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今天的晚課由忠義軍節度使主講,盧光啟等人匆匆扒了一口飯,就往講堂趕去。在白有慶的指引下,他們很快就找到了講堂,一座位於書院最中心的宏偉建築。盧光啟猜測可能是由原來道觀的三清殿改建的。
講堂裏麵,已經黑壓壓坐滿了人,足有四五百。不過幸好主講還沒到。他們趕緊尋了個位置坐下。
“可知今晚講哪一科?”盧光啟問身邊人。
“不知道,大宗師一般都是即興發揮。事先誰也不知道他會講什麼。”
盧光啟一聽,笑道:“也好,還怕帶錯了教材呢。”
“大宗師?”朱樸插嘴問道。
“嗯,就是南陽侯,這裏的學生見了他,不稱侯爺,也不叫使家,隻叫大宗師。”
“哼。”朱樸用鼻子哼了一聲。心想,這忠義節度使不過一介武夫,也敢稱大宗師,真是辱沒斯文!唉!這也算是武夫當權,儒道沒落的一個表現吧。
這時,忽然有兩個人推上來一塊巨大的黑色木板,樹立在了殿前。與此同時,一個坐在前排的儒生高聲喊道:“起立!”所有人都馬上站了起來。盧光啟等人的反應明顯比別人慢了半拍。
當所有人站定,隻見一人從側門健步走了進來,看起來還不到三十歲,中等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素麵短須,身著一襲儒生最常穿的素色襴衫,寬袍大袖,斯斯文文,一點也不像是個武人。奇怪的是,此人鼻上還頂著一個框架,呈兩個圓圈狀,正扣在眼睛上。圓圈中間若有若無的閃著光,不知上麵綴了兩片什麼東西。
“大宗師好!”儒生們齊聲說道。
“同學們好,請坐。”
見左右又紛紛坐下,盧光啟也撩起袍子坐了。心裏想,這的規矩還挺新鮮。不知接下來這個武人出身的大宗師會講些什麼。
隻見大宗師將手裏的一疊紙放在了講桌上,四下掃視了一圈,微微一笑,說道:“新來的同學不要老是盯著我的臉看好不好,這叫眼鏡,大宗師書看得多了,眼睛不太好,所以要帶這個。我不用每次上課前都先介紹一下這個吧?”
大家聽了一片哄笑,紛紛看向盧光啟等新來的儒生。搞得幾個人很不好意思。
“好了,說正題,今天這課,差點取消。因為發生了一點事情。我剛剛接到前線的戰報,蔡州的奉國軍節度使秦宗權,迎戰黃巢失利,已經降賊了。”
此言一出,講堂裏一片嘩然。特別是蔡州來的學生,全都麵露焦急之色。這時忽然一個學生站了起來,高聲問道:“請問大宗師,許州現在怎麼樣了?”
“許州暫時還守得住。我派去的忠義援軍,還是很英勇善戰的。”
發問的學生放心的坐下了。馬上又有一個學生站起問道:“大宗師為何不派援軍去蔡州?”
此問一出,講堂內頓時戚戚嚓嚓,交頭接耳。還有很多人向發問的學生投去怒目。
張尋嗬嗬一笑:“這你得問秦宗權啊,他不放忠義軍進蔡州,難道讓忠義將士們蹲在城下,幫他守蔡州嗎?”
發問的學生自討沒趣,一屁股坐了下來。其他人則暗自偷笑。
盧光啟在下麵聽了,心情竟然莫名的有些激動。這武人講課,就是不一樣。軍國大事,談笑風生。聽起來實在是新鮮。不過,就是不知道真正講起課來,能不能說出一些過人的東西來。
張尋接著說道:“本來我想在今晚召開一次軍事會議,商討一下如何防禦秦宗權與黃巢合兵南侵。但我想了想,覺得比起那兩個反賊來,還是你們這些儒生更重要,所以我決定還是來給你們講課。”
堂下立即爆發出一陣歡呼,緊接著不知誰拍起了巴掌,馬上講堂內就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朱樸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舉動,隻在一旁呆呆的看著。盧光啟則有樣學樣的拍著巴掌,還拍的很來勁。
張尋一抬手,止住了掌聲。
“我說這些,有兩層意思。一是,你們要懂得珍惜在麒麟山書院的每一天。因為此時此刻,華夏的大部分生民,還在遭受戰亂之苦。別說坐在這樣的明堂裏讀書,就是躲在自己家裏讀書,都未必能安穩。說不上什麼時候亂兵來了,就要卷起鋪蓋,過上顛沛流離的日子。”
儒生們紛紛點頭,臉上都顯露出莊嚴肅穆之情。
“第二層意思呢,是想讓你們懂得為何要讀書。”張尋停頓了一下,指著坐在前排的一個少年問道:“姚伯真,你來說說,值此亂世,你為何還要讀書?”
少年騰地站了起來,愣頭愣腦的說道:“亂世讀書,自然是為了削平亂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