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東陽失魂落魄般回到了營帳,王析問他怎麼了。趙東陽喃喃道:“大帥讓我做昭義軍節度使,即日啟程。”
王析立即猜到了趙東陽失落的原因,問道:“那你打算怎麼辦?”
“唉!”趙東陽倚著憑幾,右手下意識的撫弄著諸軍都指揮使的大印。他是又悔又恨。悔的是當初沒有聽王析的話,主動交出一部分軍隊以消除朱溫的戒心。恨得是朱溫這一招明升暗降,輕而易舉的就奪了他手中的兵權。“幾年的辛苦,一夜間付之東流,全為他人做了嫁衣。可憐!可恨!”
看不慣趙東陽這個沮喪樣子,王析出言挖苦道:“既然在人家手底下效力,就應該清楚早晚會有這一天。發個什麼癡呢!”
趙東陽忽然咬緊牙關,從牙縫裏擠出來幾個字:“他不仁,我不義。男子漢大丈夫豈能久居人下?不如就趁此機會……”
“不可!”王析止住了趙東陽的話。“你可別犯傻。在天下人看來,他朱溫可不是‘不仁’,人家升了你的官,這叫有恩與你。如果你一時忍不住做了傻事,那才叫做忘恩負義。世人罵也罵死你了!到時你能取勝還好,若打個平手。可沒人敢幫你!”
趙東陽被王析澆了一盆涼水,冷靜了不少。
“那我該怎麼辦?乖乖就範嗎?”
“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你當上節度使,雖然丟了兵權,卻也未必都是壞事。細細想來,好處反而不少呢。”
“有什麼好處?”
“第一個好處,打消了朱溫對你的戒心。從此你手中隻有數千兵馬,再也對他構不成威脅。他也就不會老是盯著你了。你想做什麼事,反而更能放開手腳。”
趙東陽點了點頭:“這倒算一個。還有呢?”
“還有就是,你終於能遠離朱溫,脫離他的掌控了。從此天高魚躍,河朔的廣闊天地,可以供趙大將軍你縱情馳騁了。”
趙東陽竟被王析說樂了:“還有嗎?”
“有啊!從今往後你就是一方節帥,名義上隻聽天子的調遣。又肩負著守土之責,不會像現在這樣東征西討,疲於為朱溫賣命了。隻需到羽翼豐滿時,你就可以徹底踢開朱溫,自立門戶了!怎麼樣?這三個好處,夠不夠你臭屁的?”
“哈哈哈哈!好!”趙東陽騰地站起,將帥印往地上一丟,竟然唱道:“看前麵,黑洞洞,定是那賊巢穴!待俺趕上前去,殺他個幹幹淨淨!”
王析掩口笑道:“又滿口跑些人家聽不懂的鬼話,你也別高興太早了,丁會能不能守得住潞州還兩說呢!”
潞州。
丁會奪了潞州僅僅三天後,河東軍就兵臨上黨,軍於漳河西岸。丁會沒有領兵出城迎戰,而是大驅上黨百姓,晝夜不停加固城防。他已經做好了打算,不論河東軍如何搦戰,他就是不出戰,隻是固守待援。他相信,隻要守到晉州的官軍出擊,他就贏了。
然而出乎丁會的預料,河東軍並沒有很快跨過漳河攻城。而是分出了一支人馬,往南去了。根據探查,統領那支偏師的,就是號稱河東第一猛將的李存孝。
丁會當即判斷,李存孝的目標是長平關。顯然,李存孝是打算先斷了宣武軍的歸路。
丁會不由得暗自心驚。此時澤州兵力空虛,如果長平關失守,澤州很可能也要不保。到時候潞州的宣武軍就成了陷入敵境的一支孤軍,麵臨著孤立無援,糧饋斷絕的境地。丁會歎道,好你個李存孝,這一招陽謀,讓我想做縮頭烏龜都不能了!
他留張存敬守城,自領三千騎兵去截擊李存孝。李存孝名聲在外,派別人去迎戰,他不放心。所以隻好親自掛帥。
丁會想搶在李存孝前麵趕到長平關,遂馬不停蹄一路疾進。等跑到距離長平關僅有十裏左右時,丁會清點了一下人馬,身邊竟然還隻剩下一千五百餘騎,接近一半的軍士在途中掉隊了。丁會不得已,隻得下令停止前進,等待後續隊伍跟上來。
此時雖然四處撒出去了哨騎,卻沒有收到任何回報。丁會完全不知道李存孝此時在什麼位置。他尋了一個高處,極目遠眺。發現東邊是一片穀地,西邊則是連綿大山。大路就順著山與穀地的交界處蜿蜒延伸。宣武軍則在路邊靠近穀地的一側臨時駐紮休息。
丁會問鄉導官道:“西邊叫做什麼山?山間可有道路通行?”
鄉導官道:“回稟將軍,那是雕黃嶺,向西一直延伸到汾水東岸。往來百裏都沒有什麼寬敞的大道。隻有些當地人才知曉的羊腸小路,並不適合大軍通行。”