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會自領五千大軍進攻潞州,行至長平關,正與前來迎戰的昭義軍相遇。兩軍於關前列陣對衝,從辰時殺到晌午,各自損兵折將,未分勝負。丁會見一時難以取勝,立即鳴金收兵。昭義軍見宣武軍後撤,當即縱兵追趕。
丁會沒料到昭義軍竟敢遠離關口追擊,倉皇之下放棄了剛剛立好的營寨,連撤十裏。宣武軍一路丟盔棄甲,狼狽不堪。要不是丁會親領虞候軍奮力彈壓,大軍險些就一潰千裏。好在昭義軍見好就收,追了七八裏便撤回了長平關,丁會才僥幸沒有一敗塗地。
戰後清點,宣武軍雖然傷亡並不太大,大部分士兵都成功逃脫了昭義軍的追殺,但卻損失了超過五成的糧草輜重。丁會一籌莫展,開始有些後悔如此倉促的攻打潞州了。
但丁會後悔歸後悔,卻沒想收兵。複盤今天這一戰,他總覺得昭義軍的打法有些奇怪。明明可以一戰而勝,昭義軍為何追到一半不追了呢?這最後的心慈手軟到底為了哪般?
丁會將自己的疑惑與幾個心腹之人說了,副將張存敬若有所悟似的說道:“也許並不是敵人心慈手軟。”
“那是因為什麼?”
“也許這是昭義軍中將帥不和的跡象。”
丁會一聽眼前一亮:“存敬此言可有根據?”
張存敬道:“據我軍探查,長平關守將乃是昭義軍牙將安居受。而今日出關列陣迎戰的,則是另一個牙將李元審的麾下。想必李元審這支人馬就是從潞州來的援軍。從今天戰鬥的情況來看,李元審想追,安居受卻鳴了金。據此我猜測,這二人之間必有矛盾。”
丁會是個聰明人,一聽就覺得張存敬說得有理。如果長平關的守將之間真的存在矛盾,或許可以利用離間之計達到目的。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戰前收集敵方主將的資料,是每一個主帥必做的功課。對於安居受和李元審二人的情況,丁會也掌握一二。
安居受乃是昭義軍的舊將,曾經在昭義節度使高尋的麾下效力。後來高尋遇害,孟方立為高尋報仇之後就自己當上了節度使,並把昭義軍的治所從潞州遷到了自己的老家邢州。安居受因此心懷怨恨,便找了個機會,暗中聯絡河東軍奪了潞州。安居受於是又搖身一變,投入了河東軍一方。
另一牙將李元審的履曆則沒有這麼複雜,其為正宗的沙陀族人,出身於李克用的親兵營。後隨昭義節度使李克修到潞州赴任,掌管昭義牙兵。
兩個人稍稍一對比,情況就很明朗了,若是使用離間計,隻能從安居受的身上入手。
丁會想明白了這些,便沉吟道:“若能利用二人之間的矛盾當然好,隻是此事頗難。”
“不難!末將懇請去長平關走一遭。”
丁會聽張存敬如此說,吃了一驚。心說張存敬素以能出奇謀著稱,沒想到竟然還有一點孤膽。
“你有幾成把握?”丁會問道。他還是擔心自己副將的安危。
“九成把握!”張存敬胸有成竹的說道。
入夜,張存敬隻帶了兩個親隨,馳到長平關下,自稱來使,要求見守將安居受。兩國交兵不斬來使,守軍收過張存敬等人的身,便放其進了關,將其帶到了安居受的營房中。
張存敬自報了姓名,安居受大吃一驚,知道對方肯定不是來使那麼簡單,就要把張存敬綁了。張存敬大聲說道:“安將軍大禍臨頭,還不自知嗎?”
安居受雖然明知道張存敬是來做說客的,也不由得好奇對方要說什麼,遂讓手下退下,說道:“休要信口雌黃,你說說我有什麼大禍,若說得不對,小心我讓你腦袋搬家!”
張存敬笑道:“安將軍今日鳴金,阻了李元審立下大功,就不怕李元審回去告你的狀嗎?”
安居受笑道:“原來你就是想說這個。守關作戰,不可輕易棄關追擊,這是盡人皆知的道理。李元審即便心有不滿,去節度使那裏告我的狀,我也沒有理虧的地方。又怎麼能算是大禍臨頭呢?哈哈哈!沒想到你這種水平的人,也學人家來做說客!真是笑死人了!”
安居受手下眾人聽了,也是一齊哄笑。
雖然被群嘲了,張存敬卻依然麵不改色。他一直等安居受笑夠了,才說道:“若是往日,安將軍或可安心。可如今,安將軍就不怕李克用的身邊有你的仇敵,借此機會進你的讒言嗎?”
張存敬此言一出,安居受果然笑不出來了。他麵色陰沉的問道:“我有何仇敵?”
張存敬笑道:“安將軍可是明知故問?我請問你,在邢州自立的孟遷,如今在河東軍中所任何職?他與你是舊相識了吧?你們之間的關係可好?”
安居受一聽,臉色驟變。孟遷自從降了李克用,便被任命為都虞候,很受李克用的重用。而當初安居受正是背叛了孟氏,將潞州獻給了李克用。他與孟氏之間的仇,可是盡人皆知。就像張存敬說的那樣,如今孟遷是李克用眼中的紅人,萬一李元審告他狀時,孟遷在旁幫腔,他可就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