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期然地，小賢輕輕歎息一聲，就仿佛一片雪花飄落大地上，寂寂地，悄悄地，慢慢地消融。
那悵然的喟歎，令雲夢飛的心中都泛起一絲莫名的悸痛。他凝望著小賢那足以滴出水的目光，小心翼翼地問：“怎麼了？”
小賢咬著唇，用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問道：“雲先生，我看過資料，當年你就醫的那家醫院是醫大附屬醫院，是嗎？”
“不錯。你的資料完全正確。”
“那麼，為你做心髒移植手術的醫生呢？可以告訴我是誰嗎？”
雲夢飛微笑：“怎麼？你似乎對這個問題特別關注。”
小賢又輕歎了口氣，“是的，我的確很想知道。如果你認為唐突的話，請完全忽略我的問題。”
“你多慮了，有什麼可唐突的？當年為我做手術的是唐院長，還有他的女兒雨薇小姐做他的助手。”
“你說是雨薇？”小賢驚愕地張大嘴巴，就好象被人狠狠地在頭上擊了一棒，打得她完全蒙了。
這是一個怎樣殘酷的現實！小賢不敢想象，雨薇拿起手術刀時，會是怎樣一種心情，因為她自己的心都已經絞碎了，讓雨薇直麵那樣一顆心髒，於心何忍？於心何甘？
她黯然長歎道：“她居然能為你做這個手術。”
“是呀，我也覺得很幸運。”
小賢閉上眼睛，喃喃地道：“你不會明白他們之間的關係。”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小賢苦笑，“其實有時不明白反而更好。不好意思，雲先生。不要讓我影響心情。你的故事往後一定更精彩吧。”
雲夢飛輕輕歎了口氣。
原來歎息也會傳染嗎？
……
吃過晚飯，雲深便來到兒子的房間。這些年來，雖然小飛在外麵住，可是他的房間卻依然被打掃得幹幹淨淨。雲深每晚都會到這裏來，不為什麼，隻是想坐坐，看看，想想，睹物思人，人去樓空，那是一種什麼滋味？
雲深燃起一支煙，在椅子上坐下來。在他麵前的桌子上，正擺著一張雲夢飛幼年時的相片。那天真爛漫的笑容，那活潑淘氣的神情，無不牽動著雲深體內每一條神經。
天！他多象小倩！他的眼睛，他的嘴巴，他的神態，他的微笑，他的……一切，分明刻著小倩的影子，如果小倩在的話，一定會非常喜愛他，如果小倩在的話，我們一家人在一起那會多幸福多美滿！
雲深凝起了眉。他深深吸了一口煙，他正埋藏在煙霧下。
如果小倩知道兒子自殺，她一定不會原諒我！對不起，小倩！我在你的病床前發誓，要好好照顧兒子，可是我沒有實現諾言，二十多年來，我一直沒有好好照顧他，我罵過他，打過他，責備過他，怨恨過他，卻沒有好好愛過他。對不起，小倩，我辜負了你，辜負了你對我的囑托和信任。
煙霧繚繞，思緒繚繞，他的臉籠罩在煙靄裏，顯得既朦朧又虛幻。
無意識地，拉開抽屜，裏麵都是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設計圖，草紙，信劄等等，他在那裏不自覺地搜尋著，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找尋什麼，因為他的思緒還是紛亂的，他的思想根本就飄忽不定。
忽然，他在書劄堆裏看到一冊墨綠色的日記，那隻是很普通的一本日記，卻不知為什麼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下意識地拿起來，下意識地翻看，不管日期地打開了其中的一頁，他的目光開始凝聚，開始停留在那上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