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誌宏
畢業那年,他的母親查出乳腺癌,如果不及時做手術治療,拖至晚期,隻有扳著手指過有限的幾天日子。
8歲那年,父親因一場車禍被奪去生命之後,母親就是他的天和地,與母親相依為命,活著才有踏實感,才有安全感。而今卻因為母親的疾病,讓他感到地覆天翻。
他四年的大學費用,已將家裏洗劫一空,剛找到一份工作,底薪才八百元,如何湊齊母親那高昂的手術費呢?借,已是無門無路了。親戚朋友們的欠賬都還沒還清,舊賬未了,好意思再開口新借嗎?
“典身救母”,是他想到的第一個辦法,他向公司總裁提出預支十年年薪,以為母親籌措治療費。總裁大吃一驚,未置可否,隻是拋出一個疑問:“等你母親治好病,你也沒有了收入,那時,生活都成問題,還能安心工作嗎?”
第二天,他從財務部支了三個月的薪水,顯然,這是總裁對他的額外照顧。他退回了兩個月的工資,領了自己應得的那一份,頭也不回地走了。
行走在各種招聘會、人才交流會,人家一聽見他的“典身救母”,就退避三舍,把求職信璧還,看都不看一眼。時間就是母親的生命,這樣下去,自己將眼睜睜地看到母親被死神拉走。天地為這傾覆,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如果以自己的死能換回母親的生,他覺得值。他開始了一項最愚笨也是最感人的尋死工程,尋找世上最昂貴的死法。到一家餐館吃飯,然後自己給自己下毒,可以得到餐館老板的一些賠償,但從數量上看,不夠本;去煤礦挖煤,礦難身故,有幾萬補償的,但礦難不是常有啊……他沒有去想城市最常見的車禍,他不想讓母親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有同樣的辭世方式,那樣噩夢將無情地折磨她的後半生。
最後,他想出了自認為最昂貴的死法。臨行前,母親還在熟睡,他以帶淚的微笑辭別,跨出家門,就覺得母親正一步步遠離死神。
這是他第一次坐飛機,為了保險起見,選擇了一趟旅客稀少的目的地,執行飛行的是隻有四十來座的小型飛機,出事幾率大。登機前,他向著母親的方向跪地磕了三個響頭。
然而,飛機一路正常,連氣旋都未碰到一個。著陸後,他慌神了,此時,除了手裏的幾張保單外,已是身無分文。他趴在異鄉的土地上大聲哭喊:“我為什麼沒有死成呢?我還有什麼臉活在世上,連母親都救不了……”
他的怪異表現,從一登機就被一個記者盯上了,此時,記者打開錄音機,記錄下了他的心靈之苦。
三天後,他舍身救母的行為被登上了報紙,自己也被好心人送到母親身邊。
母親見他第一眼,就淚如雨下,她哭訴著:“兒啊,你要有個三長兩短,媽媽怎麼活得下去啊!”
其實,這世上哪有什麼最昂貴的死法,最珍貴的是活著,活在愛中,就是幸福的。人首先得活著,愛才能有所附麗!他看到母親床頭那張報紙,標題是一行粗黑大字:尋找世上最昂貴的死法。副標題刺得他眼酸心痛:母親的答案是,兒子是我惟一的支柱,沒有兒子,我活著有什麼意思?原以為,隻有自己是這麼想的,愛她寧願為她死去,沒想到,母親的這種想法更強烈。
母子深情感動了這座城市,包括那位炒他魷魚的總裁在內的愛心人士都紛紛捐款,他的母親成功地進行了手術,他也回公司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