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溫循聲望去,發現說話之人正是趙東陽。他麵露喜色,問道:“不知子晨所薦何人?”
“新降之蔡將,黃浩。”
朱溫聽了,倍感意外。他此前隻知道黃鄴、黃浩叔侄為趙東陽生擒。由於戰事日緊,無暇詳細詢問如何處置的二人。今日方知黃浩已經投入了趙東陽的麾下。
“黃浩真的能行?”
“能行。我想不用我說,大帥也知道黃蠻子素以善於攻城著稱。且黃浩久為蔡將,對萬勝鎮的城防一定有所熟悉。由他領兵偷襲萬勝,再適合不過了。”
朱溫一聽,覺得有理,就準了趙東陽的提議,把奪取萬勝、施放火船的任務交給了黃浩。
安排完了這件事,朱溫繼續排兵布陣。蔡州軍在南岸有七座營寨,朱溫遂將麾下分成七軍,每軍負責一寨,定於明日卯時見汴河火起,同時攻寨。
其中,親隨馬軍和長直軍負責攻第一寨,以龐師古為指揮;青子都負責攻第二寨,以趙東陽為指揮;天宋都和齊子都攻第三寨,以劉知俊為指揮;斷發軍和廳子都攻第四寨,以彭攢為指揮;天平軍攻第五、第六寨,分別以節度使朱瑄和馬步軍都指揮使賀瑰為指揮;以義成軍攻第七寨,以節度使胡真為指揮。
一切布置妥當,朱溫宣布散會,讓諸將早些回營休息。趙東陽一出營帳,劉知俊就貼了過來,小聲問道:“黃浩還在營中關押,將軍怎敢就在大帥麵前誇下海口?萬一黃蠻子不同意,可怎麼交差?”
“他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趙東陽語氣很是堅決。
趙東陽徑直去了關押黃浩的營帳,掀簾進去,發現黃浩還沒睡。正光著膀子,舉著一對石鎖狂練臂力。黃浩渾身的腱子肉誇張的跳動著,讓他看上去就像一架天生的戰鬥機器。
黃浩見了趙東陽,隻拿眼角斜了一眼,沒有說話,仍然自顧自的舉著石鎖。
趙東陽也沒說話,隻坐在一旁觀看。不時還歎上一口氣。
過了許久,黃浩終於忍不住了,問道:“你歎什麼氣?”
“我在惋惜。”
“惋惜什麼?”
“惋惜大好一雙臂膀,已無用武之地。”
此語似乎觸到了黃浩的痛處。他將百斤重的石鎖用力擲於地上,地麵瞬間被砸出兩個大坑,石鎖竟然陷入土中。
“說吧!想讓我幹什麼?是要讓我領著一群死士,強攻秦宗權的大營嗎?”
趙東陽心說這小子別看叫蠻子,心裏倒不糊塗。
“這是你立功贖罪的唯一機會。”趙東陽道:“你考慮一下吧。”
“不用考慮了。不管怎麼說,能死在戰場上,都比憋死在這牢籠裏麵強上百倍!俺幹了!”
“好!”趙東陽沒想到能這麼順利。“給你三千人,拿下萬勝。明天一早就出發。”
“兩千。”黃浩說:“我隻要在赤崗被俘的那些手下。”
“可以。”趙東陽說完,轉身就走。
“等等。”黃浩叫住了趙東陽。“你真敢用我?”
“有什麼不敢的?你以為當初在長樂坊,我真的打不過你?”
“哈哈哈哈!”黃浩放聲大笑:“有意思!有意思!趙東陽,看來有機會咱倆還得再打一場,就你和我!”
“如果明天你能活著回來,本人一定奉陪!”
翌日醜時,天還沒亮,一支軍隊就舉著火把離了唐軍大營。隊伍蜿蜒向西,綿延將近兩裏。這支軍隊,就是不久前隨黃浩投降的那支蔡軍。正式編入宣武軍之後,被趙東陽賜號為“突將都”。黃浩就是這突將都的指揮使。
突將都沿著汴河南岸一路西行,走出七八裏地,天光還沒放亮。黃浩卻命手下將火把熄滅,摸黑行軍。軍士們深一腳淺一腳的又走了三四裏,前方能夠望見燈火了。黃浩知道,此行的目的地到了,前方就是萬勝鎮。
黃浩把手一揚,全軍停止前進。
“披甲!”
一聲令下,兩千士卒紛紛放下背囊,從裏麵取出甲胄,兩人一組,互相為對方穿戴。由於甲胄穿戴時需要係很多繩結,故而一個人難以完成。
黃浩的鎧甲更是難穿。他往路邊石頭上一坐,三個壯漢圍了過來幫他披甲。他的鎧甲顯然是特製的,比普通士兵的至少重了二十斤。但從形製上講,這身笨重的鎧甲卻並不比別人的先進,甚至是一種被淘汰了的樣式。
突將都的將士們大多都是穿著時下流行的明光鎧,黃浩則是一身地地道道的板甲。板甲通常以整塊金屬板為甲片,雖然防護效果好,但十分沉重笨拙,非天生神力之人難以駕馭自如。但黃浩恰好就是一個天生神力之人。
不一會,突將都已是全副武裝。黃浩把一柄上百斤重的鐵錘往肩上一扛,第一個衝了出去。其餘人小步快跑緊隨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