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事災難,管理危機
科學技術是生產力,人才是經濟社會發展的關鍵。先進的科學管理,必然促進社會生產力發展和企業經濟效益的提高,這已為中外企業家所公認,為人們所共識。然而,就這麼一個基本常識,卻不為某些高層管理者所接受和實踐,他們習慣於傳統的管理方式和過時的人才評判標準,企業搞不上去就換人,今天這個不行換一個,明天看不行再換一個,搞得企業元氣喪盡,職工怨聲載道,痛罵官僚。重針廠走馬燈式的班子調整,就是真實寫照。實踐證明,辦好社會主義企業,領導班子是關鍵,重針廠長期管理混亂,扭虧無望,其根本原因在此。
應該說,重針廠過去的紅火興旺是與領導班子的穩定分不開的。但是進入80年代,特別是在1985年以後情況起了變化。由於市有關方麵對該廠領導班子考核、調配不夠慎重,僅在1985—1990年間,換了五任廠長、四位黨委書記,有的名為招標,實為“婆婆”內定。該廠職工不滿地講:“重針廠是培養廠長書記的搖籃”。而每位廠長上任,都要“層層組閣折騰一番”,廠長要重新對廠級副職、三總師和全體中層幹部進行大調整,有的一年內曾三次調整車間科室負責人;而科室、車間、班組負責人,也照舊要“優化組合”一陣子,頻繁的人事變動,對職工積累經驗、建章建製、強化管理、提高效益十分不利。1986年該廠出現建廠以來的第一次虧損,從“六五”期間年均利稅649.3萬元降為虧損124.3萬元。
由於幹部調配使用不當,有的明顯缺乏管理大型針織聯合企業和本部門工作的知識與經驗,工作中容易導致管理混亂、決策失誤和經營不善。據調查,五屆廠長中,沒有一人是學針織的,除一人對針織緯編工藝與管理比較熟悉外,其餘的廠長對化纖加工、經緯織造、染色整理、成衣製作的工藝設備和大型企業管理均不熟悉。有位廠長被職工用歌謠方式為其畫像為“打牌不睡、跳舞不累、喝酒不醉、針織不會。”廠長素質如此,其組合的中層幹部又如何?僅對某廠長組合的51名科室車間負責人的文化程度作統計,其中:初中以下文化程度占40%,大專以上者僅占34%,這與引進的具有國際先進水平的技術設備怎樣相稱?有的“優化組合”還存在“疏者去,親者留”的現象。更使職工心灰意冷的是,有的廠長在重針搞虧了,又異地為官,洋洋自得。因此,走馬燈式的班子調整和幹部大進大出,並沒有改變該廠管理混亂狀況和扭虧為盈。相反,使這個擁有國內一流設備和較強技術實力,本來可望扭虧增盈的大企業,越搞越亂,越虧越多,最終申請破產,教訓沉痛深刻。
(四)治廠不嚴,損失慘重
重針廠的管理、技術、質量在六七十年代堪稱西南第一,曾多次受到紡織部好評。進入80年代,特別是在1985年以後的“五屆四任”期間,企業管理情況劇變,出現管理大滑坡。
(1) 由於頻繁的人事變動,給管理造成實難性後果:①從組織上搞亂了長期培養起來、較為穩定的技術隊伍、管理隊伍和職工隊伍,造成人才大量外流。據初步統計,僅1990—1991年間,該廠流失的專業技術人才就有21人,其中有產品開發、設計、美工人員8人,這是企業無可挽回的重大損失;②從製度上搞亂了在上海師傅多年傳、幫、帶中建立起來的一套科學而符合廠情的工藝紀律、操作規程、設備保全、質量標準、管理監督等規章製度,導致企業基礎管理薄弱,班組管理混亂,計劃無法執行,質量事故嚴重,合同糾紛不斷。僅1987年,因產品質量不合格降等降級的損失就在100萬元以上;③從思想上搞亂了職工的價值是非觀念,企業虧損,人心渙散、紀律鬆馳,企業失去凝聚力,職工對企業前途失去信心,老工人談及現狀痛心地流淚。
