場變革各州州政的暴風雨中,威廉·富蘭克林作為殖民地時期英王委派的紐澤西州長,受到了衝擊。革命群眾將他押往他在伯林頓的莊園,看管起來了。5月24日,大陸會議決定將他遣送到康涅狄格。盡管由於他父親的緣故,威廉·富蘭克林可能受到一些寬大,但他畢竟是效忠派分子。在康涅狄格,無論是在假釋期間還是確實監禁在裏奇菲爾德監獄,他做了兩年多的階下囚。
6月10日,大陸會議委派一個委員會起草一份宣言。這份宣言可能向全世界公布。委員會包括傑斐遜、亞當斯、富蘭克林、康涅狄格的羅傑·謝爾曼和紐約的羅伯特·R·李溫斯頓。這5人碰頭後,推選傑斐遜草擬初稿。初稿完成後,傑斐遜將它拿給富蘭克林和亞當斯過目,也許不止一次。6月28日,該委員會將宣言草稿提交大陸會議。7月4日,經大陸會議修改過的宣言被通過了。8日中午,會議向群集在州政廳外的費城群眾宣讀了宣言。10日,宣言在《賓夕法尼亞雜誌》上發表,人們稱之為《獨立宣言》。8月2日,會議代表簽署了《獨立宣言》。
富蘭克林和亞當斯一樣,隻對宣言的初稿作了少許改動。對傑斐遜指控英王批準議會法案“以剝奪我們的憲章,從根本上改變我們政府的形式”,富蘭克林在兩句之間插上了一句“廢除我們大多數有價值的法律”,因為他記起了當年賓州議會通過的許多法案都遭到英國議會否決;對傑斐遜寫到的北美洲殖民地的請願書被“答以一次又一次的傷害”,富蘭克林將其改為“僅僅答以一次又一次的傷害”以加重語氣;對於傑斐遜指控英國政府派遣外國雇傭軍來企圖“將我們淹沒在血泊中”,富蘭克林將它改為不那麼誇張的“消滅我們”。但最後這一處被大陸會議刪去了,以避免傷及英國人民。
和《獨立宣言》的起草、修改和發表這樣莊嚴、重大的事件相聯係的還有這麼一段趣聞。就在大陸會議修改《獨立宣言》草案期間,傑斐遜後來回憶說:“我坐在富蘭克林博士身旁,他覺察出我對這些改動不無想法,便說,‘我訂了個規矩,不論何時,隻要我做得到,我總避免起草將要由一個公共團體審查的文件。我這個教訓是從這麼一件事得來的,讓我講給你聽。當我還在給一個印刷商幫工時,我的一個夥伴是個帽商的學徒,他在學徒期滿後準備自己開店。他首先關心的有一塊措辭恰當的漂亮招牌。他編了這樣的話:“約翰·湯普森,帽商,製作並現錢出售帽子”,還畫有一頂帽子。但他想到該讓朋友們對它作些修改。第一個朋友認為既然後麵有“製造帽子”的字樣,前麵的兩字“帽商”便是累贅,應該刪去。那兩個字擦去了。下一位朋友認為那“製作”二字不如略去,因為顧客不會在意帽子是誰製作的,隻要合他們的意,他們就買。他把那兩個字又擦去了。第三位朋友說,他認為“現金”兩字是多餘的,因為當地沒有賒帳的傳統,每個買東西的人都會付錢的。它們又被擦去了。招牌上的字現在剩下了:“約翰·湯普森出售帽子”。“·出·售帽子?”下一位朋友說,“為什麼?沒有人會以為你會送給他們。那這兩個字有什麼用?”它們又被擦去了,接下來的就是“帽子”被擦去,因為牌子上畫了一頂。這樣,他的招牌最後被簡化為“約翰·湯普森”和畫出的一頂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