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剛剛黃昏,可是霓虹燈早早就亮了起來,到處張燈結彩,禮花不時地在空中綻放,喧囂的人群、熱鬧的街市,裝點著節日的喜慶。
今夕何夕,充盈著歡聲笑語?今夕何夕,舉家團聚,暖意融融?今夕,除夕。
今夕,除夕,醫大附屬醫院此刻靜悄悄的,醫生護士都趕回家過年了嘛,幾分鍾之前這裏還是好熱鬧的,臨下班前,大家都互相談論著怎樣渡過今晚的除夕之夜,現在人都走了,大樓裏一片寂靜。
惟有值班室亮著燈,陸逸塵正在製訂手術方案,所以屋裏好靜,他的人也融在了這一片安靜裏,隻是不時地咳嗽,不斷打碎這幽幽的寧靜。天氣很冷,他的身體也是冷冰冰的,難怪他咳嗽得越來越劇烈。
他的眉很挺,鼻很直,臉部的輪廓很清晰,棱角分明,使他的人在清秀中增添了幾分倔強。他的一雙眼睛是最吸引人的,深邃中有種淡淡的憂鬱,固執中含著一抹說不出的犀利。當你第一眼看到他時,你會覺得他有些硬、有點冷,有點看破世事、古井不波的漠然和冷淡,包括對他自己,當他咳嗽得很厲害時,他依然可以若無其事地做手上的工作,他是那種即便咳出血來也很難讓你心生憐惜之感的人,因為他給人的感覺實在太強,他身上所散發出的那種成熟的男人味和那種隻手可撐天的氣度常常會讓你忽略了對他的關心和愛護,而情不自禁要尋求他的保護。
可是這時偏偏有人要來關心他,而這個人偏偏是一個很嬌小很柔弱的小女人。
唐雨薇將一個玻璃杯放在他的麵前,用那種和這個男人一樣平靜和淡漠的語氣對他說:“雖然你是醫生,但你真的不會照顧自己。”
他抬起了頭,看著她,目光依然深邃,“雨薇。”他冷靜地和她打著招呼。
唐小姐把杯子推到他的麵前,用半命令的口吻說:“喝了它。”
陸逸塵微微皺了皺眉,他麵對的那杯黑褐色的液體還在散發著濃烈刺鼻的中草藥味,不由得問:“一定要喝?”
“是。”
陸逸塵頗為無奈地歎息一聲,拿起杯子,一口氣喝了下去。
雨薇看他把藥喝光,才遞給他一杯清水,問:“除夕你準備怎麼過?”
“怎麼過?”陸逸塵靜靜地看著她,嘴角牽起一絲微笑,那笑容帶著一種孩子氣的天真和頑皮,使他眼中那些冷的東西全都融化殆盡,他看著唐小姐,靜靜地說,“今晚我值班,想什麼都沒用了。”
“我陪你好不好?”
“不好。”
雨薇暗自歎了口氣,“我就知道你這麼說。”
“你爸媽還等著你回家吃年夜飯呢,今晚他們是最需要你的。”
“是,我知道!我知道我在這裏是不受歡迎的。”雨薇將一個手袋放到他的辦公桌上,說,“我不打擾你了。”
“這是……”
“你呀,你知不知道你穿得有多少?”
“我知道了,不過,這……”
“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你的意思。”雨薇攔住了他的話,拿起桌上的皮夾子,從中抽出兩張現鈔,說道,“現在你不欠我什麼了。”她把錢放進自己的上衣口袋裏,頭也不回地轉身而去。
陸逸塵靠在了椅背上,看著雨薇走出去。
他打開手袋,裏麵是一件純白色的毛衣,手工編織的毛衣。
他當真不欠她什麼了嗎?
那一針一線的編織,是否金錢就可以償還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