(2)依法治廠不力。該廠規章製度、廠規廠紀形同虛設,一度刑事、治安事件不斷,廠內偷盜成風,內部管理失控。在1984—1986年間發生的18起刑事治安案件,基本上係本廠職工所為。1987年11—12月生產的22602套珠花絨衣,到次年1月清點居然差8000多套不知去向。該廠個別職工的“偷拿心理”,在工人中早有所聞。一位工人講:“廠裏兩年沒發獎金了,欠了一屁股債,幹到退體也還不清,從早幹到晚,腳都跑腫了,還是那點錢,我們當然要偷,反正逮著了是你的,逮不著是我的”。正如一位工人對記者發牢騷講:“這個廠就是怪,機器前頭看到塞進去很多原材料,出來後就隻有一點點了,是廢品還要有屍首,連屍首都不曉得到哪裏去了。”該廠從中層幹部到工人,在外幫個體私營針織廠“發財”的人不少,有的為了個人利益不惜犧牲企業利益,輕者偷點原材料、零配件去變賣,重者將企業技術情報、產品設計轉賣“發財”。有次剛開發的新產品重針廠尚未做出來,陳家坪某個體針織企業就產出上市了,還有甚者,合夥將該廠車間倉庫產品偷了一車到街上銷贓時,被公安部門發現通知工廠,廠方還不知怎麼偷運出廠的。為此,企業蒙受重大損失。
(3)當家不理財,浪費嚴重。有的應收貨款長期收不回來,無人問津,僅在破產清算中就發現失效債權債務100多萬元,而屬於原重針總廠的呆死帳就有150萬元。有的引進設備在露天擱置多年,鏽痕斑斑。有的職工一度用棉紗、坯布、裁片擦破鞋、當手紙和浴巾,在車間、廁所、浴室地上到處可見,相互見慣不驚。
由於企業管理長期混亂,經營機製難以轉換,政府多次派工作組去該廠,均奉命而去,掃興而歸,搶救計劃落空,挖潛扭虧無效,企業已無回天之力。
(五)宏觀失控、產品老化
重針廠破產,還有紡織宏觀管理失控和企業產品不適應市場需求變化的雙重原因。從國家宏觀管理上看,昔日紡織“搖錢樹”,在財政包幹、“諸侯經濟”的利益機製推動下,在80年代誘發了全國性的紡織熱,成千上萬的小棉、毛、麻紡織廠應運而生,使我國棉、毛、麻紡紗能力高速、超前發展,其生產能力均提前超越國家規劃的2000年目標。近幾年,鄉鎮、私營針織業異軍崛起,遊離於國家和行業的有效監督與調控之外,造成我國針紡織品宏觀失控,總量過剩,針紡織品供過於求。
僅在1989年底對重針廠周圍調查,已有50多戶私營針織業對重針廠逐步形成包圍的態勢,他們依托重針廠的管理與技術骨幹,以廉價勞力、低成本、低價格和靈活經營手段,以及有的用假集體企業的名義爭取政策優惠和稅收減免,來與重針廠競爭,使重針廠的針織品市場眼巴巴望著被這些私營企業搶去。
從產品結構來看,一方麵重針廠引進大量化纖生產線後,使生產結構發生變化,因棉紗多次漲價等方麵的原因,導致逐步將具有競爭優勢的純棉針織品丟了,化纖生產部分過大,加上進口化纖提價,原料短缺,設備閑置嚴重,另一方麵,重針廠在80年代中、後期,忽視生產需求的市場導向作用,產品開發跟不上,緊俏產品開發不出來,多年一貫製的“老三衫”中低檔、大路貨又與鄉鎮、集體、私營針織企業產品趨同,使重針廠產品逐步被它們所替代,市場和生產出現萎縮態勢,庫存積壓高達2000多萬元,限產壓庫未能奏效,有限的流動資金沉澱、流失,銀行不予貸款,無錢購進原料,生產難以為繼,債主上門逼債,企業被迫停產。各種內外負債高達8039.4萬元,巨額債務無力償還,官司敗訴,隻有破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