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尋一到鄧州,就立即召來節度判官奚康、節度巡官裴禮、度支使史謙、鄧州刺史崔道融等人議事。自從李暮升為河陽節度使,原穰縣縣令崔道融就接替了李暮。
張尋開會隻為一件事,就是籌糧。來年征討河東,準備時間隻剩半年,張尋必須要手下人開動腦筋,想辦法多備糧草。
裴禮先向張尋做了彙報。他這些年一直負責屯田,成績斐然,忠義軍境內的田畝數已經比中和三年的時候翻了三番。預計來年五月冬麥成熟後,鄧、唐、商、均四州至少能收上來小麥一萬石。
“一萬石……”張尋重複了一遍這個數字,皺著眉頭說道:“遠遠不夠啊……”
眾人聽了,無不驚駭。為了保密,張尋並沒有告知眾人為何籌糧。
節度判官奚康問道:“那不知王爺到底想要多少糧草?”
張尋其實早在心底算過這筆賬。鑒於河東路途遙遠,忠義軍不可能派太多人馬,最多出兵兩萬。可即便如此,假使戰爭持續半年,至少也需要糧草三萬石。這還不算沿途運輸損耗。也就是說實際需要的糧草還要更多。
“至少三萬石。”張尋沒往高了說,怕嚇到眾人。
不過眾人聽了,還是紛紛瞠目。奚康道:“那就需要向天佑軍和河陽征糧了。天佑軍還有襄、郢、隋、房四州,雖然屯田的水平不及忠義軍,但五六千石還是能征繳上來的。河陽治下也有孟、洛、汝、許等州,雖然戰亂剛剛平息,百姓還未得休息,但擠一擠,出個上千石應該也不成問題。”
“可這才一萬七千石。還缺一萬三千石……”裴禮咬著牙說道,這幾年忠義軍連年用兵,他還從未攢下過過萬石的糧草。張尋的需要,在他看來簡直是天文數字。
張尋聽了這個數字直搖頭,碎碎念道:“河陽還得休養生息,不可能管李暮要糧。”說著,轉頭看向了一直沒有說話的史謙。
度支使史謙其實是不敢說話。因為他這個“錢袋子”,如今手裏也沒錢了。
“前幾年沒打仗,鄧州攢下了一點錢。不過今年接連在河陽和蔡州用兵,一下就把錢花得差不多了。特別是蔡州擴軍之後,兩萬常備軍一躍升到了五萬規模,采購軍器袍服一次就花掉了數十萬貫。如今府庫的賬麵上,僅有現錢兩萬貫左右……”
張尋聽了,有點傻眼。這跟他心裏的數字,至少差了一個零。
不過張尋相信史謙不會在數字上作假,也不太可能貪他的銀子。隻不過是他最近事務越來越多,較少關心忠義軍的財務狀況罷了。張尋歎了口氣,問道:“鄭襲怎麼還沒來?”
“說是剛從淮南回來,馬上就到。”奚康話音剛落,就聽門外傳來腳步聲。一個衣著華貴的中年人邁步進了議事廳。
“請王爺恕罪,鄭襲來遲了。”
如今鄭襲已經是忠義天佑及河陽聯合鹽會會長。把持著半個中原的私鹽銷售。在全國,也是數一數二的大鹽商了。鄭氏一族的產業已經不僅局限於食鹽的販賣,還將觸角伸向了馬匹、酒曲、茶葉、絲綢、礦山等行業。鄭氏的身家究竟有多少,張尋並不十分清楚,但比一般的節度使都要有錢,是很有可能的。
張尋連忙道:“不遲不遲,我們正說到你呢。淮南的情況怎麼樣?”
“揚州還在打仗。那邊的鹽是出不來了。好在楚州的鹽還能運出來。不過鹽價就漲了不少,利潤至少缺了三成。”鄭襲表情痛心的說道。
“放心吧,淮南不會一直亂下去。再堅持一兩年,勢必會有好轉。這次我召你來,可知道是為了什麼嗎?”
鄭襲笑道:“王爺找我,無外乎兩件事。”
“哪兩件?”
“一個是要錢,一個是借錢。不過借錢從來不還。”
“哈哈哈哈!”張尋大笑道,“商人說話,就是直接。你猜得沒錯,九哥又缺錢了。”
鄭襲問道:“缺多少?”
張尋粗估了一下糧價,伸出一隻手掌說道:“五萬貫。”
鄭襲倒吸一口涼氣:“九哥你殺了我吧,就是現在去抄了我的家,也拿不出五萬貫呐!您也知道,鹽會大部分的錢,都壓在貨裏呢,現金流有限啊!”
眾人見平日裏財大氣粗、不可一世的鄭大官人忽然這樣惺惺作態,都不禁掩口偷笑。張尋道:“好了好了,你別跟我哭窮了。說吧,你能出多少。”
鄭襲伸出兩根手指:“兩萬貫。多一文也拿不出來了。”
“三萬貫,少一文也不行。下個月準時送到節度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