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勢更大了,沙沙的落雪隔斷了世間的一切,映的塵世一片瑩白。漫天的白雪不僅將這個五彩繽紛的世界皆化銀白,也用那漾動人心的雪光完美的隔絕了那些不為人知的陰暗。它們既是上天派遣來淨化大地的精靈,亦是自那幽冥而出,試圖掩飾罪過的墮落使者。
北風客棧靜的可怕,那些曾經不可一世的各路豪客早夾著尾巴不知躲到了何處,而那些眼皮兒活泛的人們,一見苗頭不對,也趁機溜之大吉。剩下的那些人,包括北風客棧的老板驢三兒和他的姘頭鳳姐,以及兩個忠心耿耿的夥計和幾名廚師,外加幾個反應遲鈍的旅人,他們都已躺在了血泊之中。盡管這些人跟樓上那些大人物之間的紛爭毫無關係,但他們都死了。
臨死之前,不明不白。
作為這個世界可有可無的卑微存在,又怎能理解死神的鐮刀會這麼幸運而精準的降落到自己頭上呢?或者換而言之,卑微者之所以是卑微,就是因為他們對這個世界的殘酷認識的極為膚淺。膚淺到當死亡來臨時,無知無覺。
濃烈的血腥之氣蕩滿了這間半個時辰以前還風光無限的北風客棧,二樓以下,已是死屍的世界。或許在若幹年後,歲月的火焰會徹底焚毀了當年的無情殺戮,或許這些死不瞑目的人憑著一腔的怨氣,會像那個殺戮將軍一樣,變成一個生著兩枚血紅瞳孔的骷髏人。
但那畢竟都是後話了,重要的是,這裏死了很多無辜的人。
很多無辜之人的血自他們被利刃劃開的脖頸,或者永遠也合不上的瞳孔中流出,而後彙成一條彎彎曲曲的血河,流進了下水道。可歎的是,沒有一滴血,出現在雪地上,出現在世人麵前。
北風客棧的大門緊閉,無數條看不清麵孔卻身手敏捷的人影,在茫茫的雪色間縱橫跳躍,不知在做些什麼。
有人要關門打狗。
而那打狗的領頭羊,正是這位輩分頗高修為精深的白瞳老者,跛腳煞星天殘老人。
天殘老人的臉孔上寫滿了癲狂,他對這場由自己親手導演的殺戮遊戲很是滿意。盡管直到現在,他還沒殺掉一個他想殺的人。
但那些已經躺下的,甚至已經流幹身體中最後一滴血的無辜者,就是他精心為他即將要殺的真正要殺的人,準備的禮物。
他希望這些人能夠清晰的嗅到死人的血腥味,這樣在臨死的時候,對死亡就不再是一味地恐懼了。
雖然這種方法很變態,但卻很管用。他曾經用這個方法,殺了至少七十六人。而為這七十六的死亡陪葬的無辜者,至少不下兩百人。而那些被殺的人,在聞過血腥味後,果然釋懷了很多。
天殘在等,等待自己看到那最殘酷的一幕,看到這些被譽為新生希望的姣姣者們眼裏流露出來的恐懼之光。那時,就是屠戮的起始。
時間一秒一秒的走著,那令人作嘔的血腥氣早已布滿了整個二樓。
天殘卻發現自己失望了。他本以為人的天性都是一樣的,一樣的畏死,一樣對死亡充滿了恐懼。可這次好像錯了,因為他看到,除了那個沒有一點修為根基的少年在得知那是人血的味道時,本能的幹嘔了幾下,麵色微微發白了一陣。但也就幾十秒的功夫,那個少年竟已恢複如常。而那雙年輕的瞳孔對他怒目而視,惡毒的說道:“死老頭,你會下地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