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說有事情跟張尋、朱溫二人商量。兩人自然不敢怠慢,全都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李傑道:“兩位愛卿不必拘謹。朕想知道,最近邢州的戰事,兩位可曾關注?”
邢州是昭義軍東遷之後的首府,李傑問的自然就是李克用攻孟方立的事情。自從九月起,李克用就開始攻打孟方立。一月內連下磁、洺兩州。又在琉璃坡大破昭義軍,進抵邢州城下,將孟方立圍在了城中,至今已有兩個多月。昭義軍孤立無援,敗亡隻在旦夕之間。
張尋道:“略有耳聞。”朱溫也說“知道”。
“方立無罪,而克用攻之。這件事的曲直,兩位如何看?”
李傑雖問曲直,實際言語中已經表明了立場。張尋答道:“此事自然是河東軍無理。”李傑點點頭,又看向朱溫。朱溫道:“李克用不俟朝命,四處兼並。盡顯狼子野心。”
李傑聽完兩人的表態,顯得十分高興。立即命內侍取來兩份文書,分別遞與兩人。張尋看了,發現一封是孟方立向朝廷乞援的奏表,希望朝廷能為他主持公道。另一封則是一份聯名上書。雲中節度使赫連鐸和盧龍節度使李匡威一起奏請朝廷討伐河東李克用,解邢州之圍。
張尋立即什麼都明白了。李傑竟然是想動李克用!
明白了李傑的意圖,此前的種種疑惑也就都能解釋了。一反常態的召他和朱溫進京,神秘兮兮的深夜召見,如今看來,都是李傑的試探。李傑在通過這些非常之舉,試探張尋和朱溫對朝廷的忠心。如果兩人心裏有鬼,恐怕就會稱病不來。但他們來了,也就取得了李傑的信任。顯然,李傑想要拉上忠義軍和宣武軍一起,對付河東。
張尋沒想到,他的橫空出世,讓這場朝廷征討河東之役,足足提前了一年多。
現在是公元888年末,曆史上,這場戰爭發生在公元890年五月。當時,也是赫連鐸和李匡威聯名奏請討伐河東。朱溫上書表示讚同,願意出兵助剿。朝中雖然反對的聲音很多,但由於李傑一心用兵,又有主戰派的兩個宰相張浚和孔緯的強力爭取,最終促成了這場河東討伐戰。
之後曆代,史家每論及此事,都認為這是唐昭宗的一個重大決策失誤,至少讓唐廷直接損壽十年。很多人都認為,以當時朝廷的實力,根本不可能打贏這場戰爭。正所謂“不作死就不會死”,李傑這麼一折騰,把田令孜辛辛苦苦重建的神策軍給折騰沒了,唐王朝損失了翻身的最後本錢。聲望也一落千丈。
自此以後,大唐的中央軍就沒有任何戰鬥力了。原本田令孜的那支神策,還是有些戰鬥力的。否則也不可能在鳳州擋住朱玫。河東之役失敗後,神策軍又經曆了一次重建,這次就都是些濫竽充數之輩了,打了一次鳳翔,竟然一觸即潰。最後剩下兩萬烏合之眾,被華州刺史韓建就地解散。神策軍從此煙消雲散,唐昭宗成了孑然一身的孤家寡人,唐廷的滅亡也就是或早或晚的事了。
唐昭宗果然還是那個唐昭宗,在張尋穿越來的這個位麵,李傑仍然積極主張討伐河東,而且,比曆史上還要更早的萌生出這個念頭。這個信心,也許就是張尋給的。忠義軍和宣武軍如秋風掃落葉一般消滅秦宗權,讓李傑認為他已經有了掃平任何不聽號令的藩鎮的資本。
李傑待兩人看完,說道:“朕想請兩位愛卿助剿河東,不知可否?”
請朝廷討伐李克用,這是朱溫嚷嚷過不知多少次的事情。自從上源驛兩人結下梁子,河東與宣武就是一生的仇敵。但當朱溫親耳聽到天子說要討河東,他的反應卻沒有意想中的那樣積極。反而看向了張尋。
張尋也不敢立刻回答。打河東,這可不是小事。一旦用兵,涉及方方麵麵,或勝或敗,各將導致什麼樣的結果,都要事先考慮清楚。李傑突然發問,張尋根本沒有思想準備。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見兩人都沉默無語,李傑未免有些失望,說道:“兩位可是都認為不宜對河東用兵?”
朱溫似乎先想明白了,立即接話道:“非也。臣認為,應該用兵。”
李傑一聽,來了精神,竟從龍榻上站了起來:“那你說說,該怎麼用兵?宣武軍能出兵多少?勝算又有幾何?”
朱溫道:“可從北、東、南三路同時進兵,沙陀人必將首尾難顧,左右難支,其覆亡指日可待。北路,可由李匡威掛帥,赫連鐸為副,從雲州進攻河東。南路,可由朝廷選一重臣掛帥……”說到這裏,朱溫看了張尋一眼,說道:“以西平王為副,從河中出陰地關,進攻河東。東路,則由臣親自掛帥,領大軍借道魏博,進軍邢州,救援孟方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