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馬德
一
一位叔叔領著侄子到北方某腫瘤醫院看眼疾,由於手術費太高,無力承擔,隻好沿街乞討。
某報記者獲知此情況後,就他們的處境寫了長篇報道刊發在報紙上,呼籲社會各界給他們叔侄倆以幫助。
沒想到的是,這篇報道刊出的第二天,就有許多人來報社捐款。更沒想到的是,竟有一個下崗工人,領著自己殘疾的兒子來捐款。報社記者趁機采訪這位下崗工人,問他為何在自己如此窘迫的情況下還要去救助別人。
那位下崗工人歲數並不大,但看起來蒼老了許多。他隻說了一句話,卻讓那位記者回味了許久:
窮人再拿出一點兒來,還是窮人,這是不會改變的。不同的是,當我看到被救助的人眉頭舒展開的那一刻,我感覺到了自己內心的富有。
二
騰格爾是憨厚的。
在那一晚的“藝術人生”節目裏,坐在朱軍旁邊的,就是歌手騰格爾。或許,那天他感冒了,一邊吸溜著鼻子,一邊接受著朱軍的采訪。
沒有任何掩飾和矯情,騰格爾盡顯蒙古人的性格,率直而又豪爽,有什麼說什麼。采訪過半程的時候,朱軍突然問他,假如,將來有一天,你沒有了房子,沒有了車,一無所有的時候,你怎麼辦?
騰格爾微微一笑,說:那我就回老家去,那裏有一片牧場,在那裏活著,不需要錢……
騰格爾的這句話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我想,如果這個世界上還有一方淨土,不用為錢而拚爭,不為物質所左右,能夠活出心靈的自由,或許,隻會是屋簷下端坐著母親的那個老家。
三
網上有一組震撼人心的照片,我選取其中的兩幅。
其一是:安徽省臨泉縣城關鎮劉老家村11歲的劉小環為了能上學,每天去給一家窯廠背磚坯,她每次背16塊,重40公斤,走140米,隻得3分3厘工錢。城裏的孩子吃一次麥當勞,如果花去33元,劉小環要賺這些錢,就要背著80斤重的磚坯走1000趟,負重走140公裏。
其二是:王致中,17歲,在貴州以背煤為生。一筐煤40公斤,從煤坑向上爬100米,然後再走1000米山路,掙1元人民幣。
我再把它寫出來,並不想引起有錢人的悲憫,這兩個孩子,靠自己的力量活著,即便艱難,即便卑微,但一樣也頂天立地。
我隻是想說,當你在溫暖中花天酒地的時候,你要想著,還有人在寒冷中瑟瑟發抖;當你在事業上春風得意的時候,你要想著,還有人正在生活中苦苦支撐。
也就是說,你能時時刻刻保持著對這個世界細微的感知,而不至於變得冷漠麻木,就夠了。
四
一個富人在他的回憶錄中寫過這樣一個故事。
有一天,他到遠郊外去看一片空地,想在那裏繼續擴展他的房地產業。就在他將要返程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塊墳墓。那是很簡陋的一塊墳墓,墳丘上荒草搖曳。墓前,立著一塊石碑,碑上刻著八個字:不名一文,惟餘快樂。
或許,就是這樣的幾個字給了他某種觸動。回來後,他便宣布暫停了自己的事業,領著父母以及妻兒一大家人開始環球旅行。那一次的旅行,他除了領略到數不清的秀山麗水外,更重要的是,在愉悅中,他也安享到了內心中的許許多多勝景。
那一年,他剛剛36歲。
我堅持著把那本並不算薄的回憶錄看完了,引領我把這本書看到最後的惟一原因是:那個富翁,是一個快樂的有錢人。
五
他小的時候,常常被這樣的情景煎熬著。
每到冬天,父母的哮喘病就犯了,趴在炕上起不來。家裏沒有錢用來買藥,父母隻好用身體硬抗著。一場又一場的劇烈咳嗽過後,汗水幾乎都濕透了他們厚厚的棉衣。看著父母痛苦的樣子,他在心底暗暗發誓,長大了一定要掙許許多多的錢,為父母買最好的藥,醫好他們的病。
然而,等他掙到錢的時候,等到他富有的時候,父母已經雙雙亡故了。
後來,他也有了自己的子女,他常常給他們講自己小時候的故事,希望他們有所觸動,但衣食無憂的子女們似乎並不懂貧窮的事情。再後來,他的子女們也有了屬於自己的事業,而且越做越大。他知道,如果現在再和子女們談小時候的事情,已經無濟於事了。因為富有的腦袋裏不可能再容得下貧窮的故事了。
他在晚年的時候,沒有追隨子女生活在都市裏,而是回到了生他養他的故鄉。他說,這一輩子最讓他欣慰的是,他對富有的追逐,始終是基於對一種愛的感恩和報答。
也許,在他的心目中,那才是對金錢最純淨的仰望。
放下就是快樂,簡單就是輕鬆。一個人活得疲憊憔悴並不是因為他得到的太少,而是計較的太多。人生的靜美片段往往蘊含深沉的生命哲學,貧窮與富有僅僅是外觀上的物化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